“若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我就是不能说服自己,就是不能让自己下这个手。”前几日还姐妹相称,这几日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害她。这无厘头的事情沉绿想不出理由,也懒得想,便在心底自嘲。
到底是自己的命衰又心软,才总是被人负。
明明是挺长的一段路,心里装着事情,她倒觉得跟着就来了。
似乎是早就知道她要来,秦瑞雪已经等在了门口。看见她身边多了一个男子,他并没有多问,自顾自的就开了口:“那女子的蛊娃上有你的生辰八字。”
“你原是命里富贵极了,一般人也伤你不得。可那女子,不是人。留下她是个祸害。你下不得手,就无需你动手,我自然会替你斩杀她。”
青玄已然听愣了,傻乎乎地问:“不是人是什么?”
秦瑞雪没有回,只是看着沉绿,目光灼灼。她终于出了声,声音很轻,又好像在抖动:“你明明知道她倾心于你,与我又情同姐妹。”
他就笑,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说话:“她倾心于我与我何干?我只能当她是一厢情愿罢了。至于你同她情同姐妹,若是真的有那么好的感情又何必要处心积虑的害你不得好死?”
秦瑞雪说了大白话,言语里的意思明了极了,她只好表态:“随你吧!替她留条生路。”
“好。”秦瑞雪回。沉默了半晌他又出声:“我早就知道这事情。”
“那一日你说的话她听到了,便来找我。我不知为何,明明同她见了极少的几次她就说欢喜我,可她确实说‘我当真欢喜你。帝妃注定是别人的妻子,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他抿抿嘴,说剩下的话的时候异常艰难:“我便同她说,即便以后是你共我白头,我看着你时念着的人也是她,唯有她。”
“说来也怨我。”
“不然她又怎么会对你起了杀心。”
她直觉难过,喉头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就要涌出来,那么一股腥甜气。沉绿想去问问添韵,却被青玄一把拉住:“不可鲁莽。”她挣扎了半晌挣不开,便咧了嘴要哭:“你弄疼我了……”秦瑞雪看了心疼,要带她进屋。沉绿还是挣,他便打横抱起她:“乖。”
瑞雪哥哥的怀抱向来暖,沉绿安心地缩在里面叨叨出声:“我本还以为与她情同姐妹是真的,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却不想她这般小心眼儿。”
青玄看秦瑞雪的眼神快要冒出火星来,于是对秦瑞雪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帝君的女人你也碰得?”
秦瑞雪抱着沉绿转身,仿佛是去向倚绿阁的方向。青玄还站在原地,秦瑞雪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他听见身后传来那个白衣男人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碰得如何,碰不得又如何?”
是秦瑞雪送她回去的。进屋的时候,添韵正端坐在沉绿的榻上。见她回来,添韵站起身子扫了一眼,秦瑞雪又同沉绿说话:“怎么这样晚才回来?可吃饭了?也不打发奴才来通报一声,叫人好生担心。”
沉绿侧了身子回她:“没什么。”秦瑞雪小声安顿她:“你先歇息着,我同添韵说几句话,得空了就教你些小术法,用来防身也是好的。”
话毕,他又叫添韵:“你同我来。”
秦瑞雪带添韵去了倚绿阁院中的小亭子。他起身一跃坐在高处,留添韵在下面不明所以。瑞雪从宽大的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酒壶,精致极了。添韵就低垂了眼眉出声:“瑞雪哥哥,你这可是要借酒浇愁了?”
听到这样的称呼,秦瑞雪浑身一震,抬眼看添韵的装束。她也穿了一席白裙,头发上插了羊脂玉做的上好簪子,大抵是沉绿赏的。这装扮多么显眼,粗看细看都是沉绿的样子。再加上那张同沉绿无比相似的脸蛋,若不是与沉绿太过熟识,恐怕他都要认错。
“添韵……”他刚要出声,添韵倾身凑到他身前。“卿可知借酒浇愁愁更愁?”
秦瑞雪索性不再说话,揭开琉璃酒壶的壶盖凑到嘴唇边大大地饮下一口,又顺势揽过站在他身前的添韵的腰。
添韵一惊,但仍是任由他搂住自己。秦瑞雪把嘴唇凑上去吻她,嘴里的酒也顺流到了她的口中,那样辛辣的味道。他推开添韵,添韵却又凑上来。看他散落眉间的青丝,吻他的嘴唇难舍难分。
终于,她走开了。擦干净嘴角的酒渍,添韵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散。
秦瑞雪问她:“你可知道,这酒名字叫什么?”
添韵摇头,说到:“添韵不知。”
他便轻笑两声告诉她:“此酒名叫清心。”
添韵看到他的眼珠不再是纯粹的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让人醉心的青色,浅浅的,轻轻的,同他的人一般,清清冷冷。
“本宫的清心,是世上最好的药。”
“不管你爱一个人多彻底,饮下清心,你都不能再对他生出哪怕半点爱意。”
“就算你们朝夕相处也不行。”
添韵已经蹲下身子不断用手指挖嗓子眼,试图让清心被自己吐出来,挖到流了满脸的泪。
喝下清心身体上是极痛的,添韵红了眼,几乎不能自已地尖叫出声音。秦瑞雪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勾着嘴角笑。大抵是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痛意才算过去。添韵慢慢直起身子,秦瑞雪看到她脖颈侧面冒出的老鼠图腾暗暗嘘了一口气。
宽大的袖摆甩开,他转身要走,她却扯住他的袖子:“你……当真……”
“当真。”他回,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好像平日里的殇河,不见一丝波澜,不见一丝破绽:“即便你同她再像,终究不是她,不比她。”
“再者,我同你在一起,看着你是念的人也是她,你又是何必。”
“再过半个时辰,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你都不能再喜欢我。”
“这样的结果于我,是解脱;于你,更是解脱。”
添韵终于松开他的袖子,眼睛红红。
这酒可真毒。
不然,放弃了千万次也能千万次再爱上。
千帆过尽应犹在,只是那感情,再也不复往昔。秦瑞雪,你当真如此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