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里他说了许多,大多是围绕着儿时候的故事,讲他们怎么一起爬树啦,采花啦,捉蝴蝶放风筝啦。
讲放风筝的时候,李渊特意好好回忆了一番,因为他儿时候做的风筝相当绝妙。他给苏秦做了好多只,都很讨喜,因为他做的风筝都能飞的很高很稳,样子也精美的没话说。
他做风筝的本事是跟着宫里的手艺人学的,那是一个老太监,伺候了父皇一辈子,后来老了,手脚不麻利了,就从御前退了下来。李渊学做风筝的时候,那老太监手把手教了他一个上午,包括裁纸片,扎竹条,和浆糊,李渊小时候聪明,看着老太监示范给他一遍,心里也就有个大概了,他照着老太监的样子亲手又做了一遍,没想竟很顺利,当一只只精美的风筝被扎出来,很是有成就感。
与其说今晚上是他俩畅聊往事,倒不如说是李渊一个人的回忆史。
苏秦只是躺一边,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她却不怎么插嘴,那样子他真像一个很有故事的老头。小时候,他们也经常听其他老人讲故事,那故事总是很奇妙,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力,类似会飞的龙,吃人的妖怪,总之那些玄乎其玄的诡谈和凶神恶煞的妖精,总能引起他们一点兴趣。
她从没听过李渊讲那么多话,自从嫁给他来,他今晚的话比要他对她说过的一年的话都多。但他说的都是些开心的事,能引起人美好遐想的往事,虽然苏秦并不接话,却总是在他讲述的时候尝试回忆一遍,这些故事她回忆过好多遍,她只是在证明他们对这件事情的记忆是否是一致的。
有时候两人的故事稍有出入,她也提出自己的看法,她这么做纯属是让他知道,她一直在认真的听,虽然她不怎么说,也没什么反应,但她要表现出一副很认真对待他的样子,没有忽视他,也没有冷落他,这是习惯。
每次她一插嘴,他总是很兴奋,像是自己做的功课得到了太傅们的赏识和肯定,兴奋起来时,就稍微在手上加点力道,整条胳膊圈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挲着,拉拢着两个人的距离。
她觉得有些别扭,尤其面对这时候的李渊,他的性情果真是大起大落,讨厌的时候狠劲的折磨你,现在又是温柔的过分。
冷落她的时候,她可以不言不语不挣扎不反抗,反正早就习惯那样了。
但现在这般温柔,她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虽然李渊讲了不少,但都是避开了那些不好的记忆,他讲这些,是为了让她舒心,倘若让她回忆起那些纠结痛苦的事情,就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这不划算,对肚子里的胎儿也不好。
苏秦不知怎么的快要睡过去了,耳边是他迷迷蒙蒙的声音,像透着一层水雾,溅起来不少细微的水珠子,让她听得恍恍惚惚的。
朦胧的意识里,她好像又听到李渊在喊她“秦儿”,她不吱声,任他喊着,好像有风轻轻吹打着窗户。
“这个孩子,我们一定得生下来。”
她本来已经困得不行了,可他的声音还在,话题也慢慢转向孩子身上,她提起了精神,慢慢把身子转向他。
黑暗里谁的面孔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团团轻喘的气息,有时候喷在脸颊上,微微发热,有时候又喷在额头上。
他继续说:“上个孩子我已经失去他了,这个孩子,我真的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我知道,你一直不屑和我生这个孩子,但既然他都来了,就是天意,上天让我们有这个孩子,我们谁也改变不了。”
“可是你真的觉得,他的出生对他是件幸运的事吗?”
“他是我的孩子,我定然会好好保护他。”
苏秦犹豫了,“可我,不信任你!”她没顾虑到会惹怒他,只是想把自己担忧的事情说给他听,就算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但也要提醒他:既然你坚持,就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到底。
李渊听出她的意图,轻叹一口气:“你还是这样傻,难道你就没发现我冷落你的缘由吗?上次是你杀了孩子,当时我真的很透你了,恨不得把你立刻杀掉,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折磨你,但我真以为因为这个孩子,你会改变对我的态度。我发誓,就算你因为孩子而想真心想和我过日子,我定然不会这般对待你,但可惜,你太狠心。”
“我不指望能和你恩恩爱爱,况且我知道你也不会原谅我,我说过我会把他生下来就一定把他生下来,不用你花言巧语,我也会说到做到。所以你不必担心,也不用想着花样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