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她端着木盆正从池子边起身,就瞧见院落的木门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探着头打量了许久,可门影遮住了大半的身躯,脸也隐在门隙的阴影里,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末了,她打算把最后一盆子衣服晒完再睡个午觉,就没再搭理这事了。可当她在在竹竿支起来的支架上搭晾着衣服的时候,看到青色布幔的后面,有个虚虚的人影,布幔被吹得晃晃悠悠,人影也在布幔的翻打中影影绰绰。她以为是玉珠在那边古灵精怪,也就没打算搭理。
可当她又晾出来一件蓝色的布幔时,人影也跟着动了起来。苏秦这才觉得奇怪,透过布幔,什么也看不清晰,只有模模糊糊的光线透过针线缝制的细小孔洞照射过来。
她意识到一点蹊跷,就拨开了眼前的布幔,这一瞧,就看到了周施迟,他站在和她十步开外的地方,阳光在他白色的锦袍上落着层层光晕,他眼神里有几分笑意,看起来天真烂漫。
他说:“没想到,秦儿你最后竟然是到了这里。我还以为,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对你百般容忍呢?”
她一不留神,手里的布幔滑到地上,沾上不少泥土。
蹲下身去捡,绾起来的头发却突然滑落了,柔顺地躺在她的肩膀上。她又想伸手抓起来布幔,又想出手扎好头发,一时间,手忙脚乱。
周施迟已经蹲下神子,他身量很高,蹲下来也比她高出一截。他帮她把头发撩起来,给她绾成一个简单的发样。她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子,像是火红的石榴花。
看向他的眼睛,他眉眼可真好看,像是天上的星星,星光源自瞳孔里,看起来深不可测。她说:“周将军可别这样,我只是一下人的身份,别过度亲近得好。”
周施迟笑了笑:“你都这种地步了,还要和我保持距离吗?以前你是太子妃,我以为你在他身边会有安全感,我不敢过度亲近你。可后来,我知道生活的不幸福,再到如今,他把你放到这里,你们之间,可不再是夫妻关系了。对于自己存在好感的人,这样的举动算过分吗?”
风一吹,布幔微微抖动,将两人的身影围在朦胧中。
苏秦匆匆甩掉她的双手,站起来就想逃跑。
他道:“你逃吧,这里的人可都知道是我在关照着你,你怎么也逃不掉的。”
“你怎么这么傻,不怕被李渊知道吗?他现在恨我,你要和我沾上关联,怎么样的后果你知道吗?”
他笑道:“既然你也知道,我这么做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不如跟我逃走吧,你只管跟我走,一切都由我来打点,我们一走了之,任谁也找不到,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过平平静静的日子,什么功名利禄也不要了。”
“不行。”
周施迟问:“为什么?反正你也恨他,你也不喜欢他,跟我一走了之是最好的结果,难道你还喜欢上了他?”
苏秦争辩:“你不懂,你不知道他的心思有多细腻,你以为我们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吗?他恨我入骨,就算用尽一切方法,他都能找到我们的。施迟,我会连累你,我们斗不过他。”
苏秦听他这么说,也为周施迟考虑起来。她觉得自己以前够坏了,曾经,她还妄图利用周施迟惹怒李渊,当时她可没考虑到周施迟的安危。但现在呢?她竟然觉得会连累他!这可真奇怪。
周施迟说:“咱们始终在这地方纠结着,谁都不肯让一步,哪怕只是一个人的改变,都能让这场虐站画上一个符号。倘若李渊能放下仇恨,或是你能跟我走,再或者我能释怀对你的愧疚。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不会这么纠结。”
苏秦的眼睛有些湿润,“我也想能够放下一切,可我爹死了,我家人也没有音讯,他们可能也死了,或者活着。但我是他们的女儿,有时候,我真想替他们报仇。可我梦见我爹,他要我好好活着。我知道我懦弱,我知道我连累了好多人,云芝因为我死了,你也因为我遭到李渊排斥,我觉得我不该这么祸害其他人了,这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安安静静老死在深宫里,在他眼皮子下面凄惨的活着,也许,就能减轻他心里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