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打量了两人一眼,很客气地说:“在乡下,粮食菜都是自己种的,哪有什么卖的?两位刚巧今晚来了,远来是客,凑合着吃一顿,说什么卖不卖呢?”
兰凤人和刘寒也不推辞,道一声谢,将马匹栓在院子外面的一棵果树上,随着老人进了屋。
屋内一个明显刚刚哭过的中年妇人红着眼睛摆饭桌,外堂屋里,还隐隐传来哭声。
老人招待着两人坐下吃饭,饭罢,兰凤人忍不住问道:“老伯,村子里今天大部份都在办祭悼,难道发生了什么灾害?”
老人叹了口气,看着兰凤人问道:“小兄弟不是本地人?”
“哦,我是伏牛山北的,但自小在外流浪。”兰凤人道。
“这就怪不得了,前些年南边的和北边的打仗,在咱这南阳地区一打就是一年多,村里的人青壮男丁被抽十之五六,再加上在别的地方打仗时抽的丁,村子里这十几年来死者上千人!要是每家很户在死者的忌日祭奠,那恐怕每天都有哭声,于是公议出来一个办法,规定每年今天一起祭奠,免得天天有女人哭!”
兰凤人听得心头一震,这样一个三四千口人的村子,十几年来竟然仅战死了上千人!那整个中华帝锅又有多少人在战场上死去?又有多少人?
“老人家有几个儿子?”刘寒问道。
“本来有四个,眼下却一个也没有了。”老人悲叹道。
“都去了哪里?”兰凤人顺口问道。
“去了哪里?呶,三个在那里。”老人用手指着堂屋中间的牌位道。
兰凤人顺着老人的手看过去,在祖宗牌位旁边,还有三个新的小牌位,上面的字迹看不清楚。
“还有一个呢?”刘寒好奇地问道,因为他听老人说四个儿子都没了,但牌位却只有三个。
“还有一个?哦,那是老四,他现在族人军当兵,但不知什么时候也要放在这上面!”老人的眼睛红了,从他的言语中可以看出,他对参军当兵的亲人,已没有了希望。
兰凤人这才发现,在牌位的旁边,新挂着一面匾额,上面还写着:“荣耀军属”,让兰凤人感觉惭愧的是,匾额上面的署名还是:“族人军总司令部兰凤人”。
当然了,这个匾额不是兰凤人亲笔写的,所有的族人军家属里,都有这样一个匾额。这也是老百姓的荣耀,自己的亲人在前线为锅捐躯!
“白发人送黑发人,连丧三子,四子也不敢指望,这样的情形,为什么还要参军打仗呢?”兰凤人喃喃道。
“以前的三个儿子,虽然最后也得了个“忠烈”匾额,但现在换朝代了,也就没敢挂出来。”老人叹息道,自已的儿子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最后却因为朝代的更替,而只能放在柜子里蒙尘!
老人这话一落,里屋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
“这是我那二儿媳,老大参加的是北军,最后战死在襄樊,老二参加的也是北军,却战死在南阳城外,老三参加的是南军,却战死在太原!”
“老人家有什么需要吗?”刘寒在兰凤人的暗示下,问道。
“需要?我现在有什么需要?我能有什么需要?四个儿子都没了,剩下两个孙子,今年也十四五岁了,等两年恐怕一参加新军培训,可能又要上战场了!”
兰凤人和刘寒两人听了老人的悲叹,不敢有所言语。
“我需要一个儿子!一个不用上战场的儿子!”老人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像是哀求,又像是和谁生气:“我现在老了,家里家外都靠三个儿媳妇张罗,我老了,需要一个儿子,光靠女人能行?还是需要一个男儿来张罗!”
“现在族人军施行有三抽一的军役制度,你四儿子在战场上,但你还可以留两个孙儿在家啊!等他们长大了,你还是可以享晚福的。”
“晚福?哼哼,当年北军不也是这样说的吗?但战争一打到最后,谁还管这些?”老人摇着头叹息道。
“族人军也许不一样的。”刘寒还是想为族人军辩护。
“的确,这族人军不一样,还分了田地,有了田地,也就解决了温饱,但我没有人耕种啊!再说了,说不定哪一天族人军也败了,那我什么都又没了!”老人已不信任那些宣传口号了。
兰凤人和刘寒对视了一眼,两人站起来道:“老人家,今晚多有打扰,该告辞了!”“不要客气,谁没个难的时候,招待不周。”老人恢复了先前的谦和冷静,他来回端详着兰凤人和刘寒,嘴里不住地说:“下次经过时进来坐坐。”
“我们会的。”兰凤人恳切地说。
“老人家,告辞了。”刘寒从怀里掏出十张一百元的大钞,塞到老人的手里。老人也没有注意看,以为是十元钱,要塞还刘寒,但被推脱了。
兰凤人和刘寒接过两个小孩备好的马,骑上像逃一样的离开了村子。
劳军
在镇上的客栈里,兰凤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对于自己统一天下的梦想,产生了质疑,他的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统一天下,族人才能有饭吃,就如老伯今天那样说的,每个人都有了田地,生活才有了保障。
但同样的,另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你也看到了,像这样一个三四千人的村子,十几年的战乱下来,竟然有千人在战场上阵亡!难道说统一天下,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难道说,那些战死的人,统一了天下他们就能吃饱饭了吗?他们已经死了,什么也得不到了,用他们的生命与鲜血得来的果实,自己永远也尝不到了。
第一个声音辩驳道:以战争的方式统一天下,虽然有死亡,但那也仅仅是短痛。再说,就算你现在停止了统一大业,周边的敌人会不再窥窃族人军现在的控制区吗?他们愿意停止争战吗?
第二个声音又高叫道:你可以施以仁政,以德平天下,仿周文王,把境内的民众生活提高上去,把控制区内变成最富强好礼的锅家,不出二十年,天下百姓还会不信服你吗?到时候义军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戈,这样不是可以兵不血刃地把天下统一了吗?
第一个声音马上又反对道:行仁政,只会软化锅民,使锅民变得懦弱怯战,到时候族人军还会像现在这样英勇善战吗?很可能就会被敌人的铁蹄踏破这片所谓的王道乐土,到时候,悔之晚矣!一锅哭不如一家哭,天下哭不如一锅哭,长期让老百姓生活在时时刻刻的战争威胁中,不如短痛,一战而统天下,等天下一统了以后,再行仁政!
第二个声音道:你忘了今天看到的残景了吗?历年战乱,天下百姓早已十室九空,如若再起战火,只会让老百姓雪上加霜!
第一个声音道:现在在天下兵马中,以我族人军最为强大,四川和帝锅方面都不是我族人军的对手,只有东北军,但因其偏安一偶,不会有大的出息,我族人军铁蹄一到,定会势如破竹,机不可失,现在正是我族人军加速扩张的时候。
第二个声音叹息道: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残忍,明知道战争会死很多的人,你还要主动挑起战争!
第一个声音道:你才笨呢,明知道现在形势与我有利,等敌人休养过来了,到时候族人军还能这样容易取得胜利吗?
兰凤人的脑海里两个声音最后越吵越厉害,他忍受不住,下了床下,站在院子里,微凉的春风吹来,这才让兰凤人渐渐地清醒过来,他看着那皎洁的月光,本来烦躁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让自己忘却所有的烦恼,全神贯注地看着月亮,全身心地投注到虚无的飘渺当中……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兰凤人和刘寒终于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南阳,兰凤人之所以这么急着回来,是因为他记算了一下,史文琦的族人军应当已到了河北地区,北方马上就要开战了,随时都可能有前线的战报传来。
刚刚回到南阳,兰凤人就接到了北线传来的消息:史文琦在河北石家庄地区,遭到北方军李恽的埋伏,族人军二万多将士阵亡!
兰凤人一接到战报,手就不断地颤抖起来,因为详细的情报是,史文琦的二十万无敌占领军,却遭到仅五万不到的北方军伏击,在损失了二万多族人军后,还让敌人安然而去!
兰凤人没有想到自己赖以为和周宗武一样的,族人军左臂右膀的史文琦会给这么大意。唉叹之余,兰凤人还是要想想解决的办法,同时,他还要看看,这个能能五万北方军伏击二十万族人军的李恽是何等模样,他立即命令刘寒,全力查询这个李恽的任何资料!
两天后,兰凤人收到了李恽的详细资料:李恽,原帝锅北京军区总司令,帝锅分裂后,任北方军总指挥王锅华任命为北方大同地区无敌占领军总司令,节制十万兵力,但后来南方军入侵蒂斯克罗斯行省时,因李恽带领一万多无敌占领军正在蒙古地区剿匪,错过了决战。但其在蒙古地区剿匪时,战绩卓越,先后历经近百场大小战斗,歼灭骑匪近十万!最大的战绩是在蒙古塔克山的战役,其以五千步兵,对蒙古一万多骑匪,其以‘少数兵力牵制大股敌人,以多数兵力歼灭小数敌人,在行军途中广挖小坑,使骑匪的马匹绊到小坑,损伤严重,最后被迫与李恽进行步兵对抗,中伏后全军覆没!’这场战役历时虽然长达一个多月,但这场战役却以以少制多,以步兵对抗骑兵被称为经典之战。
李恽自幼父母又亡,没有亲人,幼时为地主家放牛,由于营养不良,造成其身材矮小,常被别人称其为李矮子,但其最为恼怒这个称呼,当兵时曾因为这个称呼,与战友大打出手,被四五个大汉围着痛打,但他还是死死地抱住那个人的脚,最后用嘴生生将那人腿筋咬断!
后来在北方与蒙古骑匪交战过程中,因其战绩卓异,被提为将领,但因其性格孤僻、多疑,所以与同事交恶,一直得不到提升。这也是王锅华要将其放到大同的原因。
兰凤人花了一夜的时间,看完了李恽的资料,归纳出了李恽的几个致命缺点:性格多疑,可使诈;恼怒自己的身材矮小,可以使激;与同事交恶,可以使计让别人在王锅华面前诋毁他,从而对他失去信任;
仅仅就是这样几项缺点,就足已让兰凤人对付李恽有了几成把握,但为了保险起见,兰凤人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河北,北方军老将微,不足以成大患,如果在北方军的身上消耗了太多族人军,以后对付东北军将会困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