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又简单地,不需要规划,就这么构建了他们的世界。他被他们的世界拒之门外。他不由心慌,处境糟糕,再不阻止,阿桡恐不能够得以归来。杜沧辑一把攫住阿桡手腕,不做表示,不是表示,而是把她带离。
阿桡跟着他到了一幢房子前,普通的两层小楼房,坐落在住宅区。推开院门,推开大门,门好像很多,一直在推开。她的身受控于他,被她按倒在床。她睁着她的眼,对他的眼,等待他说。杜沧辑什么都没说,往一边躺,“你自己回校吧。”
“嗯。”阿桡无声应着,看向天花板,侧身贴近他,小声地说,“但我可以晚点走吗?”
她抬起的一只手,缓缓而轻微地,搁在他胸口,埋头他近身,快速入梦。杜沧辑的一只手臂被她的另一只手攀附,她安静地睡去,他终也安静地睡去。
在他们入睡的时间里,b城下了一场短暂的雨,雨声窸窸窣窣,阿桡的梦里却是在下雪,是十年前冬天的一场大雪。雪地很深,一直没到她膝盖,雨靴里渗进雪。她一个人蹒跚走在雪地里,朝着一片山林走,她不知她要去山林的哪里,好像是追着一样东西。爸爸妈妈不在,阿梨也不在。她的脚一个滑跤,身子抽动,惊醒了。阿桡睁开眼,闻到室内一阵温存。
沧辑气息平稳,温存从这里而来,阿桡看一眼他,重合上眼,再次睡去。
醒来时,只有她一个人。不知何时回到自家,习惯性出门、下楼、到厨房。杜沧辑就在厨房,见她,“一起吃些东西。”他把打包的都重新盛碗,和家里剩下的一起端到桌上。
阿桡靠桌,低头,她几乎热泪盈眶,但怎样都必须忍住,一边吃一边说,“味道很、很不错……不错……但是好辣好辣,辣得我、我……”
“哦,那是海棠阿姨做的,她老喜欢放很多辣椒。”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看我……”
她对着沧辑竖起一张脸,挂了泪,她抽几张纸巾,用力地吸鼻涕,簌簌的声响弄得很大。
阿桡未见沧辑欲行不行之样,这萌发的,定是不详物,沧辑习惯猜测未来,并以己所认未来而加以拦截。
杜沧辑送阿桡上出租车,老远有人喊他,是高纪舶。高纪舶骑着单车,在他跟前停住,“刚才和谁说话?”
“司机。”
“哦。二中打篮球,走么?唉,谁叫我们学校太远了。”
杜沧辑拉上院门,跳上他车,“走吧。”
“啊,你要坐就坐好,这是下坡诶。”
车子摇摇晃晃冲下坡,迎面的几个路人匆忙往边上让,一位老大爷大声说他们,高纪舶一边把车一边喊,“爷爷,都怪他,对不起啦,保证没有下次……”
这一年的十一月,阿桡总以为一直在下雨,阴凉寂寥舒适的。伴着雨声入睡,会让她觉得非常非常安宁。雨打在瓦片上,层叠树叶上,石块上,水面上,是她从小就听的雨。她离开b城之后,雨声随之消失,生命以她不可控的方式在消耗,她只是在一步步走向终结。她也想不到,她的其实不算长的生命里,沧辑现身如此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