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根本没想到是她,同僚和我说起我都不知道说的是谁。他说就像是不存在的人。有一天他拖着自行车走在校园里,背后有人喊‘老师让一让让一让’,他靠边站,那个学生从他眼前跑过去,回头冲他笑,一边笑一边跑一边喊‘老师我爱你’,她好像有很开心的事。我那同僚彻底迷住了。不过后来怎么了,不说也知道。”
晨晞不由一笑,班主任也笑了,继续说,“高三时她有个男朋友,实验班的学生。”一边说一边翻到实验班的毕业照,晨晞一眼看到了寂然。老师指着寂然右边第三个男孩,“高考前夕因为车祸去世了。当时马路上警车在追人,场面混乱,他为了救一个孩子……可惜了,真的很可惜。”
这一年雨季悠长绵绵,家里各处泛潮厉害,书架上的书软软耷拉着,拿开湿软的盒盖,蜡笔都长了白白的毛。骆晨晞拿起那只最长最粗的蜡笔,侧面刻着“js”。
“在我的蜡笔上刻字干嘛?”
“怕弄混淆了,到时不知道哪个是你的?”
“就你盒子里那些惨兮兮小个小头的,怎么可能会混淆?”
“刻都刻好了。”
“我看看。我的就简单成两个声母啊,错了吧,那个是翘舌音欸。”
“这种小事就不要那么计较了啦。”
美术课上无聊又糟糕的对话,然而他却想象不出他们当时的表情。好像水杉的树皮,要用刀割下一块,才能见内里的白滑。
八月有三天假期,骆晨晞整一天都在睡觉,下午被雷阵雨叫醒。王新良喋喋要他再多睡,说他瘦太多了。骆晨晞刷完牙,看着镜子里的人,倏忽间发觉他这般显老。原来恋爱是痛苦的修行吗?他希望快点拍完,让他得以从这个人那里脱身。
机会给了他,之于成名,是可以站在一个亮的地方,暴露人前,他想,他更加会懂得如何将热烈秘密隐痕埋藏。
后来他看过很多电影演过很多人生,那个很早就潜伏的危险感觉,变得亦真亦假,连自己都分辨不出。
他追逐的,可能是光,可能是回忆,可能是命运,可能是救赎,可能是虚幻,可能是一个黑暗中的孩子。
继续拍摄的第一天,天气非常好,酷热难当。骆晨晞从学校公共厕所出来,经过教学楼下,遇到一对男女。他无意与他们目光交会,相视无言,彼此又自然地切断了交会的视线。
骆晨晞没能一眼认出“阿桡”。
几年后,他与她偶然就碰到了。骆晨晞正当红,阿桡却不识他。阿桡在摄影棚一角,倒出矿泉水的水用来打湿头发。骆晨晞过去,拿过旁边一瓶矿泉水,将水淋在她的头上。一旁的工作人员全都不噤声。他又伸手去挠她的头发,帮她理顺,阿桡仰头望着他。
“阿桡。”他的笑容对于这场见面而言自然不过,“阿桡,终于见到你。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你是我学姐,我市中毕业的。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不会告诉你。”
“阿桡,我是骆晨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