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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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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怜一头钻进西厢。那是她的房间,可自打她到了肃州,还一次都没有用过。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她的行囊。她萌生一丝退意,不如就此逃跑好了。不过这想法很快打消了,她还能去哪儿,就连落霞山上的别院也是萧瑞的。她恹恹地躺在榻上。屋子里还未起火盆,榻上也是冰凉的。她把狐裘盖在身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还未亮,裴怜隐约听见敲门声,“姑娘,快醒醒!”裴怜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来,去把门打开。

六儿慌张地撞进屋里,拉住裴怜说,“姑娘你快去拦住王爷吧,他要去前线。”

话音刚落,耳畔传来校场点兵的擂鼓声。

裴怜想也不想就往外跑。六儿进屋里去了狐裘喊道,“姑娘你披件衣服啊!”

裴怜从未到过校场,但马蹄的轰隆已然告诉她校场的方位。她心急如焚,听这个声音,大军已经开拔。她想了想,拔腿往西门跑去。“姑娘,校场在这边!”六儿在身后喊道。

裴怜也不解释。街道上了无人烟,只有她的脚步声。她拼命地跑着,但她的速度只有这么快。好不容易跑到的西门,城门竟然紧紧闭着。她狠狠地拍自己的脑子,她真傻,现在是战时,怎么能随便放她出去。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

六儿也赶上来,沮丧地说,“姑娘你怎么往这儿跑,这就赶不上了。”

裴怜抬头看,上面是高高的城墙。她赶紧往旁边的楼梯走去。

不远处,大军正往西奔驰,那大军前着玄衣铠甲的将军正是萧瑞。裴怜急红了眼,咬牙爬上了墙头。

六儿的脸色吓得惨白,他赶紧上前护住裴怜,“姑娘快下来,别吓唬我了。”

裴怜不理会他。她并不俱高,只是风有点大,她站的不太稳。她朝大军的方向大喊,“萧瑞,我要掉下了!”

玄甲将军回头一看,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影站在城墙上摇摇晃晃的,不是裴怜是谁。他大骂一声,立即掉头朝城墙奔去,他疯狂的打马,骏马嘶吼一声,发足狂奔。

裴怜看着萧瑞越来越近,松开双手往墙下跳去,萧瑞大喝一声,提气而上,帮裴怜紧紧接在怀里。两人气喘吁吁地落地。萧瑞做了个手势,让大军先走,然后对着裴怜大骂,“你疯了!”

裴怜吓了一跳,这还是萧瑞第一次对着她大喊大叫。她小声说,“我只是有话对你说。”

萧瑞看着她那委屈样,怒意消下去几分。他朝城墙上吼道,“看什么,还不找人开城门!”

六儿也被惊了一惊,赶紧抛下城墙找人去。

萧瑞一手拉着马,一手拉着裴怜往城门走,脚下走的飞快。裴怜方才跑的脚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委屈地看着他。他长叹一口气,弯下腰把她抱起来。裴怜忙抱住他的脖子,“你听我说,你中的是迷魂草,迷魂草你知道吧?绝对没解药、而且死相很惨。你身上余毒未清,本来不适于远征。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别去,要么带上我。我什么也不用收拾,现在就可以走。但是你绝不能自己去。”说完,又把手上的劲多收紧了几分。

萧瑞知道她的担忧,他何其不想跟她呆在一起,可他是去打仗。他冷冷地说,“我不能带你去。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尚不能自保,怎么保护你?”

裴怜任性地说,“那你就别去。”

他顿了一顿,语气中有几分苍凉,“你知道,就我们说话的这会,前线有多少人死去吗?”

裴怜驳道,“你不是要孙焕独当一面的机会吗?你怎的就不信任他。”

萧瑞冷静地说,“我是要试炼他,不是置之不理。他才带了十万兵马,远远不足以把突厥赶走。眼下快到年关了,将士士气很低,如果没法一击而中,要打第二次就难了。”

裴怜知道他说的有理,但也不能放他就这么走了,她耍赖到,“我不管,我是你的大夫,只管你的命,你也得听我的。”

萧瑞想不用想就知道她现在表情,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还真不信就治不住她了。他松开双手,裴怜没有他的支撑,就像块腊肉似地挂在他脖子上。“萧瑞你这混球!”裴怜开始乱七八糟地骂。萧瑞叉着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狼心狗肺缺心眼!”萧瑞看了一阵子,眼看她越滑越下去,突然低头,啄了啄她的唇。裴怜大惊,“啊!”地一声松开手。萧瑞一手捞住她的腰,把她压在城墙上,然后再次低头吻上她的唇。

“萧瑞你无耻□□登徒子!”裴怜的话被淹没在炽热的吻中。

六儿带人打开城门就听到裴怜这番话。他突然顿住了动作,然后带着人转到门后边去。

萧瑞边吻边说,“再拦着我就把你拆骨入腹听见了没?”六儿赶紧捂住耳朵,他家王爷也真是的,说情话也不说温柔点的,真男人。

裴怜连打带骂,“我不管你了,你就去送死吧!”

萧瑞慢慢放开她,迎向她愤愤的目光。她狠狠地擦着嘴巴,他挑衅似的用舌头舔了舔。她怒火中烧,伸手抽他一耳光,他心甘情愿地受了,她反而慌了。他笑道,“解气了吗?”

她立刻收起慌张,怒视他。

时间耽搁太久了,他收起笑容,冷声道,”六儿。“

六儿从城门后伸出脑袋,确定没看到污秽的场面后,才蹬蹬蹬地跑出来,”王爷。“

他把裴怜拉到六儿身边,“刚才的事你自个儿罚奉三个月,看好她,否则继续罚。”

六儿虽然委屈,但还是应了。

裴怜仗义地说道,“是我自己要爬上去的,干他什么事?”

萧瑞看这丫头不知悔改,还理直气壮地跟他顶嘴,他负着手,淡定地说,“我不能罚你,就只能罚他了。你给我记着,从今天开始,再敢胡来,所有的报应都落在六儿身上,长记性了吗?”

裴怜跺脚怒斥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萧瑞看着她,沉默了一阵,他还能把她怎么办呢。他翻身上马,温声道,“不许再爬城墙,乖乖等我回来。”

她上前两步,结果还是摆脱不了羞愤,欲言又止,巴巴地看着他。

他淡然一笑,“驾”地一声,绝尘而去。

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天边,裴怜追了两步,哭喊道,“你要活着回来!你这个混蛋!”

西风把她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她狠狠地哭着。

六儿不忍,上前劝道,“您说过,王爷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裴怜望着远方,不停擦拭眼泪,说不出话来。

枯草上慢慢变得斑白,六儿给裴怜披上狐裘,叹道,“怎么就下雪了呢?”

六儿把裴怜扶起来,两人慢慢往回走。

厚重的城门在他们身后徐徐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萧瑞的世界危机四伏,而她的世界,孤单冷清。她已然平静下来。眼前这条长街,尽头就是将军府,可她一点也不想回去。萧瑞不在,这个地方就变得死寂。裴怜说,“六儿,你跟我说说话吧。”

“姑娘想听什么?”

裴怜恹恹地,“都行。”

六儿想了想,“我给姑娘说说我和王爷是怎么遇见的?”

这个裴怜还挺有兴趣,她点点头。

六儿想了想,说,“我四岁时遇见王爷,那会儿王爷六岁,一个半大的孩子从皇宫逃出来,扎堆到乞丐窝里跟我们同住。他把身上值钱的都卖了,分给我们几个孩子吃,最后有几个坏心眼的要抢我的份,他上去就把别人揍了,然后带着我离开了乞丐窝。那时也是冬天,就跟现在差不多的天儿,我们又冷又饿。王爷带我去敲开一扇大门,大概有十个我那样高。里面出来一群凶巴巴的带刀侍卫,对王爷冷嘲热讽的,最后把我们带进一个破院子里。我后来才知道那里是皇宫,也是第一次知道,人人想进去的皇宫也有这么破的地方。”

“王爷的阿娘精神不太好,对他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给他做好吃的给他说故事,坏的时候就打他骂他,骂的很难听,我听着都哭了。但王爷听了没事儿一样。他说母亲变那样不是她的错,是这皇宫的错。王爷打小跟别人想法就不一样,我现在才想通的事情,王爷那儿就说了。我就知道,王爷以后是做大事的人。”

“王爷教我读书、教我写字。我本以为日子就要这么下去了。有一次,姮嫔娘娘发了疯跑出冷宫,冲撞了皇后娘娘,被打的半死。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王爷唯一一次哭。瘦瘦的一小人哭的要晕过去,您知道他多绝望吗?后来,等姮嫔娘娘痊愈了,他就离宫了,一去八年。而那八年里、就是我替王爷在皇宫里当了皇九子。姑娘您想啊,我和王爷长得像吗,八年里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您能想象王爷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裴怜抬头看雪花飘洒,突然想起当年提剑去挑战萧瑞时,他眼中的寒光。那才是原本的他吧。

六儿叹息,“王爷的路打出生就注定了,他要不强就是死路一条,咱们还是体谅则个吧。”

裴怜没有说话。长街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留下他俩一长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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