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裴怜怎么套话,慕枫也不说此行的目的地。他心中对她还是有戒备的。
他们一刻不停地走,除了偶尔在城里落脚,打尖、洗澡、小憩,不出两个时辰,铁定上路。
上元那天,他们到了洛阳。仔细算来,离开肃州已经半个月了。裴怜猜,师父和萧瑞该知道是慕家截了她,问宋亦淼就有答案了。只是,天南地北的,他们有怎么知道她在洛阳。
马车外锣鼓喧天,夜幕已至,坊巷中灯火辉煌,花灯挂满了两旁。裴怜对都会里的花灯节向往已久,此番看到,却已然失了兴致。她掀开帘子的一角,看人们欢欣的表情,反而觉得孤独。
马车停下来,裴怜抬头看,眼前一座三层高楼,屋檐上挂满了红灯笼,中间牌匾上写着富春楼三个大字,很气派。
慕枫背着裴怜进楼去。内里摆设极尽奢华,三步一宝瓶,五步一名画,让穿着一身粗布衣的裴怜有些不自在。
她问,“我们晚上在此用膳?”
慕枫点点头。
“也太奢侈了点,还是换个地方吧?”
慕枫美誉哦说话,把裴怜带进一间屋子。裴怜四处打量,这地方也太奇怪了点,一路走来一个人影也没有。外头闹哄哄的,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跟刚死了人似的。
屋子里的梅瓶里装点着梅花,姿态可人。西北皆荒漠,很少看到花,今天倒是饱了眼福。案几上放着一个面具,裴怜拿起来看,粉色的妆容上点缀着桃花朵朵,她欣然一笑,“你怎的知道我喜欢桃花仙?”
慕枫没有答话,拿过面具给裴怜戴上。
裴怜笑吟吟地问,“好看吗?”
慕枫不可见地点点头。
裴怜撇着嘴说,“不好看啊。”
她摘下来,慕枫阻止了她。
裴怜不解道,“怎么?吃饭还得戴面具?”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
裴怜“噗嗤”一下笑了,“这么怪?好吧,我们吃什么?”
“你等一下。”他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他顿了顿脚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走了。
裴怜跪坐在榻上,听着外面依稀传来鞭炮声,很想出去看看。过去每年的上元,他们师徒孙三人还有萧瑞总要聚在一起放鞭炮。所以没觉得什么特别的,现在想起来却很怀念。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浔哥哥,这一间是桃花仙,是这里吧?”
裴怜猝尔从回忆中清醒。
“是。”
裴怜的心提到了喉咙,久违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耳朵,把所有的画面击的粉碎。
阿浔……
她的手指紧张地掐进肉里,让疼痛还她一丝清明。
门被缓缓打开,一身粉色的少女踏进门,笑靥盈盈。她一直盯着她身后,男子修长的手指撩起月白长袍,踏进她的眼中,她的心为之一振。他的脚步慢慢靠近,她不敢抬眼,愣愣地看着他腰间的半月扣。它就停在她眼前,莹白的光泽如泉水般,仿佛倒映着洞房花烛夜的山盟海誓,永不相负。
她的视线模糊了。
永不相负,她终究还是负了他。她该如何面对他,如何跟他解释她的思念、她的挣扎和她的决定。
有人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裴怜抬头看见少女美丽的眼睛,像珍珠般绚丽。她问,“桃花仙,叫你好几声,怎的不应。”
裴怜咽了一口苦涩,在她面前盈盈拜下,“拜见郡主。”
“免礼。浔哥哥来坐!”乔薇拉着慕浔在榻上坐下,“都说富贵楼的桃花仙有趣极,你会什么有趣的把戏?”
裴怜缓缓坐直了身子,摇摇头。
“嗯?你什么都不会?”乔薇愕然。“那就奇了,那你能做些什么?”
她又摇了摇头。
“啊……”乔薇掩不住失望,她向身边的男人撒娇,“浔哥哥,这个桃花仙不好玩。”
慕浔凝视片刻,平静地说,“让她给我们斟酒吧。”
“啊?既然你这么说……桃花仙,你给我们斟酒吧。”
裴怜颤抖着抬起手,又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对抗着。
“你连斟酒也不会?”乔薇恼道,“你倒是凭什么进了这富贵楼?莫非你长得好看?”
说着就要过来掀裴怜的面具,裴怜慌张地错开脸。乔薇那头惊呼一声,坐在榻上,娇羞地嗔道,“浔哥哥,有人在,别这样。”
慕浔搂着她的腰,把玩着她衣带。
裴怜赶紧侧过身去,低下头。慕浔瞥见她脖颈后熟悉的弧线,神色黯了黯。
“咦?这块玉佩甚是有趣,浔哥哥送给我吧。”乔薇拎起半月扣,在眼前摇晃。
裴怜一动不动地等着慕浔的回答。
他突然笑了,声音如桃花酒般醇厚,他说,“喜欢就给你吧。”少女开心极了,手指在男人的腰间轻轻解开,一串半月轻易到手。半月的莹白刺伤了裴怜的眼,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晕晕沉沉的。
“谢谢浔哥哥。”乔薇搂住慕浔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下芬芳。
起初,她只是亲亲一点,慕浔没有拒绝,她便坐直身子向他加深了这一吻。男人手轻轻一勾,少女惊呼一声,柔软地变倒在他怀里,发出阵阵娇喘。
此刻的任何声音都变得刺耳。裴怜下意识地挪挪身子,想避开,腿脚却这般不争气,只能听着这些声音凌迟她的心。她羞愤交加,身子不停颤抖,泪水不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