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言回到房里,慕枫回禀了石淋在甘州的事,石家兄妹确实见过裴怜,她今天嘴里念念叨叨的话兴许也跟他们有关。“分别派人去甘州和凉州大营,打探一下当年的事。”
“是。”
裴怜极喜欢石家兄妹,一旦这么想了就要给他们最好的。她问石淋以后想做什么,石淋说想当大侠,保护妹妹不受欺负。裴怜拍手称赞,立即给他找了位师父。拜师的过程很简单,她拉着石淋,让他跪在慕枫跟前,“给你师父磕头。”石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喊了声“师父”。一气呵成,连慕枫都没反应过来。
裴怜笑嘻嘻地说,“看你老大不小了,给你找个后人。”
慕枫的额角跳了跳,他与裴怜年龄相当,能老到哪里去。不过,他一向拒绝不了裴怜的,所以这个徒弟就糊里糊涂地收下了。
裴怜又问石漓想学什么。石漓说想学做饭烧菜。裴怜立刻答应了,拉着石漓进了驿馆的厨房,五百钱扔给大厨,让他教几招。大厨自是非常愿意,当个厨子一个月也就几十钱,五百钱是多大的诱惑啊,于是石漓也找到了落脚地儿。
这下到裴怜闲着了。她琢磨了一下,石淋算是找个了免费师父,石漓以后要想学点女红什么的,还得请师父,还得花钱,因此,她这当主人又当娘的还得赶紧赚钱。如此觉悟后,裴怜突然回忆起她过去的梦想,拿着郎中旗四处为人瞧病,现在不就有个顶好的机会吗?
裴怜上街去裁了一块粗布,在上面写着悬壶济世,又截了杆竹子串上,行头这就有了。到院子里瞟了一眼,慕枫这会儿正帮曲言办差,没空搭理石淋,于是她拉着石淋当个小药童,开心地出门去了。
在街坊里转了一圈,招来路人怪异的目光,怎的一个小娘子出来糊口,莫不是脑子不清楚。石淋小孩子家面皮薄,被人指了半天,终于绷不住,“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裴怜停在路边思索了一阵,这跟此前想象的确实不一样。这事她和二晖在村子里也干过,偶有医患来问询,不似这番冷清。如此说来,郎中似乎不适宜在城里行医。城里多有医馆,城里人有固定的去处,不需要找漂泊不定的江湖郎中。但村子里没有大夫,郎中才有容身之所。想到这里,裴怜捡了一颗石子,砸向一旁的桂花树,一个瘦子“哎哟”一声跳下来。
“去跟你们家家主说,我出城一趟,天黑前回来。”
瘦子突然如临大敌,这位贵人的重要性,他可是知根知底的,现在玉门的人指不定还在哪里晃悠,真要出个三长两短,他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裴怜也不管他复杂的表情,拉着石淋往城北走。
瘦子咬咬牙,吹了个尖哨,一时四处哨声回应,城里的鸟雀纷纷飞散开来,百姓都好奇地跑到街上来看热闹。裴怜白了一眼瘦子,什么事弄得大惊小怪的。
一盏茶后,慕枫成功地在北门截住了裴怜。慕枫冷眼看着一大一小两人,裴怜是不怕,没见识过的石淋已经吓得跪倒在地上。
裴怜提着他的领子让他站起来,他刚直起腿,慕枫冷冷地说,”我让你在院子里扎马步,你怎么跑出来了,去,回院子里站着,今晚不用睡了。“
石淋也很为难,要听小姐的也要听师父的,两人的意见貌似不是太统一,到底要听谁的。
慕枫又说,“再不去,明晚也不要睡了。”
石淋打了个踉跄,拜别了裴怜,匆匆往驿馆跑去。
这师父是裴怜让拜的,这回倒让自己吃了哑巴亏。她“哼”了一声,拿着旗子继续走。慕枫拉住她,弯下身就把她抗在肩膀上。被扛的滋味记忆犹新,裴怜赶紧求饶。
可在慕枫的眼里,这人就是个大顽固,不吃点苦头不知错,于是他无视裴怜的求饶,用实际行动让裴怜悔青了肠子。
石淋回到驿馆时发现,小姐和师父居然先他一步回来了。他乖乖地在院子里站着,看师父押着小姐进了家主的屋子。
曲言坐在案几前,抬头瞄了一眼裴怜吃瘪的样子,当下就明白了慕枫用了特殊手段把她弄回来。她吃过亏了,他也不想再训她。他用笔杆子敲了敲案几,“过来坐。”
裴怜盘腿坐下,心里仍然闷闷的。她明白曲言的担忧,但城门也不让出就太夸张了吧。
曲言故意把她晾在一边,让她消消气。她就是个孩子心气,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晾上一会再聊要容易些。
曲言写完最后一个字,唤人进来传信,才开始料理裴怜。
他把笔墨挪开,沏了一壶茶。旁边的红泥炉一直烧的泉水,茶汤随着袅袅烟雾冒着淡淡香气。他给裴怜沏了一杯,“这是一线香,喜欢吗?”
裴怜尝了一口,入口甘苦,随后香气盈腔,有些妙。她点点头。
曲言又给她倒了一杯,“刚才听到哨声,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裴怜闷闷地说,“是你的手下太紧张了。”
曲言嗅了嗅香气,淡淡地说,“他们紧张是应该的,他们可是签了生死契的,如果你出了三长两短,他们只能拿命来赔。”
裴怜抬眼看曲言的眼角,慢慢蹙起眉头。
曲言看她纠结的眉头,笑着用手指顺了顺,“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了?”
裴怜拨开他的手指,“你一个生意人,怎么总是打打杀杀的,说的比江湖上的还轻巧。”
曲言坐直了身子,伸手帮她整整头发,“那要看你做什么生意了。如果是小买卖,只需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跟邻里相安无事就好。如果做的大买卖,把手伸到人家的地盘上,别人寻思着怎么砍断你的手,你没有丁点势力敢这么做吗?”
曲言的广袖顺势滑下来,露出他修长的手,淡淡的龙涎香从衣襟传来,这活色生香的画面让裴怜有些心猿意马。撇去曲言的性格,世上少有女子能抵抗他的魅力,裴怜自然也是一样的。
“好了。”曲言弄完,顺势在她的脑袋上吻了一下,像打烙印似得。裴怜这会心里更乱了。这人三天两头动手动脚的,谁受得了啊。
他凑在跟前温柔地说,“明日我们就动身北上,你且忍过今日。”
嗯?裴怜晕晕乎乎地说,“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他凑到她耳边说,“大抵好了了,怜儿要是不放心,可以亲自查验一下。”
裴怜的小心脏已经快受不了,忽的一下站起来跑出屋子。
曲言撑着下巴看她狼狈的身影,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