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苗青娥笑吟吟地跟了出去。
饭桌上剩下的几人都没了胃口,看向裴怜的眼神都有几分怪异。慕浔敲了敲碗,众人清醒过来,各自埋头吃饭。裴怜擦干净嘴,看见碗里飘着油花的鸡汤,跑出院子里吐起来。
慕浔冷眼扫了一圈饭桌上的人,慕枫和二晖自然淡定得很,石家兄妹抖了抖。慕浔瞧着裴怜许久未回,放下筷子出去寻,在东篱院的角落找到她。
他走过去,裴怜瞥见他,往后退了几步。慕浔脸色黯了黯,“过来。”
裴怜闷闷地,不动、不说话。
慕浔也不逼她,就陪她站着。
夜色将至,秋风送来一丝清爽,吹散心头的焦躁。
裴怜嗫嚅道,“你不觉得恶心吗?整天跟着一堆虫子在一起。”
慕浔倒没有裴怜说的高尚,初听时也觉得毛骨悚然,只是他的自愈能力比较强。当年在红枫山庄被集杀的时候,他用了一堆火药把玉门的人炸了,那个场面比满身虫子恶心上万倍,据说往山下吹的风都带着尸臭。但他很快也坦然了,一年后还让人重修红枫山庄。他淡淡地说,“如果那些虫子注定是你的一部分,那我接受。”
裴怜抽抽鼻子,“怎么可能,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慕浔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说,“你过来。”
裴怜迟疑地把手伸过去。慕浔耐心地说,“你看,你摸到我的手是这样的,即便我也满身虫子,你摸到的还是这样的。”
他吧裴怜拉入怀里,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四目相接。他温声说,“你不会知道,每天看到你在我面前活蹦乱跳,我有多开心。几只虫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与其相比,我更在乎你。”
裴怜地鼻子酸酸的,她环住他的脖子,动情地在他唇上啄了啄。慕浔有些惊喜,这些日子来,裴怜还是第一次主动吻他。他怎会错过,按住她的脖子,又加深了这一吻。
石家兄妹吃完饭出来,瞥见院子角落拥吻的两人,赶紧捂住了眼睛,跑出东篱院。
入了夜,大街上开始敲锣打鼓,石家兄妹跟着出了府。看见慕浔和裴怜手牵着手,脑海里自然浮现在襄州驿馆和东篱院中亲热的场景,石淋毕竟年长些,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石漓年纪小,就绷不住了,眼神中有几分闪躲。
人渐渐多起来。裴怜回头看世家兄妹,两人手拉着手,被人群挤来挤去,石漓满头大汗,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她有些担忧,随手牵了石漓塞到二晖手里。二晖个子高大,石漓一下被举得高高的,兴奋地叫起来。石淋比较还是个小孩子,一下妒忌起来,巴巴地看着石漓。一下子被人举起来放在肩头,低头一看,竟是他师父慕枫。“扶稳了。”慕枫冷声道。石淋急忙抓住他的肩膀。再眺望长街上的景象,喜于言表,唤道,“小妹,我坐的比你还高!”
石漓一看不,开心了,拍着二晖说,“大兄,我也要坐肩头!”
“哦。”二晖双手一托,石漓就跨在他的肩上。石漓朝石淋喊道,“阿兄,你看我!”
这下,两个小孩都安顿好了。裴怜笑了笑,安心地跟着慕浔走。
慕浔极难得公开显于人前,不一会就引来不少围观。京中不少少女引慕浔为心中良婿,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街市上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慕浔眼疾手快地拉着裴怜往回走,上了十步外的马车。二晖在后面呀呀叫,裴怜赶紧挥挥手叫道,“帮我把孩子们都带回去。”
裴怜在马车上看见慕枫和二晖一人肩上顶着一个娃,站在人群中愣愣地看着他们,瞬间乐了。“我们这是去哪儿?”裴怜问。
慕浔搂着她说,“去个好地方。”
“嗯?都是你安排好的?”
慕浔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他只是想和裴怜单独呆着罢了。
马车在一乐坊前停下,名曰绘春楼。这楼足有四层,楼前门庭若市,楼内乐音袅袅,生意正红火。慕浔拉着裴怜绕到侧门进入,有一美艳妇人上前盈盈作礼,“见过家主,这位想必是夫人吧。”
慕浔向裴怜介绍道,“这位是绘春楼的楼主解语。”
解语笑道,“我是哪门子的楼主,家主才是正经的主子,我只是代管罢了。”
裴怜瞧这解语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对她颇有几分好奇,“解语姐姐一人管这绘春楼?”
解语捂着嘴轻笑,“夫人真随和,这声姐姐真让我担待不起了。”
慕浔拉着她边走边说,“解语是这里的主事,手下自然还有一干人跟着,具体有多少人,她自己才知道,我只负责进账。”
“瞧家主说的,”解语和气地招呼二人上楼,“没有家主拨来的一班得力干将,我是怎么也经营不起这绘春楼。”
裴怜不甚在意他们一来一往,四处打量着。这绘春楼倒是奇妙,外面看人来人往,楼道倒只有些仆役,想来是条暗道。转而被带到顶层,隔着窗纸看,里面火红一片,解语恭敬道,“都按您吩咐的准备好了。”
慕浔点头道,“有劳了。”
解语悄然退下。
慕浔推着裴怜的肩膀,温声道,“你进去看看。”
裴怜困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哇……”她惊喜地看着慕浔。
慕浔笑道,“喜欢吗?”
裴怜提步入内。宽敞的屋子里,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足有上百盏。屋子里仅案几上点了一盏油灯,四周被花灯照的火红。
裴怜欣喜地一盏盏打量,慕浔对这些小玩意兴趣倒不大,跪坐在案几前,对月把酒。
“去哪儿弄来这么多花灯?瞧这盏兔子做得活灵活现的,还有这双金童玉女。”慕浔知道她只是自言自语,没有回答她,静静地看着她在身边晃来晃去,一张小脸被映得通红。她无意间回眸,与他四目相接,嫣然一笑。
她走过去,双手从身后环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肩膀,“以前总要等上元节的时候,才能到城里看花灯。那时候就听村里的人说,长安的花灯样式又多又好看,心生羡慕。今天总算一饱眼福。我很喜欢,谢谢你。”
她在他的耳畔絮絮述说,像窗外的明月清风,安详又恬静。他细细摩挲她的手指,嘴角轻轻勾起,“你喜欢就好。”他轻声道。
裴怜在他的脸上吧咋了一口,又在屋里继续晃悠。
门外蹬蹬地敲门,进来一个小厮,在慕浔耳边耳语了几句。慕浔“嗯”了一声,把那人支退下去。
“怎么了?”裴怜提着一盏牡丹花灯,瞧着一盏百鸟灯,心不在焉地问,“有事要忙?”
提着花灯的手突然被握住,裴怜转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慕浔已经站在身后。她笑道,“你看这盏好不好看……”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吞没了她的话语,带着菊酒的香气,麻痹她的思绪。她的另一只手不自己地攀上他的肩膀,抓紧他的衣领。他的双手搂住她的腰背,用力推向自己的胸膛。
裴怜低叹一声,迷失在柔情里,连耳朵都放空,以至于门外纷繁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
房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说,“慕兄好兴致啊……”门外的人呆住了。
裴怜倏尔清醒过来,睁开眼瞥见一干人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俩,她尴尬地拍拍慕浔。慕浔倒是淡定地很,悠悠地松开她,侧身把她挡在身后,“见过各位殿下。今夜不是宫中赐宴么?就散了?”
“宫里头有什么意思。我跟父皇讨了个恩旨,把哥哥们都解救出来了。”
裴怜从慕浔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见赵王萧峥、吴王萧律带着一干女眷进来,还有,跟着最后,由一位女子搀着的萧瑞。他的神色阴沉,裴怜下意识地把脑袋收了回去,心里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