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怜径直回了慕府,打发了小厮到绘春楼里只会慕浔,自己一个人坐在白柳园的院子里发呆。
慕鱼以为两人又吵架了,叽叽喳喳地在一旁劝,把裴怜逼上了屋顶。
“夫人您当心,黑灯瞎火地上屋顶干嘛,千万别摔了,一千个我也不够赔啊。”
裴怜呆呆地不说话。慕鱼急的直跳脚,赶紧到外院里找慕平帮忙。裴怜叹了一口气,满院子的下人是贴心,就是太过贴心了点。她揉了揉隐隐发痛的手臂,心中阵阵不安。刚才脑海中闪现的身影无疑是萧瑞,他炽热的眼神不知为何刺痛了她的心。
“让我找人把你绑下来,还是你自己下来?”
院子里冷不丁地响起慕浔的声音,裴怜这才想起绘春楼离慕府也就隔了两座坊巷,不太远。
她挪着身子跳下院子里,看见慕浔冷着张俊脸。
两人相持片刻,慕浔拉着她进了厅堂。慕鱼带着婢女布了糕点、水果和清茶,温声道,“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家主和夫人再坐一会,顺带用些点心。”
从厅堂往外望去,刚好能看见明亮的月光。慕浔挥挥手,把一干人赶了出去。细长的手指勾起小茶壶,斟上两杯清茶,自己端起一杯,抿了一口。
裴怜神色淡淡的,想起萧瑞还被留在阙楼上,有些走神。
“萧瑞和你说了什么?”心里想着的名字突然被提起,裴怜的手抖了抖,茶水溢出来。
慕浔看在眼里,从袖里扯了巾帕替她擦干手,幽幽地说,“怎的不小心。”
裴怜握住他的手,轻轻依偎在他的肩膀,温声道,“阿浔,我虽然愚钝,却也能察觉一二。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阿兄究竟为何不和?”
慕浔神色淡然,裴怜与他相处也有些时日,也知道表面平静的他,实则内心在快速地思量。说实话,她不喜欢他这样。慕浔的心思很深,但在她面前,她希望他能坦诚一点。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瞒了我好些事情。我跟师父说,以前的事我不问了。这样我活的也轻松些。可今天看见阿兄,我却没来由的不安,我好像忘记了重要的事情。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失望。阿浔,我有些迷惘了,我该怎么办?”
慕浔搂着她,摩挲着她的肩膀,他喜欢裴怜跟他坦诚心事,信任他,依赖他。他吻她光洁的额头,沉声道,“你不欠萧瑞什么,不必自寻烦恼。等我处理完了京中的事情,便带你回本家。那里不像京中复杂,你在那里生活也要愉快些。”
裴怜安静地倚在慕浔胸前,望着月光。她知道慕浔又在敷衍,可是有什么办法。
到了二更,二晖和慕枫才带着石家兄妹回来。石漓拿着个糖人吃得满嘴脏兮兮的,二晖拿出巾帕帮她擦。石淋一本正经地说,“小妹怎的劳烦大兄帮你擦,还脏了人家的巾帕。”
石漓这才从糖人身上回过神来,低着头小声说,“谢谢大兄。”最后还扯过二晖的巾帕,“我帮大兄洗洗再还给您。”
二晖本事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倒不太介意。但眼瞧着石漓可怜巴巴的眼神,也没去拒绝。他点点头,“那我走了。”
石家兄妹挥手道,“大兄再见!”
二晖走出几步,见两小孩还在门口挥手,也不自觉地挥挥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步行回永乐坊,见裴子谦在庭院中摆了瓜果和茶水,苗青娥靠在墙边上嗑瓜子,斜眼打量着案几旁的两人。二晖上前行礼,“师公我回来了。”
裴子谦笑吟吟地向他招手,“来来,给你见个客人。这位是阿瑞的师父,岳师父。浩然,这是丫头收的徒弟,连城阮家的二公子,阮席晖。”
二晖上前,才看见案几旁的另一位白衣老者,他面容瘦削,眼角的皱纹弯弯的,看着是个好说话的老人。二晖上前行礼。
岳浩然摸着胡子,笑道,“子谦啊,你这下可圆满了,连徒孙也有了。”
裴子谦和岳浩然一来一往地打趣,二晖也听不明白,告了辞进屋里去,苗青娥跟着他进了屋,哀怨地说,“大过节的,你师公把我独个儿晾在一边,你说气不气?”
二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这一路过来,他眼瞧着他师公对着女人不理不睬的,半句废话也没有。他斜了苗青娥一眼,没跟她啰嗦,翻身上床入睡了。
“嘶……”苗青娥叉腰怨道,“你们这些个臭男人,一个两个都一副德行!哎哟,我的小怜儿呢?”
院子里,裴子谦听见苗青娥鬼哭狼嚎的,压低声音说,“听说玉长天失踪,你知道怎么回事?”
岳浩然蹙眉,摸摸胡子说,“你哪儿听说的?玉长天不是好好呆在玉门吗?前几日还收到他的信来着。”
裴子谦喝了一口茶,“慕家那说的,前些日子慕浔带着丫头经过襄州,被玉门的人截杀了。正想找玉长天谈谈,结果翻遍了玉门也没找到人。你说玉长天突然又中了什么邪,现在还去招惹慕家图个什么?”
岳浩然哼了一声,“打从玉长天接手玉门,你我就预言了玉门得败。这小子心太大,行事太躁,偷鸡不成蚀把米,折了殷剑和你不说,还弄得玉门元气大伤。过去江湖上有个风吹草动的,还得去请教玉门的意思,现在都去慕家那儿请安去了。丢死人了。”
裴子谦支着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感慨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败则败了,还有后来人,说不定还有命数。就希望他别累的玉门灭门了。不行,这事不弄清楚不放心。你要是回信,给我打听一下他最近又在瞎折腾什么。”
岳浩然摇摇头,“他防我防的紧,又不是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打听不到什么。怎么,你这是担心老东家还是担心你那女婿啊。”
裴子谦挥挥手,“什么女婿,丫头也真是脑子坏掉了,两个月没看着就叫人给拐跑了。不带这层关系,就是应了桐晚大哥的遗愿,得照看着他家孩子。”
岳浩然冷哼一声,“你照看他家孩子,我家瑞儿呢。我私底下跟你叫了十几年的亲家了,换来了什么?”
“你说到这事,我倒要问问你了。萧瑞那孩子是真想通了?昨天我去他府上,三人相安无事地赏月,弄得我一头雾水。”
岳浩然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自小沉默寡言,我也弄不懂他究竟想什么。不过最近似乎是有些松动,刚得到消息,宫宴上圣人把中书令的千金赐给他,他没抗拒,领了旨,我也松了一口气。他也二十有八了,膝下仍无一男半女的,对他极其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