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汤圆,便要送许迟回家,那少年却摸了她的头,难得一本正经。
“陌姜,我是男生。”
她扬眉:“所以呢?”
“所以,应该,我送你。”
“你想太多,”陌姜扬眉加翻白眼,更加一本正经的教育他,“你现在是名人,万一在路上被些不三不四的人抓走怎么办?万一要绑架勒索怎么办?你除了110之外连自己家里的号码都记不住,他们要是被你惹急了,直接撕票怎么办?!”
送她回家已经严肃到关系他的生死了么?
许迟苦笑,妥协:“那,你送我。”
“这才乖。”
陌姜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头。
两人并肩走出一段路,夜色阑珊,灯影绵长。
许迟忽然开口:“那个男生,离他远一点。”
陌姜一愣:“你说刚刚网吧门口那个?罗鑫?”
见许迟点头,她笑了笑,拍他的肩,宽慰:“别担心啦,他是素素的弟弟,虽然不是什么好孩子,但是,没有大的坏心思......”
“离他,远一点。”许迟似是没听见她说的,只固执的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陌姜讷讷,缩了缩脖子,探手:“本来就跟他不近啊,只是因为担心素素,所以今天才来找他...”
念起网吧前那一幕,咋舌慨叹。
“...刚才我还以为你要揍他呢。”
许迟笑:“我,那么暴力?”
陌姜眼里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看着他,悠悠吐出四个字:“你自己猜。”
眼前人,皱了眉,认真的回忆。
她却轻轻笑了,抬头,月朗星稀夜,无风无寒,只不知,星辰循环四季,旧日里所见,是否还如常?
那次陪着许迟去山顶画日出回家不久,陌姜就发了烧。
许妈妈心里愧疚,特地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来李家探望。
秉承着礼尚往来的良好家风,待到李陌姜病一好,立刻被李妈妈差遣着提了东西去许家反馈。
门没关,她拉开门,站在玄关处喊了两声,没人应,李妈妈大概是出去买菜了,迈步进去,却意外的看见许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李陌姜忙放下东西凑上去,想瞧瞧是什么节目让自闭儿童打开心扉,待看清了宽屏电视上中央台新闻主播方方正正的脸,顿时没了兴趣。
在许迟身边坐下,倒是对他油生几分崇敬
‘看你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想到还挺关心国家大事啊,’抬手摸摸头,笑眯眯的赞许,‘后生可畏啊。’
少年斜她一眼,吐出两个字。
‘日期。’
‘什么日期?’陌姜扫一眼电视下方,‘那上面不是有吗?今天是二十四号。’
‘生日。’
‘什么生日啊?’陌姜话一出口,猛地反应过来,顿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对啊,今天二十四号,是许阿姨的生日!’
目光瞥见茶几上的画,墨染远山黛黛,日出山间缀染天色,引来霞光万丈,伴有飞鸟掠过,仿佛隐约可闻空谷清鸣从纸上的山间里传来——这正是她陪他去山顶画的那幅日出。
‘这是,给阿姨的礼物吗?’
许迟微红了面色,并不说话,看了眼墙上的壁钟,拿上画跑出门。
陌姜忙换上鞋,锁好门,追上去。
那少年拿着画,沿着妈妈每日买菜必经的路往前走,穿过车流不息的马路,目光里有羞赧,有期待,有喜悦。
陌姜却被车来车往的马路挡住,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蓦地,少年停了下来。
他身前站着的是与他年纪相仿的三个男生,与他同区,同一条街,他却不认识,后退了几步,想绕开路。
那三人却不依不饶。
‘小疯子,你现在还跳不跳楼啊!’
为首的少年肥肥胖胖,身形庞大,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男生亦是放声大笑。
许迟不理他们,埋头往前走。
那胖子捡了石子丢他。
陌姜远远看着,无奈近不了前,只得大吼:‘刘煜!你住手!小心我告诉你妈!’
刘煜朝她做了个鬼脸:“我妈说了,你是许家的米虫!”转过头去,继续扔石子,身后另外两个男生觉得好玩,也随着一起扔。
大大小小的石子雨点一般砸在伸手,许迟却似毫无知觉般往前走。
刘煜被他这反应激怒了,猛地冲上前,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画。
‘这画的什么呀?’
许迟神色激动起来,朝他伸出手:‘还!’
刘煜大笑,高举起手里的画纸:‘小疯子,你再去表演一个跳楼怎么样?你表演了我就还给你!’
许迟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一双眼睛阴寒的盯着刘煜。
‘还!”
‘不还你能怎么样?’
刘煜挑衅的看他,伸手,将画撕成两份,而后合在一起,从中再撕开...
‘刘煜!’那边,陌姜已经横过了马路,见到这一幕,气得不行,迈步便冲了上来。
刘煜将手里撕碎的画纸扔在地上,转身招呼上两个同伴,慢悠悠的往前走,
‘真没意思,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陌姜还未赶至许迟身边,却看到了让她浑身血液冰凉的一幕。
那个低头沉默的少年,忽然弯身捡起地上的砖头,一步步赶上刘煜,悄无声息的,抬起手,一砖头用力拍在了他头上。
刘煜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不断有猩红粘稠的血液从他的伤口涌出...
周围有人尖叫,有人叫救护车,有人带着孩子慌忙离开......
许多人影从眼前晃过,世界似乎失去了声音,只余下那少年,脚步轻缓,拾起地上成了碎片的画纸,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对她轻轻地说。
‘回家。’
许迟伤人的事,闹得很大。
第二天被打伤的孩子的家长就领着人敲开了许家的门。
当日在场的不少孩子跟家长也一同前去,陌姜自然也在其中。
进门前李妈妈在她耳边悄声警告:‘待会儿不准乱说话!人家要是问了,妈妈来答话。’
陌姜没吱声,她抬头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门,再看着挤满人的客厅,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兴许是相处久了,她好像突然能明白许迟对人的排斥。
许妈妈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她倒了茶给前来兴师问罪的家长,不停地陪着不是。
‘实在对不起,刘妈妈,我们家小迟他不是故意的,这孩子,他有自闭症......”
‘亏你们家老许还是医生,难道不知道有病就该送到医院里去啊?要不然就干脆锁在家里!怎么能让他出去害人呢?!”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怒气冲天,“现在我儿子还在医院里躺着,你们说怎么办吧!”
许爸爸站在一旁,神情沉重:“医药费...我们会全部支付,还有孩子后期的营养费......”
“现在不是钱的问题!”女人的声音抬高了八度,颇有泼妇骂街的气势,‘我家里没男人,只剩下我一个带着儿子,你们也不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大家都是邻里邻居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还是把儿子送去精神病院,要不然整条街的,谁家能放心自己的孩子在外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