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白看了他两秒,短暂一番思量,逐渐在脑海里重叠了一张脸,扬眉,不免诧异。
“你是...那个画家,许迟?”
坐在副驾驶上熟睡的人微动了动眼皮,迷糊着转醒。
“...已经到了吗?怎么不叫我?”
她打着哈欠起身,尚未清明的眼,带着疑惑,看向旁边的人。
车窗外那人,却迅速低了头,背过身去匆匆走远。
“怎么了?”
陌姜见他盯着窗外,不说话,不免奇怪,凑过身去看,外边是入冬后的田野,了无生机,盖了茫茫一片夜色。
“你在看什么呢?”她不免奇怪。
“没什么,”薄暮白合上窗,重新发动了车,“刚刚跟个熟人打招呼。”
“噢...”陌姜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那个...也有可能是我在做梦,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好像...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她沉默半许,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在做梦。”
而她已经许久不曾做梦...也不曾提及那个名字。
车窗内的热气撞上玻璃,凝结了一层水雾,她伸出食指,轻点,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字,那般认真的模样...不知写了谁的姓氏,像是不能提及不能见人的心事,只停留了几秒,便扯上袖子迅速擦掉了,了无痕迹。
薄暮白把陌姜送回学校宿舍。
她解开安全带,说了声谢谢要下车,薄暮白却叫住她。
“等一下。”
“嗯?”她回头。
男人面上有点尴尬,轻咳嗽了一声,说:“你怕冷的话,多穿一点。”
“啊?”
这温情牌打得太突然,陌姜深觉得自己跟不上他切换模式的速度。
薄暮白见她愣愣望着自己,一脸呆的模样,忍俊不禁:“还不下车,是想跟我走?”
“没有没有!”
陌姜连忙摇头,火速钻下车,‘啪’一声合上门。
潘哥跟魏传星都未睡,听见外边的动静,披了衣服出来看,见陌姜回来,皆松了口气,潘哥站在二楼朝下喊:“陌姜,九爷爷怎么样了?”
陌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仰起脸说:“情况稳定了,大家别担心。”
“那就好...”潘哥点头,看见停在她后边的车,“谁送你回来的?”
陌姜回头看了眼,黑色的车身往后倒了几米,一个转弯,往外开走了。
真是来去匆匆。
她对潘哥说:“是九爷爷的一个亲戚。”
魏传星说:“呵,有钱人啊!那车少说百万起价啊。”
百万起价?
这么说她刚刚还是坐着豪车回来的了?陌姜想着自己睡了一路,深深觉得吃亏了...不过那座椅睡得还挺舒服...应该是真皮的吧?
早知道拍个照啊!
陌姜第二天坐着村长的摩托车前往医院,入冬的天,冷风迎面,刀割一样,她从车上下来时冻得直打哆嗦。
村长瞧着她笑,也有些心疼。
“这么冷的天,难为你还过来看你九爷爷。”
陌姜咧嘴笑,轻合上冻僵的手,望里哈热气。
一转头却见薄暮白提着大袋衣服,大步流星而来,与村长点头致意。
“叔来看九爷爷?”
“是啊,九爷是村里的大辈,大家都担心的紧,我就做了代表来。”
“我也刚从村里来,带了些九爷要穿的衣服,早知道就去接您过来了,路上很冷吧?”
话是对村长说的,目光却瞥一眼旁边冻得直跺脚的某人,淡淡笑意。
他穿得很少,里边一件衬衣,外面套上一件风衣,仅此而已,看起来却并不惧寒...陌姜低头看了看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样,还冷得不行。
体质问题,体质问题...她默默找出原因,抖了抖身,往里走。
九爷爷已经醒过来,只是麻木僵硬了四肢,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呼吸还顺畅,可以讲一点话,除了吃药,只能进一点流食。
她缓步走近。
记忆那个九爷爷,拿着老烟杆,威严也爱笑,说起往事来,浑浊的眼底都带了清明,如今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憔悴不堪,她心疼得厉害。
“九爷爷,您感觉好点了吗?”
老人巍巍颤抖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歪斜的嘴角,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手...手冷,多穿点。”
陌姜鼻子发酸,用力吸了吸,朝他笑。
“知道了九爷爷,我会多穿衣服,好好保暖,你也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去把柜子里的书搬出来晒。”
老人似是也笑了,从嘴角里渗出口水来。
陌姜想寻纸来擦,另一只手,却快一步,握着手巾替老人擦拭嘴角跟流进衣服里面涎水,他动作很轻,面容是陌姜从未见过温柔。
“九爷爷,我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