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就三个房间,我母亲也只能住在隔壁,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换一个有四个卧室的房子吧。马上就要有两个孩子,这个房子房间也不够了。”许亚说,心里想换个房子离琳达房子远些,这样他们来的机会少了,自己就不用经常周末做饭了。
“换房也可以,不过我想等前面的走廊修好后再卖房,这样房子会增值很多。上次你找的那个中国建筑师,你再去问问,看什么时候能开工?”皮特说。
此前,房子有一个两米左右的小门廊,几个月前,冬天里的一场狂风,把门廊顶刮飞了,铝合金的廊框也被大风刮变形了。皮特想借机在房子前面添加一个与房子宽度同长的门廊。于是他去找了两个人来评估,把他的的要求大概描述了一下。
西班牙建筑师傅说:“不扩展半地下,包工包料,估价要一万五加币。”
意大利建筑师傅前后院看了看,又进半地下看了,说:“你要在前面加一个这么长这么宽的走廊,你的半地下空间比较小,我建议,你最好是连同半地下一起扩展了,这就要打开房子前面半地下的那面墙,会涉及到半地下的重新布局与部分装修。这样做下来,包工包料,估价两到三万,具体的成本要看布局设计与装修要求。”
米亚说:“这个估价太贵了,要不我找找中国人问问。”
皮特说:“对,中国人劳动力便宜,你去问问,看有没有人推荐一个建筑师,来这里估个价。”
于是,许亚上本地的一个华人网站,找了几个,电话询问,其中一个在电话上介绍的还比较专业,干脆就约他来现场看看,做个评估。
当天下午,来了两个中国中年男人,一个叫王师,一个叫李师,两个人以前在一家西人的建筑公司工作,现在合伙成立公司,自己单干。
王师说:“你这个长廊,不扩展半地下的话,包工包料,我们还代为你申请政府的批准,全部下来,估价九千刀。”
“就加个长廊,还要申请政府的批准?”许亚还第一次听说。
“当然要的,你加长廊后,就是改变了房子的外观,与政府那里的备案不一样了。不要说长廊,就是你的房子侧面开门,严格来说,都是要报批的,只不过这些小活儿,很快就干完了,又不容易招人眼。一般的人都悄悄的就做了。但是有倒霉的遇上爱管闲事的,偷偷打个电话去投诉,政府就会派人来调查。”王师说。
“那查到了怎么办呢?”许亚问。
“查到了,通常两个选择,要么恢复原样,要么补办手续,交些罚金了,通常恢复原样是不可能了。”王师说,“所以呢,我们还是照章办事,走正常的合法程序。而且申请费也不贵,就是多等段时间而已,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做的这个长廊具体的质量和效果如何,口说无凭,而且万一你中途又变卦要加价怎么?”许亚问,觉得王师的报价与前面两个西人的报价差别很大。
“你放心,在加拿大做事情,都要守信用的,我们会先跟你签合同再动工的。说实话,按照你的要求来做的这个长廊,没有一万二做不下来的。也是正好我们公司现在刚起步,要打造品牌和口碑,所以我们折价优惠你,也不瞒你说,想借你的这个长廊,作为我们公司项目的一个范例。我和李师都在西人建筑公司工作过很多年,质量你完全可以放心。”王师说。
“那你们估计这个长廊做完要多长时间?”许亚问。
“我先要给你画设计图,这个两天就完成,然后去替你申请政府批准,这个时间不好说,估计一个月左右,接下来打地基,灌了水泥晾干要一个多星期,然后就是搭建几根柱子、搭房顶,要两个星期左右。”王师说。
“那你给我报个正式的估价和项目进程的明细好不?”许亚见王师说的有条有理的,价钱也便宜。
“没问题,报价今晚上我就可以给你发过来。”王师说。
晚上,许亚收到王师的邮件后,内容都是英文,就直接转给皮特看。皮特比较满意,主要是价格与前面两家报的都低了很多,而且还代为申请政府批准,省事很多。所以,第二天许亚就通知王师他们来签合同。
过了一个多月,批准下来了,王师问许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工?”
许亚说:“要不过段时间吧,等我生了孩子再动工。”
所以修长廊的事情就搁浅在一边。
现在,母亲来加帮忙,许亚打算把房子卖了,换个大些的房子,免得皮特老是唠叨抱怨母亲,同时还可以借此换个地方,离路易莎她们远些,减少她们周末聚集来吃饭的机会。
见皮特同意卖房,许亚就赶紧给王师打电话:“王师,你好,我们家那个长廊的事情,你看能不能尽快给修了?”
“不是说你快要生孩子了就搁一边了吗?现在生完了?”王师说。
“没有,离预产期还有十来天。我算了算,你不是说打地基,水泥灌上后要凉一多个星期吗?我看要不在我生孩子前,你们把地基打上,等我生了孩子再继续?”许亚说。
“没问题的,我安排一下人手,这两天就可以来。不过,你们房子窗前有棵树,正好在长廊位置,你必须赶快找人把树砍了我们才能动工。”王师说。
“反正你要挖地基的,你帮我砍了不就好了吗?”许亚说。
“要是一颗小树,我们帮你砍没有问题。但是这个树比较大,我看都到你房顶高了。私自砍树可能违背政府规定,悄悄的砍,遇上投诉就麻烦了。反正这砍树我们不能帮,刨树根可以。你还是去找专业砍树的人来问问,说不定你还需要去申请政府批准的。你先解决好砍树的问题,我们这边再动工。”王师说。
许亚给上班的皮特赶紧打了电话,说了王师的答复和要砍树的事情。
皮特说:“你要去找那些专业砍树的,他们都是有执照的,公事公办,肯定会去打电话给政府询问,或者要你出示政府批准才给你砍树的。而且他们砍个树一般都要收个几百刀。我回头问问我妹夫,看能不能我们悄悄的把树砍了。”
下班后,托尼提着电锯来了,皮特说:“他来给我们砍这棵树。”
两个男的站在院前,举手投足的比比画画,时不时的哈哈大笑。
托尼离开后,许亚问皮特:“你们商量半天,怎么没砍树?王师说了,如果你们把树砍了,他们周六一早就过来挖土。”
“我妹夫说,砍这棵树很危险,太高了。院前路边有电缆电线,我们还不知道这些线是什么线。万一树倒了,压断电线电缆,整个片区断电,电力公司来找我们赔偿损失,那个损失可就大了。托尼说要好好研究一下,再看怎么砍。”皮特说。
“那怎么办?树要不砍,就没法动工。既然树高了,为什么就不能爬上梯子,先把树顶砍了,再一节一节的砍,那样就压不倒电线了。托尼不是有个电锯吗?用那个锯,应该很轻松的。”许亚说。
“我再问问托尼。”皮特说。
第二天下班后,托尼又来了,两个男的又站到院前聊天去了,嘻嘻哈哈的闹到傍晚。许亚的母亲站在窗前说:“这两个人都是懒人,不是干活的,尽在那里瞎玩,跟上次捡树丫一样。”
在加拿大,院子里落下的树叶、树丫、割下的草等,要用指定的约一米高的硬质大纸装好,在日历上预先排出的收院落废渣日,放在前院,由政府指定的废品回收公司来收走。大纸袋要去商店买,每五个或十个袋子出售,平均下来差不多一刀一个袋子。
许亚的后院很大,大树有六颗,冬天来临前,树叶落尽,光是树叶就要塞紧紧的十几袋。
在母亲来加拿大之前,冬天的大雪和春天的一场狂风刮断了很多树丫。因为临产在即,许亚让皮特把树丫收拾了。
皮特不喜欢做这些活儿,去叫托尼帮忙,托尼一直拖拖拉拉的等到许亚母亲来加以后才过来帮忙。
托尼在后院收拾树丫,东一枝西一支的捡着,皮特在旁边给他提着捆树丫的绳子,一边陪他聊天。不到半个小时,托尼就要休息一下,抽根烟。中途两人还跑出去买了一个很粗的长绳子。
许亚见他们忙活了一两个小时才捆了两小捆的小树丫,就走出去到院里,问皮特:“你们两这是玩还是干活?”
皮特说:“你得问托尼,他是干活的,我负责给他递绳子。”
托尼说:“我是帮忙的,又没有收钱,你付钱我就干快点。再说了,今天是周末,本是我的休息日,我这是劳逸结合。”
许亚说:“捡树丫就捡树丫,你们买这根长绳子干嘛用?”
“这枝树丫上次被大风刮坏了,我叫托尼把它扳断,他说要绳子。”皮特说。
“女士,这位先生说,这个树丫垂下来,影响市容,要我把它扳断,我用手怎么扳?”托尼说。
“那不用手,你用绳子就把树桠扳下来了?”许亚问。
“女士,你就站在一边欣赏我们如何扳树丫吧。”托尼一边说,一边抓过绳子。
他捆了一个小树棍,甩过树桠,然后拴个结实,再让皮特坐上去。托尼推着他像晃秋千一样,说:“女士,你看见没有,我们就指望这位先生的重量把树桠扳下来。”
晃来晃去,树丫也没有断,托尼又坐上去,两个人就这样在那里折腾,终于扳下两根细树桠。
许亚的母亲在窗前看着,一直摇头说:“简直就是玩,哪里是干活的样。”
到了下午,托尼完成四个小捆的小树丫后,说:“我累了,该收工回去陪我老婆孩子了,明天再来。”
托尼走后,许亚的母亲说:“我去看看。”
于是她出去后院,花了三个多小时,把后院里的所有树丫收完捆好,许亚去数数,十几个大捆。
因此,当许亚母亲再次见到托尼和皮特在前院嘻嘻哈哈的讨论如何砍树时,说:“我们乡下砍树的多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懒的两个人。”
许亚只好解释说:“本地砍树不是随便能砍的,特别是大树,像后院那棵最大的树,树冠有一部分在我们篱笆外,那部分就是属于政府的财产。而且那棵树上有标记,政府那里也有备案的,不能随意动。至于院前这棵树,门口路上人来人往的,对面旁边都有邻居,万一砍树,多事的人看见了会打电话投诉的。”
“那你们趁人少的时候砍,不就没人注意了嘛。”母亲说。
“窗前的这棵树太高,万一砍倒了,或者树丫把电线挂断了,损失都该我们赔的。”许亚说。
“我没有砍过树,但是我以前在乡下看过很多次砍树。那些人用一根长绳子,把树干拴住,一个人往一个方向拉着,另外一个人就对着要树倒向的方向,在树干脚那里先锯一个锲口,然后再锯到底,由于重量和拉力,树就倒向预定的那个方向。你们这里的电线在正前方的路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况且树在左边,右边还有这么宽的地方,足够这棵树的长度。我看了看,这棵树也就只有两层楼高,树丫又少,树冠小,不会压到或挂到电线的。”母亲说。
“关键的是要锯子锋利就砍树利索。”母亲又补充说。
“锯子倒不是问题,皮特妹夫拿来的电锯,插上电,又不用力。”许亚说。
“要是电锯,那就更快。把树用绳子拴好,用力往一个方向拉,立马就锯倒了。”母亲说。
第二天上午,许亚又出去看那颗树,想着母亲说过的话,自己又比划了一下,就对母亲说:“要不然我来锯,你帮我拉树吧。”
许亚从半地下取出托尼留下的电锯,以及前一阵皮特捡树丫时候买来的那根长长的粗绳子。在母亲的帮助下,把绳子拴在树干上,结实的缠了几圈,打个死结,另外一端由母亲拉着,大概斜向40度方向,这样的对角线长度最大,避免对树高的估计失误,压到邻居的地片上。
一切准备停当,等马修睡着后,两人来到院前。
插好点锯电源,许亚坐在地上,按照母亲的指示,沿着斜对角的方向,先是锯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锲口。然后数了一二三,母亲站在对角线方向远远的地方,用力拉绳子。许亚握着点锯,按了电源开关。锯子嘟嘟嘟的工作起来,不到三十秒,“轰”的一声,树倒了。
坐在树下的许亚,头顶突然没有了树荫,豁然觉得光线格外的亮。
正直中午,路上没有见到往来行人。
“赶快的,我先把树桠锯下,你帮我把树桠拖到后院,以后再收拾,现在不能把这些留在前院,免得被人发现举报。”许亚对母亲说。
因为临产在即,干活不方便,许亚又坐到地上,锯一段挪一下坐下,又锯一段,最后把树干锯成几段,母亲则在她锯树段的时候把树桠拖到后院篱笆边,又把一段段的树干推滚到后院。
一两个小时后,前院收拾干净。两人回屋休息。
许亚给皮特打个电话说:“王师他们挖土机都准备好了,你和托尼整了两个傍晚也没商量出来怎么砍树。今天上午,我和我妈把树砍了。”
“啊?我的天!怎么砍的?被人发现没有?电线压断没有?”皮特很是惊慌紧张。
于是许亚给他解释了怎么砍的,皮特说:“你们简直是要把我的心脏病给吓出来,你都要生孩子了,擅自做主去砍树,你母亲又不懂英文,万一出事怎么办?万一你们的判断测量失误把电线压断了,电力公司来找我赔怎么办?你们胆子太大了!”
下午下班时分,皮特早早的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接着路易莎和琳达托尼等人也赶来了,说:“我们都不相信你把树砍了!所以来看看。你都快生了,去砍树,你没事?”
“其实我没有使劲,说是砍树,不过是把电源接上,我手握着电锯,半分钟树就倒了。对我没什么影响,劳动强度比带孩子做饭轻松。”许亚说。
第二天一早,王师派人开个拖车把挖土机运来,半天功夫把地基挖出来,又把大树根给抛了出来。下午开始动工,第二天,混泥土搅拌机来了。水泥灌上了后,前门被封,大家都从侧门进出。
砍树过后四五天,许亚吃过晚饭,觉得腹部有些不舒服,开始没有留意,以为是疲劳。逐渐的开始感觉到轻微的疼,但疼痛的程度还能忍受,有些像痛经。
因为离预产期还有几天,而且前一次是无痛分娩,许亚没有体会过剧烈阵痛是什么滋味,所以对疼痛没有太上心。但是疼痛强度逐渐增大,间隔时间也在缩短,渐渐的,许亚被这种频繁的疼痛烦扰着,也开始在疼的时候需要咬牙了。
许亚感觉不安,有些发慌,于是给医院护士服务中心打了电话过去咨询,对方问完情况,让许亚数数每两次疼痛的时间间隔,然后说:“你必须马上来医院,我认为你这是阵痛,快生了。”
许亚赶紧告诉皮特,又给母亲打个招呼说她不舒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让她照看马修。
医院就在附近,因为是晚上,车流量少,几分钟后就到了医院急诊的停车场。
在快到医院时候,疼痛突然剧烈,到停车时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刚走进急诊大门,就突然破水了。急诊处的医护人员见状立刻推来轮椅,一边推着许亚往电梯奔去,一边寻呼楼上妇产科的护士。
等许亚被推到楼上时,已经疼痛到叫喊起来。只见很多护士从不同方向里跑出来,奔去一个房间,紧接着许亚也被推进那个房间,护士有的做准备,有的来换许亚的衣服,又把她抬到床上,一两分钟后,女儿就出生了,取名玛莉。
等护士把孩子收拾干净后,值班的产科医生才匆匆赶到,检查一番后说:“孩子一切健康,不用担心。”
从离家到孩子出生大概就半小时。事后大家都说:“整个过程太悬太快了,要是晚去医院几分钟,或许孩子就生在车里了。”
不过生产如此之快,也许和许亚怀孕期间走路走楼梯有关,也有可能砍树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