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平日里也喜欢吃茶吗?可这茶却并非女儿红。”他安静地注视着杯中的茶叶,突然转换了话题言道。手中握着的瓷杯也不再把玩,而是随意地凑近了嘴唇,轻呷了一口。
从康熙南巡以来,林海及当地的士绅官宦早在一个月前便在张罗接驾的事宜。巡盐御使府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此番随帝出巡的皇子中,除了太子爷胤礽,便是四阿哥胤禛和十三阿哥胤祥。
黛玉早先从母亲贾敏的闲聊中听说过,二舅母的大表姐元春正是四阿哥的侧福晋。这些年因了四贝勒的刻意拉拢,贾府多少也沾了些光,包括父亲林海的盐政御史一职也是四阿哥举荐的结果。
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四阿哥如何会突然来到自己的房中,更想不明白他说那些莫明其妙的话,又是意欲何为。
既然不想面对他的目光,又不能无视他的存在,索性泰然处之更好。黛玉平静答道:“民女哪里佩吃龙井茶呢?不过是些山里的粗茶罢了。”
终于,雪雁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待她哆嗦着将新茶奉给四阿哥后,连忙头也不敢抬地退侍到旁边。而四阿哥则端起手中的新茶闻了闻,沉吟半晌,面无表情地向旁边立着的雪雁问道:“这就是以四绝著称的‘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
雪雁没想到皇四子有此一问,愣了一愣赶紧又点头。眼见胤禛的面色有些不悦,黛玉只得帮她清声回道:“禀四贝勒爷,正是今年头回摘下的‘莲心’。”
四阿哥又皱眉品了一口,说道:“汤色尚好,只是口味颇重了些,与平日的味道不太一样,还是方才吃的那茶更清心爽口。”
雪雁愣了一下,方才什么茶?黛玉的眉尖锁得更紧了些,又不能装聋作哑,只好言道:“那是采自云南山里的普洱茶,大夫说民女脾胃虚弱,此茶叶大性温,宜于消食。”
雪雁惊讶地瞅了一眼四阿哥,又看看黛玉,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四阿哥手边的定窑瓷杯上。那可是小姐的专用茶杯!
此刻门外有人低声咳嗽了一下,然后回道:“禀四爷,皇上与十三爷已至前厅。”
四阿哥微瞥了一眼杯中飘浮的大茶叶,嘴角浮起一抹若隐若现的谑笑,道了声“好茶”,便放下茶杯往门外走去。
黛玉半福了一礼:“送四贝勒爷。”雪雁则连忙跪下叩道:“奴婢恭送四贝勒爷。”
当门帘再一次“啪”一声撞在门框上,雪雁仍然保持着跪姿,直到黛玉轻咳了一声,唤她起身倒茶,方才轻轻抬头吁了一口气出来。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整理头发,一面笑向雪雁说道:“哪里来的呆鸟!要不是本小姐帮你挡着,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儿趴着哭鼻子呢!”
雪雁神情一愣,见黛玉笑得坏坏的,方才恍然笑道:“我的好小姐,又不是奴婢冲着贝勒爷说那些个不敬的话。再说了,你落水那会儿,还多亏了贝勒爷跳入水里救了你上来。没听你道一声谢,倒没头没脑地给了别人一顿脸色看。”
黛玉不以为意地问道:“你又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明明是那个毛手毛脚的十三阿哥害得我落水,怎么又沾惹上四阿哥了?”
雪雁一边上前侍候,一边呐言笑道:“小姐这会子才问的奴婢呀!早又没问……当时那儿乱哄哄的,还是救了你上来后,才看周围的好些奴才忙着在叫他四爷。”
黛玉禁不住脸上挣得通红,指了雪雁嗔怪道:“好你个鬼丫头,什么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人,看我不打你!”说着,掀被便往床下走,急得雪雁也顾不上躲了,跑到黛玉跟前笑道:“算了,就让小姐打死算了!省得回头小姐再添了什么脚疼脑热的毛病,雁儿也免不了一顿好打!”
仍然坚持下床以后,黛玉亦不理会雪雁的大呼小叫,自顾自地走到梳妆镜前坐好。雪雁虽不乐意,但也不敢违逆黛玉的意思,只好撅着嘴唇,替黛玉找来了鞋袜穿上。
黛玉笑着瞅了一眼镜中委曲的雪雁,嗔怪道:“瞧你不高兴的样儿,我哪里就舍得真打你们几个了。”
雪雁的脸挣得通红,想也不想答道:“小姐就知道气人!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自从太太去了,光是我们做奴婢的着急,小姐也太不爱惜自个儿了。”
见黛玉眼圈也红了,又低了头并不睬人,雪雁索性背过身去说道:“雁儿也晓得小姐的心事,总是奴婢不称你的心了,明儿回了老爷,撵了出去再买好的使。”
黛玉泪水一崩,气道:“也甭拿气话来填塞我,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让人任意排揎的刁女罢了!回头也不用请示老爷,你要想离我,另寻更好的主子,只管走人就是。”
雪雁赶紧跪在地下哭道:“小姐好狠心呀!雪雁从小跟着你,不过是看那四阿哥好像对小姐有意,他既生于天家,小姐也能有个好的归宿不是?”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某些疑团自然而然就解开了。连一个小丫头尚且能想到那儿去,照他的年纪府上不说是妻妾成群,也定然早当阿玛了。看他方才的神情,像是对自己产生了误会。他不会以为我落水是为吸引他的注意吧?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