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元寺位于云京城郊的一座山上。
云京的百姓并不知它是哪一年建寺,只是听祖辈传说,某年某月某日来了个云游和尚,身患重疾,无处可去,索性上了山,就在那山上发现了普元寺。
彼时寺庙荒败,满院杂草丛生,就连寺中的神像也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那僧人觉得自己似乎即将圆寂,只朦胧间见一莲花飘摇而来,似是接引,一梦而醒,醒时果见身畔莲花飘摇,一路飘至后山某处,落地不见,遂成泉眼。
僧人饮用泉水,只觉身轻体健,竟是重疾痊愈。他大感佛祖慈悲,派下法莲救治自己,遂留于普元寺,推倒寺中破败神像,为佛祖重塑金身,更名普元寺,称后山泉为佛莲泉,自此留在普元寺弘扬佛法。
连那不知名的山,也逐渐被世人称之为普元山。
定王府的侍卫护着马车一路出城,来到普元山脚下。
山路蜿蜒狭窄,马车自然是上不去的,须得换乘软轿。随行侍卫更换队形,将身后的马车围在中心,持戟横刀,小心谨慎。
宝珠搀着孟氏下了马车,早有王府嬷嬷带着软轿候在一旁:“山路崎岖,还请良媛换乘软轿。”
孟氏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俯身上了软轿,宝珠落下四周毡帘,几个有力气的粗使婆子上前抬了软轿,上了山。
此时正是十月末十一月初的时候,云宸已是朔风连连,夜间的温度已经冷的刺骨,白日里倒是日光极好,下一层轻薄的秋雨,晚间便都冻作了薄冰,上山的路又是崎岖难行的,几个婆子都走的小心翼翼。
宝珠脸色泛白,边走边抱怨:“普元寺的山路真是破败难行,怎的也不见方丈招人来休整一番……”又嘱咐着抬着软轿的几人道,“你们可仔细脚下,良媛金贵,万勿摔了良媛。”
几个婆子因着宝珠是孟良媛的贴身婢女,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受着。
有后面跟着的婆子笑道:“宝珠姑娘,山路崎岖,您也仔细着脚下,山上石子多,扭伤了脚就不好了。”看见宝珠怀里抱着的包袱,又道,“山路难行,姑娘这样娇贵的人,我帮姑娘拿着吧。”
宝珠乜她一眼:“这都是良媛的东西,你笨手笨脚的,用不着你。”
那婆子讨了个没脸,低着头退到后面不再搭话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破除了一点山上的寒气。
石阶上的冰霜也融化开,抬着软轿的婆子步伐稳健了许多。
普元山算不得多么险峻雄奇的山峰,众人走了一阵,也就到了山顶。
慈元方丈已经等候在寺门口,宝珠上前扶了孟氏下轿。
孟氏微微欠首:“方丈,妾身有礼了。”
慈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偈,微微笑道:“寺内已备好客房,施主请移步。”
一个半大的小沙弥上前,手上挂着佛珠,低着头道:“施主请随我来。”
孟氏点头,正要举步,忽然见到普元寺门口另有软轿,张口问道:“今日可是有哪家的家眷前来寺中么?”
小沙弥约摸十岁的模样,见孟氏问话,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瓜:“小僧不知,施主若问,小僧去问问师兄。”
孟氏见小沙弥生的圆润可爱,加之今日前来普元寺是为了和顾沛私会,心情大好,面上神色也温柔了许多,“那就算了,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小沙弥将孟氏等人领到寺中预备好的客房里,便要退下,孟氏道:“宝珠,将带来的点心给小师傅带一些。”
宝珠心下诧异,但有主子发话,也不敢违背,立即应了,回头取了一包点心送到小沙弥怀里:“拿去吃吧。”
小沙弥还想推却,孟氏笑道:“小师傅不必拘礼,都是素点,算不得贪图口腹之欲,并不会犯戒。”
小沙弥红着脸躬身合十念了佛偈,又向孟氏主仆道了谢,揣着点心出去了。
宝珠见他走了,回去领着众人安置带来的东西,又遣了一个丫鬟出去打听今日都来了什么人,觑着孟氏靠着躺椅闭目养神,过去给她搭了件衣裳道:“小主今日心情极好。”
孟氏闭着眼睛,半晌才“嗯”一声。
宝珠立在躺椅边给孟氏揉捏着腿:“小主一早便早起,又走了这样久,奴婢去准备一点吃食?”
孟氏轻微地摆摆手:“还不觉得饿。”
宝珠道:“那小主可要睡一会儿?”
孟氏微微睁开眼:“可让人去打听今日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了?”
宝珠道:“奴婢已经让坠儿去打听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孟氏嗯一声:“王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到?”
宝珠微微摇头:“还没有传信来。”
孟氏神色微沉,宝珠连忙道:“奴婢想着,约摸是摄政王爷有什么事吩咐王爷,王爷才被绊住了,小主不如先歇着,待传来了消息,奴婢立即回禀您?”
正说着,先时打听消息的坠儿回来道:“小主,奴婢问过了,是您的娘家侍郎府的家眷。”
孟氏坐起身,眼底一片疑惑:“侍郎府的人?”
坠儿道:“回小主,是府里的二奶奶有了身孕,夫人带了二奶奶和三小姐来寺里还愿的。”
孟府三位小姐皆是孟夫人所出,大小姐画琼便是孟氏,二小姐画珺嫁了人没多久便没了,三小姐闺名画瑾,现今十五岁,正是该说人家的时候。
孟氏皱起眉道:“既然是二嫂有孕,怎的也没人通知我一声?”
宝珠面色为难:“小主……”
孟府大爷是个多病的,又是个庶子,大奶奶亦是出身寒微,哪里摸得到掌家大权。
孟家二奶奶倒是出身官家,比之侍郎府也是不差的,为人又精明的很,孟氏还未出阁的时候,与这位二奶奶很是不对付。
这么看,二奶奶有孕不曾通知孟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画瑾也跟来了?”孟氏沉吟片刻道。
“是,奴婢虽然没见到三小姐,但是看到了跟着三小姐的丫鬟进去了。”坠儿道。
孟氏起身:“既然母亲也在这里,我自然应该去走一遭的。”她拂了拂身上的衣裳,“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