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顾行薨逝,举国大丧,孟氏此番虽是入王府为江城王顾沛侧妃,然而侧妃仪仗中却精简了许多,一路上只有鸣锣开道,准许绕城一周,但是玄武大街上禁止锣鼓奏乐。
更别提在王府门前燃放鞭炮了。
顾徊和孟氏的婚事也算是王爵纳侧里很精简的了。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搀起慕氏,眼不错珠地盯着她小腹处。
慕暄盈原本就十分年轻,尚且不到三十的年纪,加上平日里养尊处优,打扮的又十分美艳,便说她是二十出头也是许多人信的。
可是如今李嬷嬷小心搀扶着的这个人,却是十分憔悴。
湖青色的蜀锦交领襦裙,腰间束了两指宽的琉璃束带,一头青丝挽起,发间零星插了几支东珠发钗,缀了零星的碧玺、宝石。
原本很是清丽脱俗的妆扮,如今却将她的脸色生生衬得显出几分老气,一双杏眸不似往常灵动,倒是布满了血丝,脸颊也苍白了许多,连着眼袋都明显了。
慕暄盈一向偏爱红色,玫红、橘红,各色艳丽的红,她都喜欢。
即便是她入了顾徊府中,成了侧妃,依照礼法是穿不得红色的,她也不曾给正妃郑氏半分面子,依旧是每日艳丽如火。
然而顾长曦回京,下达举帝族服丧的帝姬政令后,慕暄盈就收起了她所有往常最喜欢的衣裳,每日只着素色。——顾长曦回京掌政后,慕暄盈最最配合的、也是唯一配合的帝姬令,就只有一条:帝君顾行薨逝,举帝族服丧。
即便是私会顾沛,穿的也十分素淡,顶多发间多几支簪环。
足见顾行在慕氏心中究竟有多重要了。
“殿下,您想多了。云宸帝君薨逝,举帝族守丧,世子爷如今虽是纳侧,可是为着云宸帝君的国丧,哪里就能燃放鞭炮了?想必是昨夜雪大,堆了树上,这会儿正往下掉呢。”李嬷嬷宽慰她。
慕氏扶着肚子思忖半晌,自己展颜笑道:“看来是本宫听错了。”
李嬷嬷道:“正是呢。奴婢方才打发了婢子去前面看了,不但没有奏喜的鼓乐,连歌舞戏子都没有,清汤寡淡的,若不是人稍微多一些,就跟抬进门一个侍妾似的。”
慕氏轻柔的在自己肚腹上抚摸着,语气里满是希冀和小心翼翼地问:“嬷嬷,你说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宁泽的……?”
这段日子因为靖王、襄王先后归京,顾徊又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只能寄希望与慕氏皇族,而为了得到慕氏皇族的帮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慕氏怀上自己的孩子。
可是待府医禀报慕氏早已坏了身子的时候,顾徊只是怔愣片刻,之后就将这件事归结到后院的争风吃醋上,吩咐府医配一副强行受孕的药,给玉棠苑调理身子。
虞氏和温氏都在此时动了手脚,唯有同昌郡主顾妍除却在外。
“郡主,两位侧妃都有所动作,我们可要推一把?”绛雪道。
顾妍怔愣半晌,按照她的风格,慕氏这个王兄身上的污点,是应该尽早除掉的,却早越好,可是她满脑子里想到的都是王兄寂寥的声音:“阿妍,哥哥让你失望了,可是哥哥心里,真的有她……”
“郡主?”绛雪又问了一声。
顾妍回过神来,一时间心头百转千回,片刻她才淡淡道:“既然她们都行动了,我们就不要插手了。去寻一张保胎调理的好方子,想办法送到玉棠苑手里。”
慕暄盈,你若是能熬过生产的鬼门关,日后你与我哥哥之间的事,我再不阻拦……
王府正厅里,满堂宾客,正上方坐着顾徊和摄政王妃郑氏。
顾沛一身喜服,面容更显俊秀,他身边站着由喜娘搀着的孟画瑾,现已更名孟画琮的小孟氏。
先跪天地,再拜双亲,最后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纳侧之礼虽然繁琐,然而尚在国丧之中,礼部将一应礼节斟酌删减,这样下来也轻松了许多。
小孟氏被喜娘搀着送入喜房,脚步仍是飘忽的。
那个温润如玉的人,当真成了她的枕边人了吗?
她坐在一片绯红的喜床上,低头从盖头下方看自己的衣袖,自己的手,以及身下的喜床。
好可惜,只是绯红,不能穿正红,小孟氏极低的叹一声,一旁燃着的红烛发出一声轻微的“吡啵”声。
他们孟家一门三个女儿,尽数都是为侧做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