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人一倒,洛叶下意识的就去接,手都够到了腰底下,萧子衿却硬生生退了两步,手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喘息。
洛叶看着自己捞了个空的手,有点发愣,“你为什么躲?”
“……”萧子衿的眸子看过来,满满当当的难过,洛叶纵使迟钝,也看出来这人是真的不高兴了,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不确定道,“你还在生气?”
萧子衿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他招了招手,拉着走近的洛叶一起坐到了地上,从头顶到脚底把人看个清楚,确定不曾带伤后,方才展了眉头,“以你的轻功,躲不开谢淼?”
洛叶还没开口,萧子衿又道,“你是因为杀了昆仑的人,不想躲是不是?”
“没有,没有。”洛叶赶紧摆手,“他的命,又不比别人金贵,我杀得了别人,自然也……”
“你的命,在我眼里就比别人的金贵。”萧子衿打断了洛叶的辩解,后者抱起酒葫芦,一边喝一边噘嘴。
“亲疏有别,你又不想做什么圣人……只是,”萧子衿看着眼前左闪右躲,想逃避问题的姑娘,故作虚弱的咳嗽两声,拉回洛叶的注意力,“别动不动就自暴自弃,你死了,我怎么办?”
“哦……”
这个人啊,怎么说话如此的动听,洛叶耳根通红,她伸手戳了戳萧子衿腹部的创口,引来一阵惨叫。
“疼吗?”
“嗯……”萧子衿的眼里滚着泪水,被洛叶拦腰横抱了起来,“我送你回房,再去请大夫看看。”
这儿闹了有大半夜,等掌柜连滚带爬跑去报官的时候,这群奇奇怪怪的人早就消失了,只留下五具死尸。
死相最好的,是苏无邪,一剑穿喉,其次是院子里的三个人,可怜韩停风,先碰到了拖满亦章,又惊醒了柳行路与月娘,这几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才,全身骨头都给打折了。
“哎呀,我说少主,你现在就享福了。”
月娘策马慢慢的跟在车架旁边,萧子衿把小窗口的帘子挑开,看外面几个人尘霜满面的模样。
“没办法,我受伤了嘛……”
来了五个顶尖高手,就伤了一个人,说实在的,这笔买卖实在折得慌。我要是蒙古头领,非得气的头撞南墙不可,萧子衿幸灾乐祸的想。
果不其然,这一路前半程还有明盗暗偷之类的来拜访拜访,后半程就太平多了,能杀了梭罗曼一行人的,别说武林中没人胆大包天非来找死,就是带一支规模不算太小的军队,都不一定成功。
墨取山已经近在眼前了。
洛叶只从他们的谈论中,听过这座背江的山。
林葱叶茂,山腰以上经年覆雪,不比昆仑温暖,山石嶙峋,隐隐透着红,出太阳的时候,整个山头都血色殷殷。
墨取山的左侧还有一道悬瀑,相当壮阔,远远都能听到轰鸣声,震动着整条山谷,名曰:天河倒悬。
墨取山很美,也很邪,所以能生出萧子衿这样的人来,洛叶站在江心的小叶扁舟上,就这么想着有的没的心思。
要去墨取城,自然要过江,唯一的旱路已经被蒙古军把守,沿江也都下了套笼,照月娘的话来说,瀑布的下面,水浪冲击,无论落什么在水里,转眼之间就被打没了,自那儿登山,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隔岸无船,这条水,间隔在金与中原之间,渔民们最多只在浅水区捞捞鱼虾,竹筏也就够用了,所以找来找去,只弄来了几张坚固的稍大竹筏,老手艺匠们为年轻小伙子扎的,被完颜有晴百两黄金买下了。
这年头,会划竹筏的人不多,魔教长在山林,戏于江水,个个都会。
萧子衿虽是年幼失踪,但行船本事不落下风,他垫了垫竹筏的重量和个头,自己掏钱买了个小的,就载着两个人。
江风拂面,阴湿而寒冷,洛叶的酒葫芦,重新灌了酒,最后的一坛陈年桂花酿,除此之外,萧子衿还问农家讨来了两坛香甜米酒,现下就压在竹筏上,晃晃悠悠进了洛叶的肚子。
“你的伤还疼吗?”洛叶盘着腿问,江心有风浪,她又常年踏踏实实的站在平地上,如今颠沛,竹筏显得毫不稳当,而萧子衿腹部还缠着绷带,让他这么积极的干体力活儿,就是洛叶,也有点过意不去。
“疼啊。”萧子衿撸着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粼粼月色下镀着微白的光,有种少年气,“你要是对我有点信心,我就不疼了。”
他手里的竹竿一挑,随之蹦上来一条银鱼,竹筏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又落进了水里,洛叶“哇”的张大了嘴巴。
此夜,此月,此江,此鱼,静静往前流动的竹筏,萧子衿眯了眯眼睛,当年母亲就是在这时鬼迷心窍,要与父亲白头到老。
“洛叶,我果然喜欢你……”萧子衿低低噫叹着,“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