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皋说听过自己的名字,符载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前天才见过张芬,想必张芬已经将他的事情告诉过韦皋。
但唐子清却对韦皋那若有所思的眼神相当敏感。
这种眼神,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打量她的那样。
然而韦皋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截问道:“你跟踪刺客而去,可有什么线索?”
“我跟到乌苏船港附近,便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不过其中一个腿上受了伤,应该是潜藏在那里的船只当中。”
符载没有第一时间说出那艘神秘的货船,是因为那艘船疑点太多,而且这里人多口杂,他不想打草惊蛇。
敢于行刺一镇节度使,这些人幕后的来头必然不小。
韩却马上向韦皋请示:“连帅,可要派人立刻封港?”
在追踪这一件事上,飞羽卫又一次被打脸,再怎么也要挽回些颜面吧。
韦皋却罢了罢手:“不必了,乌苏港船只不下数百,要搜一个人谈何容易,徒劳无功,又何必深夜扰民。”
“这雨真大,我上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暴雨,还是在三年前的长安。”韦皋的目光穿过幽深的雨幕,不知回忆落在何处。
便桥一夜,雨碎长安,一别三年,不知故人是否安好?
过了片刻,忽然问身旁的符载:“你是九郎的师弟?”
符载露出惊讶之色:“连帅知道我?”旋即又道,“难道......师兄已经向连帅提起过我?”
韦皋笑道:“你到了成都,不直接来找我,却找个和尚来替我编故事,你师兄知道么?”
符载一听便知道被误会了,他是在文君楼等机会见张芬不错,但覃夫子讲故事那是无想的手笔啊!
但他是个聪明人,此刻也不急着分辨,正色道:“连帅,师兄并不知道我来了西川,我希望进入使府,是因为仰慕连帅不拘一格,礼贤下士的风度。”
“哦?”
韦皋又笑了笑,这舍近求远变着法子走后门的年轻人也蛮有意思。
正说话间,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突突”而来,似乎比这深夜的暴雨惊雷更撼人心魄,数百玄甲铁骑鱼贯而入,不用一刻便布满深巷,将韦皋的马车围了个铁桶般的刀枪不入。
那是看到信号箭后急速赶来的玄甲军,关键时刻,他们的动作比飞羽卫更快。
韩却眼中闪一丝复杂的神色,但终究是可以放下心来。
“连帅,请起程回府。”
“我也三年没见到九郎了,”韦皋忽然轻轻一叹,对符载道,“此处不便叙话,你与子清一道跟我回使府吧。”
夜已很深,使府门前一片灯火通明。
当然了,节度使遇刺,即便没真出事,也是大事。
府中火把流动,大批玄甲军护送着韦皋回来,另外一批则奉命出府侦查,人员虽多,出出入入,却整然有序,毫不嘈乱。
匆匆出迎的人群中便有薛涛。
“连帅,子清!”
这名动蜀中的美女素颜淡妆,云鬓微蓬,披风外袍下只裹着一层单薄的里衣,想来是刚刚得到消息冲出来,美目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与焦灼。
韦皋刚下马车,正吩咐韩却:“夜太深,勿要惊扰夫人。”看到薛涛,便柔和了声音:“洪度,我没事,你与子清先回去休息吧,别着凉了。”
薛涛几乎要直冲到他怀里,他却扶着她的肩,替她拉紧了披风。
他对女人确实体贴,这种体贴称得上亲密,但也并非没有一丝距离,他会使你感到关心与爱宠,但却缺乏一个男人应有的热情。唐子清忽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薛涛总会露出那种无法言说的表情。
他可以是很好的上司,很好的长辈,甚至很好的情人,但却一定不是生命中最爱她的那个人。
薛涛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她一向进退有度:“那我和子清先回去了。”
韦皋点点头,对符载道:“你随我到万机楼,我有事情问你。”
符载道:“好。”转头看向唐子清,眼中温柔之色洋溢于表,他的笑容本来就很温柔,“子清,我明天再去找你。”又对薛涛拱了拱手,“薛校书,久闻芳名,实在幸会。今日夜深不便,符载改日专程拜访。”
蜀中想见薛涛一面的男人不知多少,他当着韦皋的面说这话,却大大方方,毫不扭捏。
薛涛微微一笑:“来日方长,符公子可要照顾好我子清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