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身跃上,雨水淋湿的迷彩没有迟滞他动作丝毫。如此这般,许久之前,他和他们,已经做过许多回了。
卓钰知道他会来,只有他们才会知道到这里,也只有他才会最终前来。没有说话,这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漫天的雨声,遮掩这里,被酒水涤荡的哀伤。
又需要说些什么?他就要离开,离开这炽热的军营,离开这热忱的梦土,离开这三年的记忆,离开这绿色的牵绊。他就要走了,褪下这挚爱的戎装,将那青春祭奠的荣耀,全然抛弃,顺着这雨水的痕迹,被风沙掩埋。如此这般,还要再说什么?
说这月台之上,曾经的契阔谈宴?
说这迷彩之下,曾经的生死与共?
而他卓钰,还配再说,这些激荡的誓言吗?
还——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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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城盘腿坐下,拧开酒瓶,“咕咚”入肠。
终是由他打破这良久的沉默,而声音,被雨水浸湿,零星飘落入那人的耳中。
“为什么,不再熬一年?”
是啊,一年。还有一年,他们就将毕业;还有一年,他们就将走向浩荡的疆场;还有一年,他们就将挂上牵萦的肩章。这二十余年牵绊,不外如是。而他最终,选择离开。
是什么,让他竟连这最后的时光,都无法留下?
“熬?”卓钰惨然一笑,“小城,你也知道,这是‘熬’啊。可我怎么去熬?我拿什么去熬?一个月了,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宇哥,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那张脸,那个眼神,那枝烟……”
他声音悲咽,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似乎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却在那一瞬,陡然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哀嚎。
“唐小城,你让我——拿什么去熬?”
仿似殛雷,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