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贤揭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碗紫米粥,几样小菜,他正取银针,一样样试过,冰轮却已掀开被子,下得床来。高贤见状,快步上前阻止:主子,您身子才好了点,还是躺着静养的好。
冰轮嗓子略显沙哑:天天躺在床上,叫人心里闷得慌。病中究竟虚弱,双腿乏力,走了几步,在小桌前坐下,高贤无法,只得拿了件厚点的袍子给她披上,自己在旁侍立,觑见她精神气色尚可,便趁机道:皇上今日打发人过来,下了两道旨意。
嗯?
高贤垂着眼皮,禀道:第一道旨意,是追封林婉溪表小姐为永宁郡主,并将为之立碑。
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又何必。。。。。。冰轮说到一半,想着这是霍凛的一片心意,便住口不言,微微叹了口气,问道:第二道呢?
第二道旨意,是将这片杏花林及其周围数里的土地良田全部赐予了皇慈庵,以作为慧显师太及后代弟子的供给。
冰轮点了点头,端起了碗,高贤犹犹豫豫,小声道:还有一事,那日皇上离开时,曾问起莲真姑娘的身份。悬着一颗心,已跪了下去:奴才。。。。。。奴才照实回了。
冰轮轻轻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道:说了就说了。
高贤那日跟霍凛对话过后,胸口如压重石,既恐冰轮知道怪罪,又怕因此而生出什么事端,没想到这时说出来,冰轮竟是毫不在意,甚至没有细问一句,大有劫后余生之感,长松一口气。
冰轮拿起羹匙,喝了几口粥,皱眉道:好好儿的怎么又跪下了。
高贤连声道:是,是!满心欢喜,站起身来。
冰轮身子稍好,胃口也便胜之往日,低着头,慢慢地竟将一碗粥喝完了,盥漱毕,便要去外面走走,透透气儿,高贤极力劝阻,她只得作罢,在房中踱了几圈,复歪在床上,看了一回书,朦朦胧胧又睡过去了。
午歇醒来,高贤进来伺候,冰轮察觉他神情有异,便道:怎么了?
主子,皇上刚打发身边的何总管,刚又给您送了两个婢女过来,皇上说奴才毕竟是内官,不比女孩子们细心,怕伺候不好主子。高贤躬着腰,道:何总管本一直在外面等着,但奴才想着主子才睡下,不知几时醒来,便自作主张让他去了,现在两位姑娘在外面候着,请主子示下。
婢女?冰轮讶异,随口道:带进来罢。
是。
稍顷,果然领了两名少女进来,两人年纪大约在十六七岁之间,皆梳着垂鬟分髾髻,戴着金镶玉花卉步摇,靛青色薄袄,象牙色绫棉裙,素净简单,竟是贵族少女的装扮,且姿容端丽,明艳绝伦,哪里像是什么宫婢,倒似按照选妃的规格,在佳人堆里,千挑万选给选出来的,冰轮一见之下,马上明白了高贤方才为什么是那等表情。
那两名少女走到床前,盈盈拜了下去。
奴婢清芷,拜见长公主殿下。
奴婢杜若,拜见长公主殿下。
声音娇柔脆甜,听在耳中说不出的舒服。冰轮锁着眉心,沉吟不语,高贤则低垂着头,不敢去观察她的反应,过了一会,只听冰轮轻咳一声,道:都起来罢。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这里并不需要更多人伺候,高总管等下会送你们回城,你们见了皇上,记得也是这样回复。
听了这话,清芷和杜若不禁花容失色,两人不但不敢起身,反而拜伏于地,惊恐的道:临行前皇上说了,若殿下将奴婢退回去,便是不满意,那奴婢等会被逐出京城,发配给西疆的军官们为奴,若殿下将奴婢留下,奴婢们伺候不周,令殿下不喜,也必将受到重责。求殿下收留奴婢,奴婢今后一定尽心尽力侍奉主子,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冰轮看着她们,想想霍凛的性子,不觉有些头疼,道:既是如此,你们暂且呆在这边罢。
清芷和杜若两人感激涕零,磕头道:多谢殿下开恩!
高贤。
高贤连忙道:奴才在。
冰轮斜靠软枕,右手揉按着眉心,吩咐道:去跟慧显师太说,将隔壁院子腾出来,你等下去收拾收拾,让她们两个住进去。
是。
不知不觉,气候转暖,春光渐好。
婆娑于长堤的垂柳,灼灼彤云般的桃花,翠黛的远山,全倒影在澄碧的湖水里。
春风柔柔的吹拂着脸颊,甜丝丝的,痒酥酥的,苏蕴倚着湖心亭的栏杆,似已醉了,慵懒地转过身来:这园子除了比上苑小点,其他地方丝毫不输,这么美的地方,你竟从没来过,还得我生拖硬拽,才肯出来。
莲真对周边美景浑不在意,只低头喝茶,良久,轻声问道:你今日有空过来,难道你。。。。。。你那李茂。。。。。心情极是复杂,也不知要不要接着问下去,不由咬住了嘴唇。
苏蕴只当她打趣自己,双颊含羞,眸中却流露出一丝温柔笑意:她么,她不还在皇慈庵么。
莲真双手捧着茶盏,有意放松语气:长公主她。。。。。。还没大好么?
她昨天叫人带话来,说比先已经好多了,过两天,她会请殿下恩准回家一趟。
哦。
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悄然落下,人却又陷入了沉默。
苏蕴也细细品了一口茶,轻轻搁下,面容忽然一正,道:莲真,你现在还想家吗?
为什么这样问?莲真抬起头: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我爹娘,想我的家乡。提起爹娘,心中微微一酸。
我跟她前阵子商议过了,我们两人想离开京城,回南边生活。她这些年来,身边攒下了不少积蓄,长公主也赐了我金银,我们算了算,这辈子当可无忧度日。
你要走?莲真一颗心直往下坠:蕴儿,你也要离开我?
不是,莲真,我当然舍不得你,所以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苏蕴连忙否认,环顾四周,道:皇家富贵固然令人眷恋,但毕竟不属于我们,现在大燕已亡,我们应该开始新的生活,真真正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我。。。。。。莲真神色踌躇,道:可我不比你们自由,不能说走就走。
莲真,你当然是自由的,你已经不是太妃了,长公主怕你去太妃所受苦,才把你留在她府里,可是她总不至于要留你一辈子。苏蕴在脑中编织着美好的未来,眼睛因兴奋而发光:我想过了,李茂过两天回来,我就让她等长公主身体大好之后,帮你去求求她,放你回南边去,连我她都愿意放走,不会不答应还你自由身的,何况李茂还治好了她的病。
一切来得太突然,莲真方寸大乱,完全不敢对视她她热切期待的眼神:蕴儿,我。。。。。。
莲真,难道你不想离开京城吗?苏蕴急了:这儿还有什么值得你眷恋的吗?外面海阔天高,你还年轻,我们会拥有美好的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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