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太喜欢听戏,郑祖生就把戏班子请回了宅院,搭了台子,专门唱给她一个人听;郑祖生出了趟远门,去了京里,回来的时候千挑万选,买了一套点翠头饰,彩靛黛绿,价值连城,想着五姨太一定会喜欢,于是连夜赶回了城。
这一趟,郑祖生出去了一个多月,回来之后,天翻地覆,整个郑家乱成了一锅粥。
大太太哭诉,五姨太与人通奸,在房内颠鸾倒凤,被抓了个现行,而那奸夫,正是请到家里的戏班子当中,一个叫于飞的戏子。
打听起来很容易,于飞是五姨太的师兄,青梅竹马。
大太太哭诉,二姨太鄙夷,三姨太更是直接冷嘲热讽,“呵,老爷才出去一个月,她就耐不住寂寞了。”
“可不是,还怀着大肚子呢!真不要脸。”四姨太添了把火。
于飞被乱棍打死,五姨太跪在地上,肝肠寸断,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郑祖生觉得自己的心被刀挖空了,咬牙切齿的掐着她的脖子,一字一顿的问她,“我对你不好吗?”
“好,”五姨太流着眼泪看他,“所以我是冤枉的。”
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更有戏班主吓得战战兢兢,直接招了个底,于飞与五姨太的□□已经很久了,久到五姨太成为五姨太的那一年,二人早就私定终身,时常借着听戏的名头,鸳鸯相会。
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孽种,大太太愤恨的得出了结论。
郑祖生无法接受,尤其是木梅不再求饶,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磕了个头,“木梅无错,无怨无悔。”
“把她扔到黑窖里去。”郑祖生转过身,红着眼睛,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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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宅后院菜园子里,有个地窖,这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又心惊胆战的地方。
旧时社会,大户人家,时常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有些人不能活,也有些人犯了错无法活,直接扔到地窖里,足以毁尸灭迹。
那个地窖里,养着数不清的蛇虫鼠蚁,人扔下去,尸骨无存。
黑夜里,地窖打开,腥味扑面而来,火把照了照,又黑又深的洞窖,阴森冰冷,爬满了毒蛇毒虫,个个昂头挺胸,吐着信子,虎视眈眈,等着猎物的到来。
五姨太被绑住了手脚,嘴里塞着布团,挣扎无果,直接被丢了进去。
关上地窖,整个郑家又是一片平静,平静的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更好像,郑家从来没有过五姨太这个人,从来没有过菜园子里的地窖。
从那以后,五姨太被所有人遗忘了,而菜园子的地窖,同样被郑祖生遗忘了,再也没有人被扔进去。
太公公是郑祖生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出生时,郑家已经没有五姨太这个人了,他的母亲是三姨太,很得郑祖生的喜欢。
女人之间,争风吃醋,说话往往是不经大脑的,四姨太心有不甘,在一次争执过后,冷嘲热讽的对三姨太骂道,“要是木梅那小贱人还活着,你在老爷心里连个屁都不是,还能有指望生出儿子?!”
“妹妹,你说话可要当心了,木梅被扔到菜园子里,你也脱不了干系的。”
那年,五岁的太公公躲在床下玩耍,听到母亲阴阳怪气的提醒四娘,四娘当下变了脸,恶狠狠的看着她,“你少诬赖我,有本事就去跟老爷说啊,看看大太太会不会放过你。”
......
太公公小孩心性,平日里也时常一个人跑去菜园子玩耍,但那时,后院的菜园子早就是一片荒地了,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倒是母亲与四娘的对话,让他起了好奇心,菜园子里有人,人在哪里呢?
人在地窖啊,被尘土落叶掩埋的地窖,铁锁生了锈,木头盖子露出端倪,太公公趴在地上,用手拨了拨,透过木盖的缝隙,眯着眼睛往下看。
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玩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五岁的太公公打算离开了,去吃母亲做的桂花糕。
起身的时候,听到地窖里有小孩在笑,隐隐约约,生脆如银铃......太公公凑了过去,奶声奶气的问,“谁啊?”
那笑声戛然而止,太公公害怕了,爬起来,赶忙的离开了菜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