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久久无法入眠。到后来,迷迷糊糊地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阳光刺痛着双眼,他使劲地睁开,只见唐语蓉一袭红衣推门而入。他充满恐惧与疑惑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大娘,依然在熟睡之中,一转眼唐语蓉已经来到床前。大门又突然被推开,安管家进来喊道,“夫人,夫人。老爷来了,在外面等您!”
卢文溪惊恐万分,又扭头看看大娘,依然在熟睡。安管家朝四周瞧了瞧,径直走过来,在床前喊道,“夫人,夫人。”卢文溪赶紧抓起被褥盖在她身上,却发现她不见了,再一回头安管家也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冲到门外,阳光更加刺眼。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文溪,赶紧过来吃饭。”
他猛一回头,大娘正在餐桌前盛饭,桌上已经摆满热腾腾的饭菜。他小声地喊道,“娘!”李大娘应道,“快过来吃饭吧。”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餐桌前,端起汤大口喝下去,“啊……”一阵滚烫的感觉袭来,大娘心疼道,“是不是烫着了?”他看着娘心疼的表情,又看看屋外,熟悉而真实,原来刚才是一场梦。
这梦使他心有余悸,又幸而只是一场梦。现实的时间和梦的世界有着各自的领地和严格的分界线,当他回到这现实世界,梦中的惊恐便消失无踪。他多希望,昨夜也是一场梦,只要他待在这个现实世界,就永远与昨夜发生的一切划清界限。但他知道,那不是梦,相反的,或许只有回到梦中才能摆脱那已经发生的事情。还要去唐府送柴吗?还是重回南市卖柴?思考许久后,他决定将唐府划归梦的世界,永远与它隔绝。只要不踏入唐府,他就仍然能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继续扮演那个卖柴的青年卢文溪。
一天,两天,三天……他更拼命地砍柴,更早起去到南市,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一切真会如他所想过去吗?他正憧憬着,再次早早来到南市,却发现平日卖柴的地方被人占着。几个无赖模样的男子同样摆着几捆柴火,聚在一起,卖力地吆喝。卢文溪感觉不妙,重新找个地方卖柴。只见其中两人走过来,站在他的柴火堆前,凶神恶煞地瞪着来往的路人。
胖荣挥着杀猪刀冲过来,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一个无赖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做你的生意,我站我的,就只许你在这儿摆摊不许我在这儿站着?”胖荣激动地说道,“你站在这,谁敢来买他的柴火,分明就是找事儿。”另一名无赖狠狠地瞪着胖荣,又扭头看了看他的猪肉铺,冷冷地说道,“我看你才是找事。”胖荣回过头去,只见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站在自己的猪肉铺前,自家娘子吓得瑟瑟发抖。
卢文溪背上柴火,一声不吭地离开,胖荣在身后喊道,“文溪,文溪。”他头也不回,将柴火背到安叔家中,搬进柴房。安叔掏出些铜钱,他坚决不肯收,脸上满是笑容和汗水。接连几天,无论他来的多早,那伙人都在。看样子,非要断他财路不可。胖荣反复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他都不说话,倒是其中一个无赖说道,“既然答应给我们唐府送柴,你的柴火就只能送给我们唐府。我们可以不要你的柴火,但是你不能自己说不送就不送。”
胖荣更加疑惑,追问道,“好好地为什么不送了?得罪唐家,断了收入,大娘的身体以后靠谁?”他叹了口气,拍拍胖荣的肩膀,背上柴火独自离开。
黄老夫子见他又背着柴火过来,笑道,“你这是要把你的柴火摊摆到我的破庙里啊。”他尴尬地低着头,将柴火卸下。黄老夫子招呼他坐下,倒上一碗水。他一口喝完,请教道,“我每天寅时砍柴,卯时卖柴,午时归去白云山。奈何此风吹个不停,叫我透不过气,不知尘埃何时落定?”
黄老夫子掐指算到,你上次误入衙门,此次又错进唐府,只叹天意如此。当下遇劫,既不可为外人道哉,旁人怕是无法助你。天意难测,人心易惑,就看你能否证得本心窥见天意。卢文溪追问道,“如何证得本心?如何窥见天意?”黄老夫子捋一捋胡须,叹道,“我本儒生,身陷俗尘,偶得佛经两句,侥幸用之,却不能习得此法,个中领悟还须你自己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