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冷笑道,“我何远不过是赔上一条命,可大人就不同,赔上名声和性命不说,父母灵位弃于荒野。想那严紫菱即使活着,也是痛不欲生。大人真的想好,要与我同归于尽吗?”
“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柳进元凶狠地盯着他,回到书桌前坐下,呼吸逐渐平稳。
“禀大人,振威校尉肖城肖大人在衙门候见!”突然一捕快敲门,进来禀道。
柳进元与何远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表情僵硬,持续了好一会儿。柳进元起身朝外走去,吩咐捕快看好何远,任何人不得进出书房。
“大人是不是见过严老爷?”何远突然在身后问道,柳进元应声停下,正思虑间。何远又说道,“大人可曾想过,他为什么要帮你?分明是想借刀杀人,将你我一同除掉。”
“大人上任数月,想不到没有一点长进,至始至终都为人所利用。”何远上前几步,凑在他耳旁神秘地说道,“如果他真心想帮大人,何愁今日之困局?何愁父母灵位不能入住宗祠?何愁不能与严紫菱双宿双栖?”
柳进元始终未回头,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末了朝衙门走去。
刚一踏进厅堂,只见肖城在堂内来回踱步,表情甚为忧虑。柳进元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闭了闭眼睛,心神恍惚。肖城一见他,便上前着急地问道,“柳大人可曾见过小姐?”
柳进元听见“小姐”二字,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肖城又追问道,“柳大人,这几日可曾见过小姐?”柳进元回过神,低声答道,“钰儿不是在府上,肖大人怎么到此地来寻她?”肖城一脸失望,只道是三天前,小姐偷偷地离家出走。晴儿原本替她隐瞒,直至昨日见小姐迟迟未归,才将真相告之王大人,说是到新州来见你。肖某奉命一路追踪至此,始终未见小姐踪迹。
柳进元低着头,表情阴晴不定,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肖大人立刻赶回广州,沿途通知各州县衙门共同搜寻。如果钰儿仍在新州,柳某一定翻遍全城找到她。”
肖城不敢怠慢,即刻告辞,既担心小姐安危,又担心如何回去复命?柳进元一路送他出衙门,神色冷峻。至县衙大门处,肖城突然双眼微眯,若有所思,低声喊道,“柳大人!”柳进元仍然低着头,未有丝毫反应,肖城提振嗓门道,“柳大人!”柳进元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着他。
肖城与他对视,神色严肃,提醒道,“柳大人也知道小姐身体欠佳,从未单独出过远门,此行又颇为蹊跷,实在是……王大人视其为掌上明珠,如今在府中大发雷霆,一腔怒火。晴儿因隐瞒实情,已经被下令关押起来。若小姐真有不测,终究是因柳大人而出走,恐受牵连,务必小心行事。”柳进元面无表情,谢道,“多谢肖大人提醒,柳某铭记于心!”
送肖城离开后,柳进元只觉全身酸软无力,额头渗出几滴汗水,步伐沉重而缓慢。在堂内坐上片刻,又去到书房,见何远神情闲淡,正阅读那封奏折。何远似乎料到这一切,见他回来,说道,“大人已经没有回头路,王大人再无可能相信你。”
“哼!”柳进元一脸苦笑,轻蔑地看向他。
何远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分析道,当日见到王钰儿的只有衙门、严府和我府上的人,我们何苦要相互为难呢?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钰儿不可能再活过来。大人求生还是求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州百姓的福祉、父母灵位的归宿和那严家小姐的幸福。大人身为新州县令,若不能上乘国恩、下泽黎民,如何对得起头上的一顶乌纱?怎可只顾情义,辜负皇恩与父母,牵连严家小姐。王钰儿确对大人有恩,如果大人心怀愧疚,大可以拿小人的性命去赎罪。
柳进元神色犹豫,目光游移,何远劝说道,“下官还做下官的小人,大人还做大人的君子。此事叫由下官处理,定能叫大人高枕无忧。事成之后,若大人以为下官还有可用之处,定当誓死效忠。如若不然,甘愿领死全大人之情义。”
何远望着他,试探性地说道,“大人不回答,下官就当大人是同意了。”说罢,便朝门外走去。袁朗已从监牢赶来,见状一把将他拦下。何远略一回头,袁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柳进元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只得暂时放他离开。
袁朗又冲进去问道,“大人,这是……”
柳进元紧闭双眼,双手使劲抓着椅子两侧,又忽地长吁一口气,慢慢地走到门外。抬头望着天空,突然想起在白云山和卢文溪席地而坐仰望天空的场景,不禁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