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须和尚又问道,“汝可求得清净?”
惠能合掌答道,“弟子聚集心神著一处,弃绝外界色、声、香、味、触等一切觉识,不知可否称为清净?”
白须和尚神色淡定,口中念念有词,“外于一切善恶境界,心念不起,名为坐;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此门坐禅,元不著心,亦不著净,亦不是不动。若言著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无所著也。若言著净,人性本净;由妄念故,盖覆真如,但无妄想,性自清净。起心著净,却生净妄,妄无处所,著者是妄。净无形相,却立净相,言是工夫,作此见者,障自本性,却被净缚。汝且再坐禅七日,参悟此坐禅法门。”
惠能谨遵其命,又坐禅七日,禀道,“弟子已离外相,云何心中不得清净?”
“外相即心,心即外相;既离外相,云何生心?”白须和尚睁开眼,眺望四周,指点道。
惠能又坐禅七日,禀道,“心念不起,已无所著,无相无妄,心自清净。”
“既已清净,何须坐禅?”白须和尚问道。
惠能反复思虑,不得其意,复坐禅七日,又禀道,“念念已清净,时时皆坐禅;念念既清净,何处不是禅?”
“甚善,甚善!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外禅内定,是为禅定。汝复坐七日,修入定法门。”
惠能再坐七日,合掌禀道,“弟子已入定。”
“汝且睁开双眼,望那天边晚霞,可有何感悟?”白须和尚指着远方道。
“日出复日落,日落又日出;生死空轮回,苦海岸无边。”惠能不禁站立起来,凝神而望。
“见境不思境,思境心即乱;诸境心不乱,方可名真定。”白须和尚复又闭眼坐禅,指点道。
惠能再坐七日,睁开眼望着天边晚霞,若有所悟道,“弟子已入真定。”
“汝且再坐七日。”白须和尚低头说道。
惠能又坐七日,禀道,“弟子已悟禅定真谛。”
“汝且复坐七日。”白须和尚又低头说道。
惠能苦思冥想不得其解,复又坐禅。如此过去五日,忽然起身,眺望天空,布满晚霞。白须和尚在一旁问道,“汝在做何?”惠能回头禀道,“弟子正观四方之境,亦名坐禅。”白须和尚笑道,“甚善!甚善!汝且留宿一宿,明日即可下山。”
惠能在这虚空山上,坐禅三月,犹如脱胎换骨,领悟到“空”的精髓。对佛法更生向往之心,如何情愿就此下山?
次日清晨,早早起床,于白须和尚处跪拜道,“弟子字尚不识,纵得佛经,不能会其义。请上人口传弟子佛经三部,此去路上好生修行。”
白须和尚合掌指点道,“诸佛妙理,非关文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所谓佛法者皆非佛法,汝又有何求?”
惠能闻之大惊,心结顿解,走出几步,突然回头问道,“弟子还有一事相问,上人可是慧纪禅师?”
白须和尚如初见时那般,坐在巨石之下,闭目打坐,只道,“既名虚空,何来慧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