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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歇春寒燕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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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给了靖楚土地,也全了东越脸面,一来一往,竟让靖楚白白为东越养肥了骏马,可是....暮亓顼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按先前合计好的,靖楚国主精明如斯,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若他发现端倪,只两个选择,要么哑巴吃黄连,硬着头皮,苦水自咽,要么....一不做二不休,私吞东越马匹!

这样的话,暮亓顼将扇子打开,又合上,再打开....

一个农业小国,根本没有地方囤积这么多马匹,何况,若违反协议,东越大可名正言顺挥军南下,将其一举铲除。

等一下!

暮亓顼似乎发现了什么!密密麻麻的凉意从后脊窜上,他握紧了扇柄,才发现手中满是汗,当零碎的猜测被排除之后,有一条暗线渐渐浮出水面,他猛地抓住,刹那迷雾散去,答案清晰如斯。

其实,虞戈想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攻打靖楚的契机!

果然,好计策!这一举明为安抚,实为试探,或者说,是一个诱饵。

强健的战马,对于军资稀缺的国家是多大的诱惑,即便他们知道没有那个实力,也不能断定,他们不会冒险一试。

因为,只要是人,都会做梦,怀着阴暗的野心,去做不切实际的美梦,一旦他们迈出了那一步....

原来,虞戈的真正意图是要吞下靖楚!思及此,暮亓顼不禁担心,这样的一个局,靖楚国主会跳进来吗?如果,他看穿虞戈的动机....

事实上,无论他怎么选择,赢家都是东越。

不知为何,暮亓顼有种莫名的信心,他笃定,哪怕靖楚明知这是个陷阱,还是会签订协议,不为别的,就为最简单的一个理由:面子。

暮亓顼苦笑,终究,输了一着,虞戈之高明,不在于他吃不得半点亏,也不在于他看似全了你的一切,实际却是在害你,他的狠毒,是在于明明让你知道他就是要你死,还要你欣然把命交出来。

不自觉地,他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涩意,自幼生长相府,深知人与人之间的心计,千般万般都是因为一个利字,记得那些夫人每每满面笑意地向母亲说,你们家的公子,可真真是人尖儿,那心性那才德....诶哟.....

听到此,他只淡然处之,但心里说不喜悦是假的,哪怕是深沉挑剔的父亲,对他都投以赞许眼光,之前他骄傲自信,十七岁便名满帝都,交际于权贵之间,分寸得宜,可现在.....

暮亓顼将折扇收入木匣,一双眼眸缓缓暗了下来,于权于谋于智于利,他学识之浅薄,摄政王将折扇给他,不是替他答疑解惑,而是提醒他,倘若要在朝堂上生存,他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第二日,暮亓顼代表东越与靖楚使臣签了协议,割让云溯,并偿黄金三百万两,白银六百万两,以慰靖楚国主丧女之痛。

此事一锤定音,圆满告一段落。

如此,朝堂内外,皆知左相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办事利落干练,又得摄政王信任,这次想得这样巧妙方法,替东越平复风波。

一时间各种人前来逢迎讨好,溜须拍马,身在官宦大族,这种跟红顶白的作为,自小到大见到太多。

暮亓顼心中冷暖自知,对于其中深意一语不发,靖楚国主吃了这个哑巴亏,肯定羞愤不已,也不知除了往肚里咽,他还能把帐算在谁头上。

这不,当天就被几个同僚拉上碧海云香,嚷着喝酒设宴,以示庆贺,他本想推却,最后还是不得不去。

深夜寂寂,天色暗沉,大片乌云将月光遮的不现分毫,暮亓顼喝了些酒,饭局结束后,他独自走在街上,吹着冷风,倒清醒了几分,他不禁拉紧了衣衫,呵了口气。

“妈的!你倒是再给老子跑呀!”粗鲁的叫骂声如平地惊雷,在安静的夜里炸开了锅。

长街的西边巷子里,七八个男人叫喝着,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拖了出来,那明显是个已有六旬的老头,颤巍巍地摔在地上,干瘦如柴,他一边不断冲他们磕头,一边高声乞求着:“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她!”

谁知,那当头的大汉一脚踹在老头脸上,血就那样喷在他裤腿上,他唾了一口,抬脚就死死踩住老人的头:“妈的!脏了老子的衣服!”

旁边几个人大笑着,然后从巷子里又冲出一男人,他手里攥着一个小丫头的头发,就这么硬生生地将她拖了十来米远。

小丫头只有十四五岁,衣衫不整,领口被撕扯的松松垮垮,她尖声哭喊着,声音如同车轮碾上松树枝,嘶哑而干脆。

她看到地上的老头,挣扎着要扑过去,冻的通红而扭曲的脸上,泪水纵横:“爷爷!爷爷!你们都是禽兽!放开我爷爷!”

暮亓顼眉头紧皱,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住。

她们是奴隶,处罚打骂,是生是死,都是主人的权利,这样的事他不该插手,也不能插手,何况,生在相府,家中怎么说,少不得几百个奴隶做活,他的身份,他的教养,都禁锢着他,容不得他去管这些事,可是...

只见那小丫头挣扎的狠了,一口就咬在那男人手臂,男人猛的一疼,揪头发的那只手顺势就将她朝地上摔去。

小丫头撞在地上,那男人蹲下,两只手左右开工,直直抽在她脸上,仅三两下,那孩子鼻里口里都溢出了血。

也许是没泄愤,男人突然伸出大手揪紧小姑娘的领子,嘶拉一声,扯碎了她的上衣。

瘦小的身子就这么暴露在寒风中,那上面大大小小的淤青,鞭痕还有烙印,都昭示着她曾经受着什么样的待遇。

“啊啊啊...”她混着沙哑的哭声,不断的挣扎,可能是指甲抓到了那男人的眼,才让她钻到空子爬起身,冲着暮亓顼的方向跑来。

这一刻,暮亓顼不再犹豫,正要出声阻止。

然而一切发生的太快,另外一男人飞起一脚狠狠踢向那小身子,她一头栽下,磕在青石板上,一动不动,血流如注。

那老人呜咽的哭声大起,谁知那被抓的男人正愁没处撒气,冲着老头的脸连踹三脚,直直踏碎了他的脸骨。

血,混着残缺卑贱的姿态,带着苍凉,泊泊涌出,染红了湿润的石板。

领头的大汉踹开横在地上小小的尸身,啐了一口,带着粗言秽语:“妈的!真晦气!走!”

七八个人唾骂着,消失在西街的巷口。

暮亓顼立在原地,呼吸沉重,袖中的手死死攥在一起,因为他的顾虑和犹豫,眼睁睁看着两条鲜活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他突然有些瞧不起自己,自己跟那些世家子弟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懦弱,一样的迂腐,一样的....自命清高又冷漠无情。

此刻,前方传来阵阵马蹄声,他抬头,看着四匹黑马拉着辆青木车撵缓缓驶来,暗紫色的帷幔飘动,他隐约看见那上面的九婴图样,蛇头兽身,张牙舞爪。

顿时心中明了,原是摄政王的车撵,他下意识侧身避让,谁知,那车辕驶近他身前,停了下来。

楚连跳下车,冲他一拱手,道:“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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