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却一把拉住了他,声音变得激愤,“先皇后和淑妃的仇原来佑哥都已经忘了?关外苦寒,家父虽然镇守玉衡关,然也帮不了柔然部众多少。今冬一场大雪,关外冻死牛羊数十万,牧民易子而食,其惨状,父亲虽几经沙场,仍不忍见!”
“怎么没见驿报?”贺兰佑脸上颇为所动。
“皇帝不想听的,哪个臣子敢报?”楚铮一声嗤笑,“燕王殿下回京两年,只求自保,恐怕早就忘了水深火热的父老乡亲了吧?”
贺兰佑略带期许的眼神对上楚铮充满嘲弄的双眸,终是渐渐暗了下来,他说的对,自己既然已经选择游走夺嫡硝烟之外,支持贤王,又有什么立场求楚氏照拂柔然呢?父皇对先前盟友的铁血手腕大家尽在眼中,不管是贤王和太子,都不会也不敢声援柔然半句的。
“太子已失圣心,瑞王年纪最长,却向来有勇无谋;贤王虽然呼声很高,但是毕竟莲妃出身低微。圣上现在迟迟不肯废太子,也是因为圣心依旧摇摆不定,没有最佳太子人选。”楚铮看到贺兰佑怫然一叹,并不继续紧逼,只是徐徐劝诱,“圣上虽然一直打压柔然,心中却多少对先皇后和淑妃有愧,你这些年隐忍锋芒,从来不沾染半分权势,虽然没有自己的势力,但是在圣上眼中你可是最忠心可鉴的儿子。这就是你的本钱!也是我们翻盘的机会!”
“铮哥,你说的很对,父皇确实摇摆不定,不知道选哪个儿子好。但是你犯了两个错误。”贺兰佑惨然一笑,“第一,父皇还有八哥,贺兰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二,我不是父皇眼中最忠心可鉴的儿子,我是父皇眼中最忠诚的狗。狗好好的服务主子,自然有骨头吃;若是胆敢反抗,肖想皇位,那等到的不过是一杯鸠酒或者三尺青锋罢了。”
楚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诧异,“你莫不是想岔了?”
贺兰佑苦笑,“怎么会,你以为我为什么选贤王?父皇眼中唯一的亏欠和爱恋,只有莲妃。”
“你我总角相交,几年相伴。后来你十岁幼龄被扔去镇守玉衡关,我替父亲游走京城,虽然多年未见,但是阿佑,你就是我的兄弟!”楚铮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这大胤江山,本来就有一半是你的。圣上无信,竟然如此薄待于你。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做狗?”
贺兰佑深邃的桃花眼中泛着朦胧的光,他茫然的看着窗外,冷风倒灌进来,吹得他一个寒颤,深夜的兵营,仍旧隐隐有着金戈铁马的声音,兵士们竟然还在操练。这是他于玉衡关守卫五年,亲自带出来的兵啊!只因独孤氏做大,担心他这个养在先皇后身边的儿子威胁到太子,父皇一句话,年仅十岁的他便去守卫玉衡关。
那里的风终年凌冽,那里的雪积年不化,于寒风贫地中五年挣扎,如果不是柔然子孙的鼎力相助,如果不是凉州楚家的暗中守护,何以有今日的他?
于数年连番不断刺杀中活命,练就一身本领;与士兵同吃同住,得黑羽军誓死效忠。两年前守土有功的他回来就成了燕王,黑羽军换防守卫京城,于辛卯之变中才有了他大放光彩的机会。
可是,他还是得在立功之后欣然的让出黑羽军的兵权,不是吗?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仿佛在问,你要军权作甚?你想篡位?
如果接收黑羽军的不是楚铮,自己又会如何?
人世多艰,恩恩怨怨,他并不想为难自己。
他喃喃的说,“我这一生,只想快意恩仇,仗剑天涯,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是父皇需要,我也可以横刀立马,为他征战天下。六哥多年照拂于我,如果他做了皇帝,我还可以好好辅佐他,做他的股肱之臣……”
楚铮听后郎朗大笑:“不想柔然子孙数以万计的性命,柔然妇孺的鲜血和泪水,所托庇的希望竟然是你这么个孬货!这样一个瞎了眼的民族,灭种亡族是他们活该!”
贺兰佑抬起头,瞪着楚铮,那双赤红的双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他一把揪住楚铮的领子,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楚铮说的没错,自己可不是孬种吗?可是他要对抗的人是他的父王,还有他的兄弟啊!贺兰佑痛苦的闭上双眼,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楚铮逼疯了!
楚铮眼看着贺兰佑在自己面前几欲发狂的模样,他缓缓勾起了嘴角。很好,佑哥,边关几年艰苦不能让你狠下决心。回到京城你几番躲我,没想到头来竟然是一个女人,让你有勇气找到我面前,面对整个柔然民族的逼问,面对你一直逃避的仇恨和怨念,面对我最真实的野心……
真的很好,有弱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