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高,哪怕是西南僻壤,也已被浓浓的秋意所浸染。大理西北部,高山峡谷之间,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正沿着难以称之为道路的山野小径踽踽前行。
四周都是绝壁险峰,稠密的植被,嶙峋的山石,都是进军的阻碍,行路艰难,在军队前头,足有上千人在进行开辟趟道,一路行来,都是这般。
虽然没有高竖的军旗,但这支军队的身份极容易辨认,汉军。不提服色、甲械,在整个西南,除了大理,也只有大汉能够武装动员数万人的军队。
与汉军的制氏军服装备不同,这支军队,显然是因地制宜,全军少有重型装备,一切以轻便利于山地跋涉行军为主。
除了刀枪弓弩之外,人手一把砍柴刀,一路所过,暴力地破坏着原始的植被,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可供通行的道路。
也没有专门的辎重队伍,粮食都是随身携带,官兵一体。所幸,随军有大量的马匹、驴骡,尤其是大理马,畜力的运用给军士减轻的不小的负担。
这些年,在在与大理的互市互通之中,在这西南山林之间,大理马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西南官府与民间引入的大理马数以万计。如今,这些耐力充足的矮脚马,成为了汉军南征的有力臂助。
即便如此,对于翻越高山、穿越峡谷的汉军将士而言,仍旧是一顿艰苦的旅程,若艰苦也就罢了,还要人命。不说步步危机,在南下的过程中,每天都有减员。
如历次汉军作战一般,此番汉军南征大理,仍旧没有集中一路,而是选择兵分东西两路。当然,这其中不算广南西路那支军队,那只是起一个牵着作用,基本属于打酱油。
东面一路五万余人,由招讨副使王仁赡率领,自川南的邛部县出发,意图经建昌、会川、弄栋,而后西进攻打大理都城羊苴咩城。这是主力,也是正路,是两国来往最主要的道路,同时也是大理军队的主要防御方向。
有出正道的,自然也有走奇路的,而这支奇兵也就是上述军队,合两万五千余人,由招讨使王全斌亲自率领,自川藏交界的大渡县出发,轻装而行,目标同样是大理国都。
西路这两万五千汉军,基本都是精干的官兵,包括王全斌在西南多年训练的成果,五千余众都是从各土司征召的部卒,论实际战力,比起王仁赡那大张旗鼓的东路军还要强不少。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而艰险的旅程,渡过大渡河之后,顺着河谷走了一段时间后,便一头扎入滇藏高原的高山峡谷间,沿途基本都是无人区,当然,不走寻常路的代价,大抵如此。
自大渡县至羊苴咩城,直线距离约八百里,然而真正走下来,仅穿越那些高山峡谷,所行路途就翻了一倍不止。
奉诏之时,才入初秋,王全斌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调集兵马,安排出征事宜,随后便开启进兵。到如今,近一个月过去,这一段艰苦的旅程仍旧没有终点。
军心士气,都有所削弱,将士们不敢口吐怨言,但烦躁的情绪已然弥漫开来了。也就军法森严,再加王全斌以身作则,方才默默坚持着。六十高龄的老将军,亲自带领,其他人还能有何话说。
当然,不坚持也没有别的办法,当逃兵,不说军纪的惩处,脱离了大队,在这深山之中,大概率也只有暴尸荒野。
唯一能让人稍稍安心的,这并不是一条绝路。在坐镇西南练兵的这些年中,王全斌可派人,把大理国内的地理形势堪探了个遍,而西路的进军路线,也是遣人走过几次了。仅仅为了走出一条进军路线,前后就损失了三百多人。
王全斌用兵再胆大,也不敢真的拿这两万五千多军士的安危开玩笑,要在西南地区聚集起如此规模一支军队,也是不容易的。而两路军队,不管哪一路出了问题,这次南征大理也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又是一段险仄的山道,王全斌也下马牵着步行,不足三里长的距离,自巳初起,耗费了几乎一个白日的时间,全军方才穿过。然后,又有损失掉了上百名士卒以及骡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