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精通土蕃语,想来很得蒙参喜欢罢。”明皇不甚在意,对李迅道:“虽说此次迎接以郎怀为主使,你这个储君,也得多照应。明白么?”
“儿臣明白。”李迅应过,看了看梁贵妃,才续道:“只是父皇,安西的事宜,儿臣自问做不到如郎都尉那般了解。大事,儿臣信她做得好。”
“殿下这话……”梁贵妃话未说罢,明皇已经笑道:“这倒是真的有见识了,不过你也多留心留心,不懂的不必觉得掉面子,该问郎怀便问。”
明皇多久没这般和颜悦色跟李迅说过话,他心里一酸,举起酒杯,含泪道:“儿臣记下了,请父皇放心。”
御阶上的情形,李迁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但还是八面玲珑,和朝臣们举杯对饮,风流倜傥极了。上官元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陪同着来到蒙参桌前。
“国师,本王敬你。听闻你们腊月就已经出发,这一路上艰难,很是辛苦了。”李迁亲自斟酒,面如春风,让人心喜不已。
蒙参得到这位殿下的慰问,当真感激,忙站起来接过酒杯,举过头顶行了大礼,又将酒一饮而尽,才开口道:“殿下这般礼遇,着实让蒙参感激。”放下酒杯,他从脖颈上卸下个金框,双手奉上:“此为活佛赐下的,可保平安,还请殿下收下,才全蒙参一片真心。”
李迁自然风度翩翩,极为重视接过,当着面含笑戴上,道:“国师在长安多盘衡些日子,本王将来送上帖子,请您游览长安景象,还请您千万不要拒绝!”
“蒙参不敢不从。”
这俩人仿佛至交好友,郎怀却只简简单单见礼,根本不打算多说什么。塔坨荼虽挂着副使的名头,到底是礼部尚书,事务繁忙,又真头疼郎怀明达的婚事,是不会插手太多的。
“郎都尉,冬狩之后,也只得和都尉见了寥寥数面,不知都尉伤势可是痊愈?”李迁和蒙参说罢,转过身笑道。
郎怀点头:“殿下挂心,本将已然痊愈。不过想起当日伤痛,还是难以释怀。父亲说的对,武艺一日不练便退百日,本将自痊愈以来,更是勤勉。若是再给遇到,便不会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了。”
李迁唇角痉挛了片刻,笑道:“都尉真是妙人,想来那黑熊运气太差,但也不会一直那么差。”
郎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清亮:“管它运气好坏,若再遇到,本将定然再为它割喉放血。”
第36章 殿前欢(二)
“开扬三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明皇设宴含元殿,迎接土蕃使团。群臣毕至,舞乐作乐,宾主尽欢。”
《唐书》中的这段记载,寥寥数语。然而此次宴席,却对大唐未来十余年产生弥足深远的影响。
安置好了土蕃使团,郎怀又客气几句,才告辞离开。
酒饮得多了些,郎怀略有些不适。唐飞彦则脸颊通红,看他那样子,恐怕是恨不得拽开身上繁琐的衣衫。
也怪不得他,郎怀看看自己,一身正式官袍,哪里比得上平日里窄袖便服舒坦?可国之大典,自然非得守礼的。
“唐兄,今日便这样吧。待明日再会,你陪着他们游览,我来谈正事。”两人出了四夷馆,郎怀先摘了头顶的三梁帽,凉快多少是多少。
唐飞彦一乐:“那郎兄便去斗智斗勇,我且去寻欢作乐了!”
“外面太热,屋子里凉快嘛。”郎怀莞尔,留下唐飞彦骂她狡猾,上了马,策马回府。
但终究是神不知鬼不觉绕到未央居北侧门,踌躇不决。倒是门口的侍卫看到了她,过来作揖,笑道:“都尉来看姑娘?听璃儿姑娘说,今日姑娘可好多了,在沉香亭处看鱼呢。都尉不进去看看么?”
郎怀跳下马来,道:“我自己去便是,劳烦你送它回去吧。”
从这边儿门进去,得走好一段路才到沉香亭。一路上,未央居里的丫头们看到她,都是捂着嘴娇笑,侍卫们只当看不到——未央居里的金吾卫可都是郎怀的部下。
走得近了,远远只看到亭子露出半边,扇板还未曾去完。明达倚着栏杆,随手丢下食儿,去引栖凤池里的鱼儿。
璃儿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郎怀猜都不用猜,定是告诉她自己来了。果然等她走到近前,璃儿从亭子里出来,福了一福,打趣道:“都尉来了,璃儿去给都尉泡茶,都尉稍坐。”
郎怀有些别扭走进去,也扶着栏杆,口中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大朝会,含元殿里真热闹。”
“嗯。”明达丢下一把鱼食儿,逗弄得水面顿起波澜。
“那个蒙参一时间看不出深浅来,明日让唐飞彦去陪着他,我去探探他副手。”郎怀说起这个,不由得认真:“好在是个唐人,否则土蕃人的名字太绕口,记不住名字,当真是头痛啊。”
“嗯。”明达又丢了一把,这次丢远了,有一条红鱼儿几乎是从水面飞过,抢食抢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