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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门,总算严严实实合上。

这两辆马车的确是郎氏商行的,里面的人却是得了消息,换马不换人的郎怀和陶钧。主仆二人拼命赶回来,也用了一月时间。

按律,奉旨钦差,不得私自入城。便是回来,也得先去复旨才能归家。然而郎士新病重,郎怀哪里顾得上这些?塔坨荼是瞒不住的,她直言相告后,立即启程。这一路风风雨雨,好在一路从钉子处得的消息不过是郎士新缠绵病榻,但也足够让郎怀食不下咽了。

然而今日变装入城,看着漫天的雪花,郎怀却是她直觉上不好。她咬牙不肯多说半句,强自忍耐着直接冲回府里的冲动。马车绕进西市,郎怀趁人不备和陶钧下了马车,另外上了一辆车,才直奔沐公府而去。

沐公府里一片沉寂,除了老夫人,都在郎士新的小院中。韦氏午时得了消息,知道郎怀回来就在今日,因而一直在郎士新耳边道:“忭儿恒儿都在,怀儿马上就到。”

郎士新闭着眼,生死轮转在他眼里早已看淡,然而这一大家子,却必须依靠郎怀。裴氏却没了哀容,在郎士新一旁,握着他的手,默不作声。

总算觉得胸口顺畅一些,郎士新道:“叫忭儿恒儿进来。”

郎忭扫塔时日未满,却是明达去求了明皇,特旨赦回来的。大半年清修,郎忭眉目间倒去了曾经的奢气,人也长高不少。好歹年幼之时,郎士新对他的多有疼爱的。见着父亲这般模样,他还是惶恐起来。

兄弟二人跪在床边,郎恒已然红了眼睛,不住流泪。郎士新断断续续道:“我去之后,你弟兄二人一切都听怀儿的,不得有差错。郎氏一门的性命和荣辱,断不能毁在我的儿子手里。”

“忭儿,记下么?”郎士新看着这个孩子,知道他不过绣花枕头,是个草包,但到这般田地,却不忍再多苛责。

“是。”郎忭应了,心里却起波澜——郎怀,又是郎怀!然而经了大事,他已然有了城府,不动声色,道:“爹爹放心,大哥没回来前,我会好好照顾好家里的。”

“这却不用你操心。”郎士新颇觉欣慰,道:“府里事务皆交由慕研。”

郎忭更是怨愤,却听郎士新喘着气续道:“恒儿,好好做人,好生读书。”

“是,爹爹放心。”郎恒纯善,砰砰砰磕着头,道:“恒儿会好好孝顺奶奶娘和夫人的,爹!爹你不要有事啊。”

“傻孩子。”郎士新咳嗽起来,柔柔看着裴氏,却对他兄弟二人道:“去吧,让我歇歇。”

韦氏站起身,知道郎士新要和裴氏叙话,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到了厅上,韦氏道:“恐怕过几日还有的忙,你们回自己房里,不要乱想,好生歇着。忭儿,你一应东西,若有不够的,只管找管家要。”

“只记着,新修的回廊,从怀儿院子直通未央居北侧门,莫要乱闯就是。”韦氏说罢,忙着别的事去了。郎恒跟兄长告别后,乖乖回了自己的住处。

郎忭走出父亲的院子,慢慢往自己的住处去。他的院子离着郎怀隔了老远,倒见识不了那条回廊。

马车停到后门,车夫还没来得及答话,郎怀已经踹开门跳下马车,陶钧只得抱着郎怀的东西跟上。后门里梅君等了许久,总算等着她。

三人一路狂奔,梅君低声道:“院首实在没法子,老爷已经有一日水米不进,一个时辰前醒了,跟二爷三爷说了两句,这会儿只有裴氏在里面陪着。”

郎怀一言不发,根本不顾旁的,一路狂奔到郎士新屋外。她推开门,只见裴氏正拿着热巾给郎士新擦脸。

郎怀两步奔过去,冲到床边跪下,哑着喉咙唤道:“爹!”她一路颠簸,早已感染风寒,一直苦苦撑着,脸颊都是通红的。

郎士新清醒着,看到是她,先是心疼道:“怎么病这么厉害?请了大夫么?”

“爹,儿这是跑来热的,再说有陶钧跟着我,不碍事。”郎怀扯了笑容,道:“您放心,土蕃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没任何纰漏。叔叔应该也得了信的,但他奉命镇守,没有旨意回不来。”

“无妨。”郎士新到底一颗心落地,对裴氏道:“我和怀儿说两句,你就陪着我,不要离开。”

“御林军派系众多,定要提防。”郎士新打起精神,人之将去,他不得不把所有全盘托出,直说了小半个时辰。

“你可都记下了?”郎士新慢慢松开手,郎怀忙道:“记下了记下了!”

“沐公府就交给你了。”郎士新长舒口气,带着释然看向裴氏,眼中的光却渐渐熄灭,郎怀心肠俱碎,几乎是吼着:“爹!爹!爹!!!”

韦氏刚刚和明达走进院子,却听得郎怀撕心裂肺的喊声。韦氏还来不及说什么,明达已经撇下她跑了进去。郎怀已经失去理智,晃着郎士新的身体,下巴衣襟上鲜艳欲滴,却是急火攻心,呕了血。

裴氏木头人一般坐在一旁,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判断力。明达见状,使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抱住郎怀,叫她名字:“怀哥哥!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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