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面相觑,地点知道,战神殿,时间也知道,战神殿开启时的那一天。
最大的问题是——它在哪里啊,摔!
这一关注定筛选掉百分之九十九想看热闹的人,剩下的人一头扎进家族记载的古籍,拼命翻找上一次出现战神殿的事迹。慈航静斋和圣门皆有内部消息,不用像几百年前那样找个地方想破脑袋,玉罗刹借着安念梵的关系得到了准确地点,才没在顾响面前丢脸。
而顾响两眼一闭,靠着江湖事迹的年代就推算出这一次战神殿的准确日期。
“走,我们去附近找找。”
他带着宫九沿着无数先辈的足记,去找那一座惹起过无数次腥风血雨的惊雁宫,以及连接在地底的战神殿。
半年之约到来。
玉罗刹和顾响准时出现在一处荒地上。
不知存在了多久的惊雁宫慢慢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如同一座会移动的古老遗迹。顾响深呼吸,把脑海里有关战神殿的信息回忆一遍,确定无误后,他没有再看宫九一分,面色严肃的等待惊雁宫开启的时间。
“咔嚓——”
惊雁宫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
在场寥寥无几的数人纷纷睁大了眼睛,不敢错过这历史难得的一幕。
☆、第49章天下第一【二更】
面对这座高达三四十丈的宏伟宫殿,顾响眼皮都不抬一下,打前头的迈腿走向正大门。而他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是古井不波,就仿佛惊雁宫与随便一处小茅房毫无区别。
顾响的举动惊醒了玉罗刹,玉罗刹凝重的瞧了惊雁宫最后一眼,把大小和范围映入心底。熟悉的笑意又出现在他脸上,玉罗刹同样是没有看向西门吹雪和安念梵半分,振了振衣袖衣袖,优雅在顾响的后面走了进去。
前者青衣从容,后者红衣洒脱,尽显大宗师独步于世的非凡。
这一进去,可能永远都出不来。
这一进去,也可能会打破破碎虚空的最后一个门槛。
没等其他人站在原地感慨这两人的赌约,宫九握了握拳,冷峻的脸上闪过决绝。他对身旁的侍卫说了几句话,便一去不回头的走向惊雁宫,没走几步,他的前面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挡住。这个男子如同神魔般突兀出现,长发披在宽厚的双肩,他宛如电光的漆黑眸子只是看了宫九一眼,就像是把整个人都看穿了。
宫九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运气内力抵御这种目光带来的精神威压。
把未来预定的徒弟打量了一番,娄危在心底给了一个还行的评价,开口说道:“他们的决战,你作为外人,不可以去干扰。”
宫九猜测出眼前的人是谁,不甘不愿的答道:“我和阿响的关系不是外人。”
“你去也无用,他们皆是大宗师。”
“不。”
宫九执拗的一面暴露出来,即使对方是虽未蒙面却久闻大名的高手,他也能站直身体,仿佛骄傲得不可一世,“要是顾响赢了,我就在旁边观战直到结束,要是顾响输了,我就陪他一起留在战神殿!”
“那要是他死了呢?”
“我陪他一起死。”
宫九的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温柔。
娄危看了他一会儿,“痴儿。”
随即娄危自己也走向了惊雁宫,看得附近的人一脸无语。
有了娄危的宫九两个人的加入,安念梵的倩影一闪,白裙飘飘,好似广寒仙子的消失在惊雁宫门口。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自然不会放过这次观战的机会,双双踏入幽深神秘的惊雁宫。在场唯一不算武林人士的皇帝蹲下身,纠结的扯着地上的杂草,碎碎念道:“进去还是不进去,进去还是补进去?”
里面要生死战的人是他哥啊!
可是……
他是大明国的皇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注意到皇帝脸上挣扎之色的太监心惊胆战,生怕陛下一时想不开就进入了惊雁宫。
“我就在这里等他出来吧。”朱明麟苦笑,看到太监喜极而泣的端着椅子过来,为他布置在外面等待的环境。他坐在最舒适的椅子上,喝着最昂贵的茶水,心中也没有半点高兴。
朱明麟清晰的发觉,他和他兄长的差距已经不是一个皇位能够弥补的了。
这一生,自己或许还是活着他的阴影下。
惊雁宫内的空气流通,完全不似封闭的环境,顾响一路辨认,找到向下的通道。经过近二十丈的走廊过道后,他终于在一处入口停下脚步。玉罗刹上前几步,来到他身边,两人注视着前面一个古朴的石刻题匾,上面刻著「战神殿」三个大字。
——找到了。
顾响如此想道,心脏的律动微快。
十绝关,战神殿,古往今来两大破碎虚空的地方。多少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走进过这里,又有多少惊天动地之辈在这里留下惊才绝艳的一笔,他们都是顾响曾经只能看着望而兴叹的人。
在来到武侠世界的六七年后的今天,他忽然觉得,知足了。
“就在这里面决一胜负吧。”
“好。”
玉罗刹和顾响的声音在漫长的走廊里响起。
赶在他们身后抵达的人都听见了,有一种见证着江湖又一代传说的滋味。
「天地不仁万物为趋狗」
四十九幅浮雕在高空中悬挂,周天星斗在殿顶运转着玄奥的痕迹,他们身处于其中是那么的渺小,任何一个东西都比他们大上数倍,所有人无不为鬼斧神工的战神殿感到震惊。这里本来没有光线,可是在距离大殿四十丈的地方镶嵌着一个大圆,它不知是何材质,里面散发着明亮的光芒,想小太阳一样的照亮四周。
以气派而言,十绝关是个恶劣的仿造品。
顾响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武侠技术,还是科幻技术?
古代人真的造的出来吗?
不过,就算有和他一样来自未来世界的人在这里生存过,那也与他无关了。
脚步一转,顾响拉开两三丈的距离。
浑身经过淬炼的先天真气吹动着长发,袖袍盈起,顾响几乎是舒适的阖上双眸,面色浮现宝光,脚步恍若离地面已经升起了许些距离。他心灵深处被刻入的战神图录的浮雕一一划过眼前,与战神殿的浮雕相互对应,周身剑气如同浪涛的起伏不定,呼吸间也产生着极其神秘的韵律。
顾响猛然睁开眼,在不断的提升中稳住了大宗师圆满,仅差破碎虚空一步的境界!
玉罗刹的神色一凛,终于知道顾响为什么要挑这里了。这个家伙在十绝关闭关过,而看他的模样,十绝关和战神殿之间必然有着密切联系!
但他不为所惧,张狂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年进步多少。”
顾响用他的无形剑气回答了他的话。
这一刻,他不需要外物,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玉罗刹的话令其他人很费解,顾响一走出十绝关就是大宗师,再进步又能进步到哪里去。倒是娄危仔细琢磨了一下,目光锐利的从顾响的身上找到真实的年龄,二十多岁的顶级大宗师?
西门吹雪淡淡的说道:“父亲又在污蔑顾响了。”
场中的玉罗刹脚底差点打滑,恨得牙根痒痒,顾响这个骗子就是会蛊惑人心。
不行,他要冷静!
玉罗刹深呼吸,把多余的情绪压制回去,集中精神的寻找顾响的剑气破绽。他能把阿雪培养成一流的剑道高手,本身的眼光不可能差,顾响以前号称剑道大宗师,玉罗刹还不放在眼里,知道对方的水分很多。今日一瞧,他惊讶的发现顾响这一次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原本的七成把握掉到了五成,胜负对半开,他和顾响竟然会有不相上下的一天。
真是……
“令人惊喜啊。”玉罗刹柔和的吐露这句话,时隔许久的迷雾再次出现,灰白的色彩笼罩住红衣。他在雾中好似鬼魅横行,行踪不定,直到和顾响近距离接触之下,剑气与掌心相碰,爆发出强大的气浪!
掌心无法折断透明的剑气,而再凌厉的剑气也驱散不了玉罗刹的雾气。
好似冤家路窄。
这边开战打得精彩万分,一位旁观者不明真相的喃道:“听说大宗师是西方魔教的客卿,玉教主为什么好像很讨厌大宗师?”
知道真相的几人齐刷刷的看向罪魁祸首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好似没感觉,专心致志的感悟着顾响身上展现出来的剑道。
他爹又被他忽视了。
谁让玉罗刹不练剑,吸引不了剑痴的目光。
玉罗刹这回旧愁新恨齐爆发,只要打败了顾响,他的阿雪肯定不会再说是自己污蔑顾响了!顾响此刻被他的情绪调动到高昂,对玉罗刹的不满也被引发出来。要不是玉罗刹老是挑刺,他至于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拼了命去升级境界吗!都怪你太无聊,玉罗刹!
一场严肃正经的决战再次变成两人之间的经典撕逼。
宫九看得眼角直抽。
只是这一次顾响不会被打着满天下跑,而是变成势均力敌的死磕。
时间在每个人心底流逝,战神殿一旦关上,在场所有人都跑不了。顾响不着急,着急的是玉罗刹,比起已经做好准备在战神殿长居三十载的他,玉罗刹显然是抱着要赢赌约的心思来的。
一个轻松随意,举手投足吻合苍天正道。
一个凌厉诡谲,邪气盎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魔道中人。
也许真的存在冥冥之中的大势和气运,白道兴,黑道衰,玉罗刹随着交手的激烈进行,慢慢的以极为微弱的幅度弱于顾响。尤其在四十九幅战神图录的面前,不管是天魔策还是慈航剑典都得在它面前俯首称臣,玉罗刹的功法虽然大部分属于自创,但也逃不过有天魔策的蛛丝马迹。
顾响笑了。
从一开始,他只修炼了一门功法,那就是四大奇书中最强的《战神图录》!
战神殿就是他的主场!
在轰然一击之中,高山似乎在轰塌,内力化作的江河在奔啸,精神立场笼罩的人全部产生耳鸣,眼前浮现不存在于现实的场景,血迹不知不觉从口鼻流出。即使是修为最高深的娄危也不禁皱起眉心,胸腔有些不舒服。
战神殿的半空翻转出一个身影,玉罗刹凌空折腰,红衣破碎了许多地方,连连往后退去。
顾响慢一步的冲出白雾,剑气撕裂苍窘,殿顶的周天星斗也在剑气下黯然失色。每往前跃出一步,空间仿佛在缩小,几十丈的距离顷刻间在足下走完,顾响的脸色苍白,眼神越来越亮。
他的身影在极高极广的战神殿中不再像个蝼蚁那样渺小,观战的人看到他产生一种错觉。他变得非常高大威严,像极了四十九幅浮雕中的倒数第二幅浮雕,以生动的方式把武道精髓演绎出来。而在玉罗刹眼中,顾响分明是精气神与战神图录链接,每隔一会儿就变化了一种气息,倘若让顾响冲到第四十九副浮雕的境界……
那么顾响很可能当场破碎虚空!
玉罗刹的动摇极为微弱,那种不可思议的念头让他掌心中挥出的力量停滞了一刻。
双掌对上!
战神殿中央的光球似乎有所感应,炽白的光芒遮过视线!
眼前一白,再一黑,顾响融入战神图录的心境被打破,爆裂的气血横冲直撞,丹田中交织的两种真气出现分叉,他呕出一口血块,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在他对面,玉罗刹摇摇晃晃的走动一步,血水从他的袖子里不断流出,滴落在指尖。
整齐的指甲断开,手臂……筋脉寸断。
娄危看得分明,顾响已经无法站起来,不及时救治就要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而玉罗刹的精神和肉体遭到了强烈打击,双手垂下,失去了对顾响下杀手的能力。
这一场对决,两败俱伤!
“不对……”宫九突然这么喊了出来,“顾响!胜负还未分!”
顾响低着的脑袋慢慢抬起,唇齿的血水流得极为骇人。他几乎痛得快要失去意志,感觉四肢都不听使唤,唯有嗡鸣的耳朵勉强接收到娄危和宫九说的话。不能输,不能输……他不想让宫九陪他在战神殿消耗三十载的光阴,他想要和他一起浪迹江湖,过完之后的日子……
“玉……罗刹……”
“我才不会……让你赢,做梦去吧……这天下第一……是……我的……”
☆、第50章重新开始【三更】
距离战神殿一战又过去半年。
玉罗刹按照赌约留在了战神殿,出乎预料的是娄危也留了下来。
玉罗刹差点指着他的鼻子问“你答应我的事情呢!”可惜他连手抖无法抬起,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娄危说道:“宫九的脾性不适合修炼道心种魔大法,至于你的西方魔教……”与百年前庞斑气势肖似的娄危轻轻一笑,“你要是不达到破碎虚空重塑身体,废了的手又能做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的静心修炼。”
娄危漠然的目光落在西门吹雪身上,说道:“身为人子,你还要继续任性下去吗?”
西门吹雪:“……”
与玉罗刹想象中的一口否决不同,西门吹雪在见证着这场载入史册的决战后,犹豫挣扎了片刻,在玉罗刹惊喜得快晕过去的情况下说道:“你要是能破碎虚空,我就给你接管西方魔教。”
结局皆大欢喜,除了玉罗刹要按照约定被关三十年的小黑屋。
但是福是祸,谁又能知晓呢。
顾响坐在京师的一处别院里,悠哉的养伤,每日来自皇室的慰问礼品快要塞满仓库。朱明麟为没能为亲哥哥去加油的事情很愧疚,为了能让顾响尽快内伤恢复,他收集全天下的珍惜药材,不惜成本的让御医治疗顾响。
来看望他的人很多,像慈航静斋和圣门的人都不稀奇,唯一例外的是苦逼的陆小凤。
得知自己是一个大宗师精心呵护的炉鼎,陆小凤想撞墙。
幸好此炉鼎非彼炉鼎,了解到自己体内的魔种被大宗师取走了,他喜极而泣的每天给娄危上三炷香,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在顾响口中确定娄危去了战神殿。顾响好笑的看着陆小凤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战神殿三十年一开,玉罗刹和娄危是不可能途中出来,你还是好好修炼,以防他们三十年后……”他微笑,“真的出来。”
陆小凤被某种恶意糊了一脸,深深的觉得交朋友果然要找西门吹雪那种人。
顾响这类人……望而止步。
把今天到来的人打发走,顾响再次进入浑身轻松的状态,窝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宫九忙完太平王府的事情回来,看到的就是自从受伤后格外畏寒的顾响。玉罗刹的掌力过于阴寒,他们互相全力施展,下场自然是两边都在倒霉,区别只在于哪边更惨一点而已。
对于这一点,顾响很有自信,妥妥是玉罗刹比他惨。
因为战神殿还有一个打不了骂不了的娄危,玉罗刹敢耍性子,就等着被人家收拾吧。
“今天又是什么人来了?”宫九拉了一张椅子到顾响身边坐下,从对方的袖子下抽出他的手腕,熟能生巧的给顾响把脉。皓白的手腕被握在掌心,像是极品的软玉,宫九每次查看完他的身体状况后就爱不释手。
“陆小凤。”顾响懒洋洋的说道。
“他没死?”宫九忙得没时间关心江湖事,闻言一脸挺不可思议,“娄危不像是心慈手软的啊。”
“道心种魔大法后面还有几个阶段呢,步骤繁琐的不得了,我猜娄危是在玉罗刹那里吃亏一次后就后悔了,所以听说战神殿开启就跑过来一探究竟。”顾响对道心种魔大法的嫌弃很直白,谁让娄危之前想拉宫九当传人,这种坑人的功法自己玩去吧。
宫九庆幸的说道:“还好我没打算学。”
顾响盯了他半响,噗嗤一声,“其实你的确很适合,至少前面几个步骤你完全能快速通过。”
宫九:“什么步骤?”
顾响捏了捏他的脸颊,含笑的说道:“自虐。”
宫九诡异的沉默了,怪不得玉罗刹信誓旦旦的说他适合道心种魔大法!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前面那些修炼道心种魔大法的人,像向雨田啊,庞斑啊,他们怎么熬过来的啊。”顾响笑够了就喘了口气,呼吸有些不畅,宫九立刻倒上一杯热茶给他,“你多注意一点身体,好歹现在也是武林天下第一了。”顾响为自己的病弱也感到无奈,什么天下第一,还不是玉罗刹和娄危跑去闭关,他才坐稳了这个位置。
事到如今,白道的老头不会和自己争什么名声,他的确风光一时。
润了润嗓子,顾响温和的对宫九说道:“再等半年,等我身体好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宫九好奇的追问。
顾响死活不肯透露,神秘而又坏心眼的闭上眼歇息。
等顾响在京师待了整整一年后,他才有这个力气,把这份全天下最好的礼物给了宫九。宫九当场就吓傻了,但是身上的穴道被点住,顾响摸了摸宫九冒冷汗的额头,脸上虚弱的气色比半年前更甚。
“阿九,以后你就不会有身体上的问题了。”
说完,他无力的倒在了宫九的身上,昏死的沉睡过去。
顾响把所有的力量给宫九洗髓伐脉,一丝不剩,硬生生把宫九的身体淬炼到先天道胎的程度,弥补了功法带来的缺憾。宫九冲开穴道就抱着人往外跑,到了门口又紧急刹车,想起不能让顾响就这样出现在外面。他招来自己信任的王府侍卫,怒吼道:“快去通知御医!”
宫九整个人焦急的快要跳脚。
御医来了,诊断出来的结果和宫九刚才把脉的判断一样,顾响的大宗师修为全失。
御医也是吓得够呛,“殿下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宫九脸色惨白。
他怎么会知道所谓的礼物如此沉重,顾响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顾响慢悠悠的转醒时,身体有点发凉,寒气从骨子里蔓延开来。在锦被里缩了缩手脚,他后知后觉的想道:“已经立秋了,倒是我寒暑不侵太久,快要忘记了平常人的滋味。”
“阿响!”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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