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安骆城起身后,看了看茫然的凉凉,还有那可怜巴巴的安玦,走过去,蹲下身子,替安玦解开身上的绳索。
“阿娘……”安玦瘪着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上砸,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安骆城没说话,甚至没有抬头去看安玦。
将解下的绳索看似随意的往那大巫脚边一甩,无视安玦张开小手求抱抱的模样,起身掸了掸衣袖,走到大巫面前直视着她。
“大巫是在做什么?”
“大元帅何须问我?你看了还不明白吗?”大巫走到安玦面前,一手掀开她的刘海,粗暴的掰着她的脑袋给所有人看。
“大元帅府中窝藏着这么一个灾星,却还在问我做什么?”
“我不是灾星……我不是……”
“你够了啊,一个大人欺负这么一个小孩!”尼玛我看不过去了,一把打开那大巫的手,把安玦护在身后。
“哼,生而不祥者,当以其血肉祭拜神明,以求神明保佑我大翌长盛不衰!”
“啊呸!”我一口唾沫就吐她身上了。
“你大胆!你胆敢亵渎神明!”那大巫吹胡子瞪眼的指着我。
“哟,听您这意思,您是神明?”
“我……”
“那请神明来告诉我,她哪里不祥?”
“她……”
“只是因为她眉间的印记吗?”天真,我才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那我只能说,你根本就是个孤陋寡闻目光短浅妖言惑众骗吃骗喝的大骗子!”
话一出口,满殿的人都在倒吸凉气。
“你放肆!”
“你除了放肆还会说点别的吗?”
“若照大巫所言,以小玦的血肉祭拜神明,能保佑翌国长盛不衰,那我且问你,你敢不敢保证,小玦死后,翌国不会再有天灾,不会再有战火连连,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国家可以长治久安,我大翌可以横扫列国,一统天下!”
我把手举得高高的,指着那大巫的鼻子。
“你……这……这是自然的!我大翌必将一统天下!”
“好!”我啪叽啪叽的直鼓掌,安骆城回头看看我,估计以为我疯了。
“阿娘,您可以解甲归田了。大巫说了,从今以后,翌国不会再有灾难和战争,您也没有用武之地了,哦对了,包括在场的诸位大臣,也都可以告老还乡了,陛下您也只需要每日吃喝玩乐,不日便可坐拥天下!”
“大巫你快点把她杀了吧。”我把安玦推到她面前。
“杀了她我们就都轻松了,将士们无需为了一寸土地的归属而浴血奋战,大臣们也不必再为了一条谏言而想破脑袋,陛下更不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每日不得空闲。”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大巫急了,一甩手中的桃木枝。
“我胡说八道?这不是你说出来的话吗?满朝文武都听见了,您还好意思冤枉我啊?”
“呵,小娃儿,你倒是口齿伶俐啊。”
“她眉间不祥的印记并非是我信口开河。”
哎哟我滴哥……她不会真能说出个一二三吧……
“前朝卫帝诸位可不陌生,卫帝就是因为重用馋臣晏,从而葬送了大好河山,而这个晏,眉间正有这样的一枚印记。”
“哈哈哈哈哈哈——”我尼玛,捂着肚子狂笑!!
这智障,不止给自己挖了个坑,还他妈的给自己立了块碑哈哈哈哈哈哈——前朝的事——哈哈哈哈——
“哎哎,大巫啊,你是不是什么前朝余孽啊哈哈哈哈?”
“你——”
“放肆?诶,算了,我看你也就会说个放肆了。来来来,大家听听啊,这位大巫刚才说,一个面容有缺者,进献谗言迷惑卫帝,从而导致卫国灭了,对吧?那这人对卫国来说,确实是不祥之人,可对于我们翌国来说,不反倒是个有功之臣吗?”
我摊着手,看着众人的表情,各个一脸懵比,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啧,这尼玛怎么说呢……
我挠了挠头,也有些犯了难,该怎么去掰弯这些古板的大臣的思路啊……
“陛下,这小娃儿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啊……”
哎!还是有明白人!
有那么两三个人跟着点头了。
“大巫啊,你这口口声声说什么面容有缺是为不祥之人,可现在看来,你给大家的理由也只限于前朝的事,你说你,在本朝的朝堂之上,却大谈前朝之事,啧,你这心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你不要信口开河!”
“哦……那或者您并非是针对什么不祥之人,而只是在针对某个人?”我故意把某个人说的很重,扭头看着安骆城。
安骆城见我看去,抿嘴一笑,点了点头,抬手解了披风,随手一甩,披风平铺在地,那烫银的安字异常惹眼。
安骆城单膝跪地,一抱拳,“陛下,我安骆城自领兵以来,数年如一日,忠心护国,杀敌无数。”
“近两年来,却觉得有些乏力了,年纪大了,战不动了。”
噗嗤……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二十出头就年纪大了,那国主是不是已经半截入土了!!
“我大翌兵精将足,不缺安骆城一人。今日,臣自请解甲归田,兵符在此,请陛下收回。”双手托着一块小玉牌。
“嘶……”满朝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呵,你们这群墙头草,刚才可不是这表情啊,怎么,现在知道方了?
“爱……爱卿这是何意……”那国主也方了,直接走下了殿,到安骆城面前,看了看那兵符,却连碰都没碰一下,托着安骆城的胳膊要将她扶起来。
“请陛下收回兵符,准臣归乡。”安骆城态度异常坚决。
那国主也是下不来台了,起身看着安骆城,脸色越发难看了。
“爱卿当真要为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置我大翌的黎民百姓于不顾吗?”语气阴沉,好像是生气了。
“陛下言重了,臣有八个女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臣有此意,也只是因为听了大巫所言,才知道原来我国的安危与我安骆城,并无半点关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国的江山,有神明护佑着,臣,确实再无用武之地了。”
说得好!我这心里直鼓掌啊!就该撂挑子,吓死这帮王八蛋!
朝堂上一阵沉默,那国主半天没有动作,安骆城直接把兵符往地上一放,自己起来,转身往外走。
“站住!”
“朕将二十万精兵交予你手,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国主俯身捡起兵符,走到安骆城面前,又塞到了她手里。
一俯身把安玦抱起来仔细打量了两眼,“这孩子面容姣好,倒是惹人怜爱,难怪爱卿见不得她受苦,待她不同旁子。此事确是大巫小题大做了些,况且刚才那孩子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传旨,即日起,朕收玦儿为义女,赐号,固和公主。大元帅此役东征,大胜而归,三日后,摆宴太和殿,朕亲自为你接风洗尘,斟酒庆功。”
“陛下如此厚爱,臣……”
“怎么,你还要抗旨不成?”
“臣……谢陛下隆恩。”安骆城躬身一礼。
国主将安玦递给安骆城,安骆城看了一眼,双手接过,却直接扔给了古衍。
“陛下若无其他吩咐,那臣先告退了。”
第四十四章她为何如此要强
“哇……”看着这一道道精美的小菜,我这口水都快流成河了!
太和殿,国主为我们摆宴庆功,果真亲自给安骆城斟酒。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安骆城竟然特意带了安玦来出席这次庆功宴,难不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安玦的保护太周到了,该让她也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了?
至于这个国主,今天倒是没有刻意打扮,穿的像个家居服,也没有戴王冕,与我们说说笑笑的,格外亲切啊。
此刻她正抱着安玦,亲自喂她吃东西,这画面不能更和谐。
“爱卿,朕听说此次与奚人之战,连你也颇费了些手脚。”国主端着一碗热汤,舀了一勺,轻吹了吹,笑呵呵的喂给安玦。
安骆城闻言轻叹口气,“奚人各个人高马大,若论单兵战力,确胜我军一筹,再加上土城易守难攻……”
“哼,这些边防军,平日过的也□□逸了,朕最得意的边防重城,竟被蛮夷部落轻易拿下。”国主眯了眯眼睛,脸上有点怒意。
安骆城没说话,边防军好像是不归她管,这家伙真聪明啊,坚决不越权,不落人口舌。
“对了,朕还听闻,这次战役,这几个小家伙可是立了大功啊。”国主看向我们,挨个扫了一眼。
诶?被点名表扬了吗!
我还没等说话呢,安猛噌的站起来,“陛下您也听说了?我们偷偷潜入土城,烧了奚人的粮食,还在他们喝的水里倒了屎尿……”
“噗……”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能说的文雅点……这他妈的在吃饭啊!!!
“放肆!没规矩!”安猛还兴致勃勃的呢,安骆城一瞪眼睛,这货立马就蔫了,低着脑袋坐下。
“哈哈哈哈——”国主大笑两声,“小猛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朕倒是喜欢。”
“呃谢……谢陛下……嘿……嘿嘿……”小胖子挠挠头,嘿嘿傻乐。
服了这二货了……我现在看这精美的饭菜,也完全没有胃口了。
“你就是小溪?”我一抬头,诶?这国主是什么时候下来的,赶紧起身行礼,“陛下。”
“无须多礼。”国主坐在我身边看看我,“朕听说,就是你被奚人抓了去,凭借一张伶牙俐齿,骗开了城门,与安帅里应外合,剿灭了奚人?”
“呃……是。”我点点头。
“原本朕还以为是回报之人信口开河,日前听到你在殿上的说辞,果然是能言善辩,不过朕还是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哄骗奚人的?”
“我……呃……”我扭头看看安骆城,这……
“怎么,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那个……”
“陛下问话,你还不如实道来。”安骆城也在一旁沉声开口。
我……我尼玛……鼻尖都冒汗了……
“那……那还请陛下护我无恙,我……我才敢说……”
“好,朕护你无恙,你大胆的说便是。”
“诶,日前安帅与奚人王打斗时不慎被伤,我便拿此事大做文章,骗奚人王说,安帅受伤过重,恐时日……咕咚……无多……”我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身后那道目光有强烈的穿透感,我觉得我已经被安骆城用眼神大卸八块了……
“就这样?”
“陛下有所不知,奚人对安帅很是忌惮,我三番五次的误导他哄骗他,即便理智告诉他不可以相信,但也敌不过心中那一丝侥幸在作祟。潜意识里,他也在认同我说的话,才会上当。”
那国主看了我半天,诶?我又说错话了吗……扭头看看安骆城,我的妈……她这脸色,可比那块烤糊了的牛肉还黑……
“被擒还能如此沉稳,想这么多,你不怕吗?”
“怕呀!我差点被他们给煮熟吃掉,您说我怎么可能不怕!但是我转头一想,母亲的大军就在城外,她们肯定也在担心着我,我一想到母亲,姐姐们,啊,还有您,我这身上就充满了力量!”我一攥拳头,满满的中二风。
“哈哈哈哈,好,好!”国主大笑两声,都快合不拢嘴了,我再扭头看看安骆城,嗯,脸色缓和了不少,应该不会再来找我算账了吧……
“此役你们都辛苦了,朕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你们,呈上来。”国主冲一旁的内侍点点头。
礼物?哎哟!还有礼物呢!国主送的礼,肯定便宜不了!
我们几个相视而笑着,一脸的期待。
不一会,一队侍女端着餐盘走进来。
什么鬼?礼物是……吃的吗!?
侍女们在我们每人的桌子上放了一个汤盅便退下了。
“尝尝看,这可是朕特意命人给你们做的,这肉煮了整整一天一夜。”国主说着,把我桌上的汤盅盖子掀开,我这一瞧,这是啥啊……
东坡肉?大肘子?
似乎是一个大肉块,呈深褐色,像红烧肉一样,不过这肉皮晶莹剔透,一触即破,一层粘稠软糯的汤汁铺底,看上去倒是挺可口的啊。
我砸了咂嘴,拿筷子戳了一下,诶你别说,真是嫩啊,轻轻一戳就到底了,一挑一夹,夹了一小块肉仔细打量,说不出哪里奇怪,跟平常吃到的肉不大一样。
“陛下,这是什么……”
“当啷”一声,不知道是谁把碗打碎了,我扭头一瞧,哦,原来是安铎,这家伙盯着汤盅直发抖?
“安铎你怎么了?”
“这……这是……”安铎抬头看看我,后退了两步。
“是什么?”我一皱眉,什么东西能把安铎吓成这样?
“人肉……”安铎强作淡定,幽幽的吐出两个字。
啥!?
我尼玛立时全身的汗毛就炸起来了,“你说什么?”我赶紧把汤盅扔到桌子上,在身上擦了擦手,这他妈的,真的假的?
我往安铎那走了两步,一低头瞧见她那碗里,卧槽!
我一把捂住眼睛,也真是佩服安铎没被吓疯!她那碗里,竟然……是一只……人手!!!
色泽鲜亮,五根手指微微弯曲,粘合在一起,卧槽……太吓人了……
紧接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碗给扔了,惊恐的看向安骆城。
安骆城笑了笑,“陛下,孩子们还小,没怎么见过世面,让陛下见笑了。”
“唉,看来如此美味,只有你我二人能享用了。”国主轻叹口气,看看我们,摇了摇头。
安骆城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她……她不会真的要吃人肉吧?那是人肉啊!是人啊!!!
我眼睁睁的看着安骆城随手夹了一块肉,打量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放进了嘴里,嚼了嚼,细品了品,“嗯,这肉煮了十二个时辰竟还能有如此嚼劲,当真是极品。”
妈呀……你才是极品好吗……
“哈哈,还是爱卿最懂朕。”国主也夹了块肉送入口中,一脸的满足。
我们就在这傻愣愣的听着她俩大谈特谈这人肉哪好吃哪不好吃……
我感觉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妈的,刚刚吃的那些肉,不会也有人肉吧!!
端起一杯水想压压惊,刚才不觉得,现在怎么越看这水越觉得它是红色的?像人血一样!!
“嗯……呕……”我赶紧捂住嘴闭上眼睛,不听不看不想……
其他人跟我差不多,我们几个全都离着那餐桌远远的站着,看着安骆城跟国主相谈甚欢。
从她二人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原来这被煮了的……是那奚人王……
我满脑子都是奚人王那张皱巴巴的大脸,那一身黢黑的皮肤,硕大的肌肉,他就算是被砍头,被凌迟,被五马分尸,我都不觉得残忍,可眼下,他竟然被煮了……一天一夜……活生生的……被……煮熟了……
这翌王……太……太可怕了……
自始至终,我都处于懵比状态,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这宴席是什么时候散场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帅府的。
今天这事对我的打击是真的不小,生生刷新了我对残忍二字的认知,我想,短时间内,我怕是不会再去碰一口肉了吧。
我躺在床上,喉咙一阵阵发干,起身到院外去打水。
路过安骆城院前,我顿了顿脚步,看着紧闭的大门,突然好想去看看安骆城,我就想看看,吃了人肉的她,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吗?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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