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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待你?”花渡似笑非笑道,“是谁答应我得到花签之后,永远不会来花府打搅我?又是谁,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敢占便宜,自称表姐的?”

“好!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放任花询这么胡作非为啊!你要是不管,那我只能自己动手欺负回来了!”

花渡挑眉:“无涯,你修道修仙,难道没有修心么?”

“说起这事,”花岸哼道,“你给花询写的那几个字,还真是漂亮。我说,你对她那么好,该不会是惦记上花府地下的东西,才一直这么接近她罢?”

“与你无关。”花渡道,“你既然来了,就给我安生一点。从前种种皆不作数,往后你再做什么,还须三思。”

花岸扭着腰起身往外走,负气道:“反正你我不熟,你管我那么多作甚!你的恩情我记住,赶明儿我得道成仙了,一定给你送份厚厚的大礼来答谢你的大恩大德!”

“还有一事。”

“有话快说!老娘还困呢!又不像你们这群神仙不吃不喝不睡觉!”

花渡轻叹道:“你离楚家人远一点。我替你算的卦,应在楚家人身上。你要知道,你已经有所成了,不出差错,位列仙班,指日可待。”

“知道了。”花岸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花渡看着她将门关上,垂眸挡住眼底的淡漠。

漫天梨花纷飞,山崖险峻如刀削磨,高楼孤立山间,叶笛声声迭迭。金色大鸟盘旋在半空之中,鸾皇时而俯冲直下,时而翱翔云端。楼近崖壁,扶栏之外便是悬空,俯视一眼,不尽深渊,极其可怖。清风吹拂,梨花香弥漫在楼台之中,有三三两两只白鸟栖息在树枝上,梨花瓣洒落纷飞。远处有鹰啸,天色湛蓝清秀,流水淙淙,怪石嶙峋,远处可望白雾环绕。

花询扶着栏杆,眺望对崖的梨花如雪,白得干净。她偷偷地回首去看吹叶笛的女人,口中遗憾道:“可惜没有锦囊,把那些谢了的花瓣装起来,还可制成香囊。花香总是要比那些木料的香更得我心一些。”

笛声停下,花渡嘴角含笑,颔首道:“若你想要,太容易。”

见她长袖一挥,花询回头看向梨树,只见所有落在地上的花瓣全浮在空中,仿佛有人将其一片片捡起,贴在半空。

花渡翻手拈诀,花瓣便全都排成行列,飞速融合在一起,又有几道白色雾气飞入其间,两个白色的香囊渐渐成型。

收了手,香囊飞至花询面前。花询拿着两个香囊舒心笑开了眉眼,递给花渡一个:“可真好。在这梦里,我要什么有什么,我真是不想醒了。”

“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你何必挂念?”花渡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道,“留不住的,只能讨你片刻欢心,若太执着,那些短暂的欢心,都会变成长久的痛苦。”

花询想了想,说:“此言甚是。”

“你明日就及笄了,可是个大人了。”花渡低眸,眼底似乎有雾气氤氲,“及笄后,就该许婚了。”

花询抬头看她,心里不觉有些伤感。

“你我相识了十年,你看着我一日日变化成长,我已然视你如长姐。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何人,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入梦见你。”她的笑意消散,心头有些闷,“你不说我也不问,你说是你是花仙,我信。那些未知的,或者不能懂的,我就权当是我梦中臆想。”

她走到凳子前坐下:“也许是我太孤独了。在花府里,越是聪明越会知道得多,知道得多了,就不肯与那些人为伍。勾心斗角,非我所愿。这真的只是我的梦,梦里有一个美丽又温柔的姐姐,可以去江南漠北,去天涯海角,去我向往的地方。没有杀戮没有私仇,没有讥讽没有谄媚。”长叹一口气,重新带上笑容,“这里太好,我会沉迷……你太好,我会依赖你的。”

“虽不能满足你那些愿望,但是只要在梦里,你要的我都能给。”花渡捏紧了手里的香囊,看着花询道,“只是这些都是假的。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

“我知道。”花询打断她的话,扬起笑,“我那么聪明,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呢?”

一时静默。

“是啊,你那么聪明……”花渡抿了抿唇,眼角带笑,“花询,我给你取一个字好不好?”

“取字?”

“嗯。”花渡点点头,微微一笑,“花询,表字问棠。”

问棠。

花询摩挲着手里的锦囊,心底慢慢地念着这两个字。

“问棠——”忽然眼中滚落眼泪,不知是悲是喜,心间酸涩难喻。她自己吓了一跳,忙擦掉泪水,笑道:“好字,我很喜欢。询花问棠,花询,花问棠……好字,好字!”她反复念着这话,莫名觉得悲喜交加。

第13章成人之礼

“可惜字是宗族长辈取的,我都不知梦醒来,我又会被取个什么字。可你这字实在好,我甚是喜欢,往后你在梦里见我,你就喊我表字。”花询泪中含笑,转头不敢让花渡看见。

“傻姑娘……”花渡低声叹息。

花家大小姐,淮安县主之及笄礼盛大而郑重。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高官权贵都纷纷上门观礼祝贺,不能来的也送上了大礼,更有数百位青年才俊挤着前来见礼。花府一整日门庭若市热闹,随时可见有马车递运珠宝首饰进府,还有平常难见一面的太守公卿,县令诸贵,华服绶带,往来如云。

花府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杜鹃、慈姑井然有序得安排事务,花君侯立与堂下与诸位鹤发鸡皮的老者交谈,公子晏则在门口同管家杜仲一起亲迎贵宾。宗祠礼官早就各司其职做好了准备,家庙布置再三确认合礼。

花询坐与东室,静静等待礼仪开始。外边雅乐已经奏起,丝竹音乐,激励昂扬。她望向门口,铃兰、佩兰、泽兰都在门口守着,白蔹、白青则去了家庙。她天还未亮就被唤醒去沐浴,换上了朱红色的锦边缁布衣,梳了两个双鬟髻,穿上采履。

这回正宾请的还是某位女大家,据说其人文名昭昭,贤淑德良。花君侯与君侯夫人上前迎接,君侯夫妇揖礼,请女大家入场。主宾与客人各自就座主宾位及观礼位,君侯夫妇方才就坐主人位。乐再兴,君侯起身道:“今日,小女花询行成人笄礼。诸位能驾临花府,前来观礼,乃小女之幸!老夫甚是感激。”他扫了一眼在场宾客,肃然道,“成人笄礼,是时开始!”

礼官唱道:“请花询入堂拜见诸位宾朋!”

花询听见了,起身往外边走去。

及笄之礼,一笄一赞,赞者为笄者好友或者姐妹,昨日楚仲辞与花无涯俩人为了争执赞者之位争得面红耳赤,好在君侯夫人发话,听闻安河郡主与花询私交甚笃,故请安河郡主为赞者。楚衍和花询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赞者不是花岸。

楚衍按照礼制,是该穿襦裙的。她换了一件深色玄黑裙裾,上绣飞凤,郑重庄严,先入堂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然后花询从东室走出来,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之后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楚衍为其梳好头,再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这时花询的目光落在了与花岸并坐在一起的花渡。她认真地看着花询跪坐着,眸光微动,仿佛里头盛了很多的话,又似乎只是单纯遵守礼法而已。

宾盥之后花询转向东正坐;礼官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走到花询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为她梳头加笄,再起身回到原位。楚衍为她象征性地正笄。做完这些,花询起身,宾向花询行礼祝贺。

依礼,花询回到东房,楚衍从礼官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趁那些礼官不备,花询叹道:“这真是折腾。我原以为之前那些礼数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这笄礼更是麻烦。”

“嘘。”楚衍作色道,“人生也就一次笄礼,你辛苦一些便过去了。”

哪有这么容易。

初加、二加、三加……一拜、二拜、三拜……置醴、醮子……

花询晕头转向地起起拜拜,又是持酒涂唇,又是吃一点饭,跪起又拜……

总算到了字笄了。正宾起身下至堂中面向东,君侯起身下来面向西。女大家为花询取字,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问棠甫。”

花询一愣,“问棠”这字为何她总觉得意料之中,又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感?这迟疑了一分,正宾见她不答话,皱起了眉。楚衍努力给她使眼色。

花询回过神来,答道:“问棠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向女大家行礼。正宾回礼复位。

楚衍松了一口气,花渡收回了捏诀的手。

之后也没有出什么大事,顺利地完成了礼仪。

花询回了房,累倒在榻上,直叹道:“不想这世间礼仪之繁复,由是可观。”

“这才只是笄礼罢了。”楚衍跟了进来,坐到花询身边,含笑道:“往后还有婚礼,更是繁琐复杂。”

“哎呀,”花询揉了揉额角,“好在有仲辞帮衬,险些出错。”

“可不是嘛!”

听着声音,花询扶额无力。

果然,花岸走了进来,讥笑道:“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半路失神,魂魄神游到天上去了?”

花渡进来,听到这话,说道:“若让无涯你也走一遍这些礼数,只怕你要错误百出,惹人笑话了。”

“……”花岸怒目而视,欲辩又不敢。

“花无涯你及笄时难道没有按照此礼来走吗?”楚衍疑惑道。

“谁说没有!”花岸嗤笑道,“只是我不像我家问棠表妹,如此隆重。”

花询坐起身,苦笑道:“隆重是隆重,累坏了我。”

“而今问棠也是大人了,堂堂淮安县主,只怕往后来提亲的要踏破门槛了。我方才见那些人,个个盯着问棠移不开眼。”楚衍感慨道。

花询摇头道:“一群纨绔,皆祖上蒙荫,我未来的夫婿若都是来的那些公子们,我只怕要哭死。”

“公子们舍得出手,你看那些礼物,都快堆积成山了。”花岸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又开始磕起来,“叔父好歹也是个君侯,要是一般人也就罢了,表妹你自然有得挑选,不必担心这些。”

难得听花岸一句好话。花询促狭一笑:“那些人送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就是你们这几位,可有什么大礼?没有礼物我可不依。”

花岸吐掉瓜子皮,爽快得从袖笼里掏出一块木牌子,小小个,上面还浮雕着神秘的花纹。扔到花询怀里,她倚靠在门边,懒懒道:“你们花府金银珠宝稀罕玩意儿要什么有什么,我刚看了一眼送礼的单子,哟呵,怪吓人的!这玩意儿留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用,你拿着玩罢,权当佩饰。”

花询接住,翻看了一下牌子,挺好看的,那手艺也不像是普通匠人雕刻的。她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表姐!”

“什么破木牌子,你也送得出手!”楚衍与花岸像是八字不对盘,就连送个礼物都贬低两句才开心,“你再穷酸,送个金的银的不比这好?”

“诶我说楚仲辞你什么意思?”花岸嘴里还不停磕着瓜子,“那些个庸俗的破铜烂铁怎么能拿来和我这块牌子比?你就是有眼无珠!”

花询笑道:“仲辞你别急,我看这木料不是凡品,纹饰也好看,表姐一番心意比什么都贵重。我倒是不稀罕别的,这牌子我很喜欢,定然会贴身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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