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不敢再反驳,只好答应:“是。”
沈霜照又倒了杯水,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可那眼神分明是像在盘算什么。
“真的要回去吗?”凌烟忧心忡忡地问沈霜照,“你这样伤口很疼的。”
沈霜照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我在水澜城待惯了,要养伤自然也是回家养,这里……”她顿了顿,目光无焦距地投向远处,“我不喜欢。”
凌烟无话可说,只好扯开话题:“那忧儿呢?是跟着你一起回去还是留在我这里?”
沈霜照说:“让她留在你这里,等我伤好了再过来看她。我娘和忧儿,劳你费心了。”
“不会。”凌烟的眉头是怎么都舒展不开来,心里积压了这么多心事,她哪里还开心得起来。
正说着,门口就有侍卫来报告:“启禀城主,主上在内城门前等着,她说要接你回去。”
沈霜照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说了句:“她若是等得住那就让她等会儿,我喝完药就走。”
侍卫捎了她的口信又噔噔蹬地跑着去回传洛期。
沈霜照在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洛期突然叫住她,沈霜照回头:“怎么了?”
凌烟欲言又止,最后只道:“莫要冲动。”
闻言,沈霜照反应冷淡,只是微微点点头,连句作别的话都未说就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到了城门口便停了下来,沈霜照睁开眼问:“怎么了?”
还没等人回答她,就见帘子被掀了起来,洛期正笑着凝视着她。沈霜照紧蹙着眉,又闭上了眼睛,一个字都不想说。
洛期倒也不介意,弯腰坐进了马车:“才几日不见你就成了病秧子?”
“……”沈霜照虚弱得很,歪着脑袋靠着,不去理会她。
洛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心突然揪了起来。这种心情她曾有过,沈霜照小时候生病时她便是这般焦虑与忧愁。她坐到沈霜照身边,将她的人揽到了自己怀里:“靠着我会舒服些。”说这话时,她早已做好了会被推开与讽刺的准备。
可意料之外,沈霜照并未冷言冷语,竟然顺从地贴在她怀里,声音因为气虚而有几分沙哑道:“没心思和你吵架,我很累。”
洛期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沈霜照这般的温顺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的这一团温热更是让她的心跳得混乱。静玉说得没错,或许不该对沈霜照那么咄咄逼人,对她且耐心温柔一些,或许两人之间会有一丝回寰的余地……
这样想着,过了许久洛期整个人才逐渐放松下来。她垂头,见怀里的人闭着眼睛又不说话,以为沈霜照又睡着了,不由伸出右手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沈霜照表面看似顺从,心里却是厌恶得要命。除了陆清容和沈婉蓉,她本就不喜与人靠得太近,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洛期又是她最恨的人,如今还要装出一副顺从的样子,真是太为难她了。
因为靠在洛期怀里,沈霜照的鼻尖就能嗅到洛期身上的气息,这种味道她觉得十分熟悉。而熟悉的味道总是隐藏着一段陈旧的回忆。沈霜照脑海里闪过几副儿时的画面,年少的洛期,年幼的自己,碧海城边蔚蓝色的海……想着想着,沈霜照就猛然记起那日清晨醒来自己嗅到的味道,难道说……
果然,凌烟似乎说得很有道理——洛期这个人,兴许对自己真的有一种畸形的爱……沈霜照双眸紧闭,她的试探初步有了结果。
☆、第120章计划
“虽说你的伤需要静养,可总是躺在床上对你的身体也不利。”洛期随着沈霜照到了她的清霜殿,对刚躺下的沈霜照说。
沈霜照侧过身背对着她,有气无力却又冷淡地回道:“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洛期张嘴,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情绪,她起身:“刺客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你且好生养伤,这几日的主殿议事也不必参加了。”
“主殿有我没我都一样,你又何必再特意告知?”沈霜照闭着眼睛,说出了这番反讽的话。
洛期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你若是这般介意此事,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可以重新商议。”
沈霜照似乎并不领情,洛期得到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她很无奈,心生出无限的惆怅与恼意,可现今她只能忍着。
出了清霜殿,静玉问:“主上,你可当真要考虑让城主主掌主殿?”
洛期眼睛直视着前方,只是笑了笑,说:“她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唯独这权力不行。”权力是她最在意的东西,毕竟有了权力才能控制住沈霜照。
“那你方才说……”
“她对我的怨恨太深了,我想我应该试着一点点地对她好些,她想要的,我若是能给就都尽量满足她。”当然这都是出自洛期的私心,她所谓对沈霜照的“好”都是有前提的。说到底,都是为了她自己能得到沈霜照。
静玉没接话,脸上的表情很漠然,可仿佛又隐藏着某些情绪。
“罢了。”洛期脸上划过一瞬间淡淡的笑意,“我暂且还她几日自由与清净,这几日你们都莫要打搅她。她若是想出去走走,也由她去,莫要拦着。”
“是……”静玉低头应道,再次抬眼,只见得到洛期的背影。望着洛期的背影,静玉脸上似乎透着心事。
沈霜照在寝殿里昏睡了三天,之后的几日除了日常的生活,闲余时间也都被她用于没日没夜地睡觉,好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失眠时间都补回来。她太累了,四年里受的精神折磨令她筋疲力尽,紧绷着的神经在重新见到陆清容的那一刻才渐渐放松,她需要一场彻底的休息才能积蓄起精力。
某日过了午,沈霜照从睡梦中醒来。她坐在床边,双脚着了地,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身上的伤口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终于好了大半。
“城主醒了?”南燕看着她,以为她吃了饭又要睡,急忙道,“我这去给你准备午膳。”
沈霜照揉了揉眼睛,出声道:“不用了,我想洗个澡,躺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了。”
听她这么说,南燕高兴还来不及,过来握住她的手,说:“这几日你可把我和晓桃吓坏了,哪有人睡觉睡这么久的?我还真怕你就这么躺一辈子。”
沈霜照伸出食指顶了顶她的眉心,笑着说:“南燕姐姐在胡说些什么?莫不是真的希望我一睡不醒?”
南燕甩开她的手,嗔笑着反驳:“我看你是躺糊涂了。快些起来,可以准备去沐浴了。”说完,她便独自走了出去。
沈霜照双手撑在床沿上,心里算了算日子,眼睛的余光瞥到书架上挂着的孔雀面具。她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了面具。看着面具上那两个镂空的孔,沈霜照闭上眼,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陆清容那双妖异又勾人的桃花眼。
还有多久呢?她拿着面具,不由失神。不过眼下她要出去走走了,有些事要提前安排计划起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洛期的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沉香的味道,她倚在塌上,单手撑着下巴,闭目养神。此时,静玉恰好匆匆忙忙地闯进来,紊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寝殿显得格外清晰。
“如何?”洛期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回主上,城主起来沐浴吃了饭后便穿着便装去外城了。”静玉答道。
洛期换了个姿势,语调却未有丝毫起伏:“外城?她去外城做什么?”
静玉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一句句道来:“城主去了张大人府上,和张善聊了一会儿,又去了山水巷见了景筝,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城了。”
洛期终于睁开眼,从榻上起来,走到那棵盆栽前拨弄着叶子,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吗?她可有何异常?”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异常,或许……或许城主真的只是躺累了,想出去散散心。”静玉不敢站在沈霜照的立场为她说太多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静玉说完后洛期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摘下一片烂了一半的叶子,这种沉默让静玉莫名地害怕。好在过了一会儿洛期终于开口:“刺客的事可有眉目?”
静玉摇摇头,双眉皱起,似有些忧心:“还没有。”
“继续查下去。”洛期拍了拍手,抖去手上的泥土,“去清霜殿。”
沈霜照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斜坐在水池边,安静地看着池中游来游去的鱼,手中还时不时向鱼群投食。洛期看着她的有些瘦削的背影,心中的怜爱就那样一点点荡漾开来。
若说几年前沈霜照还是个莽撞气盛的小女孩,如今的她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气质。不同于洛期的娇小,沈霜照身材修长,出落得很好,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十分勾人,洛期仅是看着她的背影就看得有些痴迷。
陡然间,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从洛期心里升起——这是她的人,是她从小养大的。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有资格拥有她?自从意识到自己对沈霜照的感情后,洛期心里那种爱似乎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失控。
“站在我身后那么久,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你要杀我。”沈霜照平淡的声音打断了洛期的思绪。
洛期眼中逐渐恢复清明:“听说你醒了,我特地过来看看你。”
沈霜照将手中最后一点鱼食尽数投入水中,鱼群立刻一涌而上,争相抢食。沈霜照对着鱼群笑了笑,这才起身回首看着洛期,挑起眉:“我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主上特地跑一趟。”
洛期只当她是叛逆的少女,不与她计较那几句带刺的话,只说:“伤恢复得还好吗?”
“嗯。”沈霜照走过她身侧,应了一声便向屋里走去,“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洛期扭头看她,而后也跟着进了厅堂。
侍女们端上了茶,两人却一口都没喝。沈霜照垂下眼看着茶盅的盖子,说:“我想尽早回主殿。”
洛期:“你的脸色还是很惨淡,我看还是再休养一段时间再回主殿为好。伤口还疼吗?”
“有时候还是会痛。”沈霜照捏了捏鼻梁骨,显得很疲惫,想了好一会儿才松口,“迟些回主殿也好,可是我在这清霜殿待得闷了,可否去青城住一段时间?正好忧儿也在,我想多陪陪她。”
闻言,洛期下意识地蹙眉,心里当然是不情愿的,并且认定沈霜照这么疼洛忧是因为她是陆清容“女儿”的缘故,越想越气,可又不好发作。沈霜照侧目,不动声色地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与情绪都收入眼底。
“我的要求很过分吗?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沈霜照见她不说话,追问道。
洛期看着她,思忖再三说:“你不过想换个环境,又爱清净,忧儿闹得很,怕是会惹你头疼。我记得有个湖心岛,之前你不是常去吗?不去青城,那里也可以吧?”
“也好。好些日子没看医书了,湖心岛无人惊扰,我去再合适不过了。”沈霜照神色平静,内心却起起伏伏。如此,便等你了。
陆清容站在沙海的城楼上,看着落日一点点下坠,心中的烦恼却是一点点升腾起来。自从半个月前在沙漠里抓了那人回去,自己的思绪就开始被侵扰。
虽然那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甚至她与那人连话都没说几句,可那人离开前露出的那抹怪异的笑容,她手上的红绳与铃铛,还有自己手里的匕首,以及幻红反常的行为,这一切都交织成一张网,将她困在当中无法抽身。隐约之间,陆清容总觉得那人或许与自己消失的一年记忆有莫大的关系。
越想越乱,陆清容晃了晃头,转身下了城楼,莫要再纠结了。
回主殿的路上,行至转角,陆清容见几个侍女拿着一些东西行色匆匆。甚至有个侍女一时不察还险些撞上了自己。
“少主恕罪,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你。”侍女吓得连手里的长形木盒都掉在了地上。
“啪”地一声,木盒被摔开。陆清容的注意力随即被地上的东西吸引,她问:“你们拿着手里的东西是要做什么?”
“回少主,幻红姐姐命令整理一些杂物,说若是无用的东西且都扔了。”
陆清容蹲下身,翻开木盒:“这琴是谁的?”
“这……”侍女支支吾吾的。
“我在问你。”陆清容声音清冷,总是带着傲慢与严厉。
侍女手脚发抖,只好如实告知:“这是少主你的,只是几年前从青城带回来后就再也没动过,一直堆在杂物间。这琴不是奴婢要扔的,是幻红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不吉利,让奴婢赶紧扔了。”
陆清容拿起琴,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发现了一行字。她将琴放回木盒,对侍女说:“这东西不许扔,拿回去放起来,只是莫要让幻红知道。她若是问起来,就说已经丢了。还有,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我就杀了她。”
句句狠厉,且大家都知道她说一不二,说要杀了你就真的会杀了你,如此一来侍女们哪个敢不听。
回了主殿,陆清容又拿出那边做工精致的匕首,对着它若有所思。又想起那根红绳与小铃铛,那是她的东西,为何会在那人手里?那人又说自己手里的匕首是她的,这当中定有什么关联。
陆清容放下匕首,叫沈霜照是吗?
☆、第121章换位
过了春天,天气便渐渐热了起来。午后,本该是睡意浓浓的沈霜照却静坐在二楼的书案旁,看书练字。过了个把时辰,觉得乏了才放下笔,她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允许自己有这闲暇时光。
话说她搬到这湖心小筑里已经有几天了,可张善那边仍是毫无消息。尽管如此,她倒很沉得住气。沈霜照收回视线,重新执起笔,像是很有把握——你会来的……
那日夜里,沈霜照正准备歇下,一只鸽子扑腾着飞了进来,停在窗沿上。她走过去,从鸽子身上拆下一个小纸条。看了之后,她面无表情,从书架上拿下从清霜殿带来的孔雀面具,而后换了身衣服急匆匆地下楼了。
初夏的夜晚,湖面上吹来习习凉风,沈霜照听着蛙声和虫鸣,在岸边站了一会儿后终于解开拴着船的绳子上了船。
她穿着一身黑衣,面容严肃又坚毅,双眸幽深如潭,手上还紧紧握着孔雀面具。
湖心岛入口处的两个侍卫早已睡了过去,沈霜照上前半蹲下,伸出手指点了他们的穴,两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霜照起身,慢慢地消失在幽深的小路上。
陆清容眉头皱了皱,头昏沉得厉害,即便如此,她还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眨了眨眼,视线渐渐地清晰起来,一张戴着妖异孔雀面具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她亲眼看着戴着面具的那人邪恶地勾起了嘴角。
“知道我是谁吗?”
陆清容处变不惊,出门在外她没有戴面具,只是戴了层薄薄的面纱遮去了自己半张脸。她眼中毫无波澜,即使此刻她浑身无力,任由他人将自己的四肢牢牢地捆在椅子上。
“在这水澜城,能布下陷阱偷袭我的,除了那位被我俘虏过的傀儡城主,我想不出还能有谁。”陆清容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人,“沈霜照,别以为凭这个面具真的就能掩去你的身份。”
说起来,她开始有着后悔当日在地牢她没一刀杀了沈霜照。如今这混账东西倒好,借着是在她的地盘,命客栈的人往她喝的水里下了药。而自己对药这么敏感的人竟然一时也未发现,最后着了她的道。
沈霜照的中指和拇指分别扣住面具的左右两侧,手一用力,面具便被她扯了下来。她抬眼,一双明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向陆清容。
陆清容不避讳地与她对视,可在与她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心还是不由地微微震颤了一下。
身前的沈霜照一袭黑衣,头发尽数束在脑后,那双眼睛宛若天上的繁星似乎隐隐闪着光。她手中攥着绿色的面具,脸上虽有淡薄的笑意,可她看起来仍是有几分不怀好意的邪恶。
沈霜照没接她的话,只是微微回首,对张善说:“做得很好。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张善只是愁眉看着陆清容,心里有许多感慨与担心,却始终未说出来。沈霜照应是很开心,他又何必去破坏她难得好心情呢?只是他也会觉得不公,为何——还会是陆清容?
“属下先行告退,城主若有吩咐,属下随时待命。”
沈霜照颔首,不想与他浪费太多时间。
张善走后,沈霜照关上了这间房中所有的窗户。她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到陆清容身前。
“恐怕你早就料到我会来找你。”陆清容没有情绪地看着她。
“自然。”沈霜照点头,伸手拿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强占我的东西好几年,如今也该还回来了。”她凑近陆清容的耳边,鼻尖又嗅到了那股暌违已久却很熟悉的味道。
陆清容笑得妩媚,道:“你的手上还戴着我的红绳与铃铛,沈城主,强占东西这一项,你我应是不相上下。”
沈霜照在她耳边闭着眼睛,眉头拢在一起,双唇因为激动而不住地颤抖着。她疯狂又贪婪地迷恋着这股味道,想了四年的人终于又近在咫尺。
“怎么了?城主为何不说话?”陆清容扬唇,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妖冶与戏谑。
听她这么说,沈霜照也笑了。陆清容的这种语调的确是一点儿都没变。她伸出手,暧昧地游移在陆清容腰际:“我的匕首呢?藏在哪儿了?”
她“不规矩”的手不但没有激怒陆清容,倒让她笑意更甚,双眉扬起,说:“我早就听闻沈城主与那位主上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也都对女子颇为上心,如今看来倒是没冤枉你们。”后面的话她虽说得漫不经心,可那讽刺的意味却格外浓厚。
沈霜照自然听的出来,她凝视着陆清容,心想:若是换了往日陆清容听见自己与别的姑娘的“风流事”,自己早就被她按在床上抽鞭子了,她哪里会是如今这副戏谑调侃的样子?看来,自己彻底被她遗忘了,她对自己的爱,恐是一点儿都不剩了。
“城主今夜总是这般沉默。你若是走神了,远道而来的我可会很无趣。”陆清容变着法儿地去戳她的怒点。
只是如今的沈霜照已非当初那般冲动情绪化,尤其面对陆清容,她更是有着异乎寻常的耐心。
“你听好了,这东西是我的。”沈霜照从她身上搜出匕首,在陆清容眼前晃了晃,“所以……没收。”
“好啊,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东西我还你了。拿我的东西呢?你可否也物归原主?”陆清容收起笑意,冷淡地斜视着她。
沈霜照特意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她刻意地在陆清容耳边晃了晃,铃铛立刻发出响声。她将脸凑到陆清容面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她望进陆清容眸中,看见她眸中倒映着的自己脸上浮出了笑意:“陆姑娘说的可是这个?”
陆清容反而莫名地被她戳到怒点,蹙起眉狠狠地瞪着她,道:“偷了我的东西,就该还回来。”
沈霜照缩回脖子,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手中把玩着匕首,啧啧摇头:“陆姑娘这话说的……这绳子和铃铛分明是陆姑娘当年送我的,岂能冤枉我偷呢?”
“我送你?”陆清容看都不看她一眼,“城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厉害得很。偷便是偷,抢便是抢,你又何必满口胡言为自己开脱呢?”
沈霜照故意叹气:“说这些真是毫无意义,我都险些忘了问陆姑娘此行来的目的。要知道,沙海几年前就彻底与我城断交,双方也是老死不相往来。陆姑娘身为沙海的少主,此次竟孤身到访,我倒是想知道陆姑娘这是为何。”
分明是她给了自己暗示,如今却在这里装傻充愣,陆清容冷笑:“沈霜照,你少装聋作哑。我来做什么,你比我清楚。”
“听说陆姑娘先前生了病,有些事都被遗忘了。你不就想知道我与你究竟什么关系,你消失的那段记忆里又究竟有些什么,以及——”沈霜照垂眸看着匕首,“这铃铛与匕首的来历。”
陆清容盯着她,被捆在椅子上的双手却不断在身后挣扎,她可不想被这人就此囚禁起来。
“我劝你别费力了,这东西结实得很,你又被我下了药,恐怕是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沈霜照特别坦然地看着她,又道,“你不是想知道吗?好,我就告诉你——我想你大抵是忘了我与你之间有杀父之仇。”
“什么?”陆清容连沈霜照是谁都忘了,哪里还会记得她是楚行之的女儿,她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闻言,沈霜照做出一副极为遗憾的表情:“陆姑娘果然是忘了啊……不过没关系,你欠我的、你我之间的仇恨,我都会抓住机会一点点要回来。”她用手撅住陆清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陆清容侧目:“你要杀我?”
沈霜照哑然失笑,拔出匕首,冰冷的刀刃挑起陆清容的面纱,然后她的手用力一割,轻薄的面纱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自然是晓得这面纱对于陆清容而言有多重要。当年自己揭了她的面纱,她那副怒不可遏,气急败坏的样子,沈霜照现在还记得。不知过了这么些年,她可否还会生气。
面纱掉落的那一瞬间,陆清容脸上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愕与慌乱,而后便是滔天的怒意,说出的话倒是很平静:“很好,沈霜照。”她表情坚毅又狠厉,“今晚你若是不杀我,让我有机会逃了出去,下次再见面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沈霜照露出一口小白牙,其实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太能理解陆清容为何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难道是怕自己的模样会惹来行人的注意?思来想去,倒是有趣得紧。
顿了顿,沈霜照又继续道:“能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是陆家人了。”
“我们陆家……”陆清容想出口辩驳几句,却被沈霜照强行打断。
沈霜照手中匕首最尖利的部分抵到了陆清容一侧的脸上,她轻描淡写地说:“那日在地牢,陆姑娘划的是我哪侧的脸?这边?”她认真思考,“好像不是,应该是这边吧?”
陆清容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这刻的沈霜照变态扭曲得很。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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