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离开房间的姬舞靠坐在门外沉默不语,前天晚上她亲眼目睹了纳兰梦走进了安甯语的房间,那一刻犹如天崩地裂,随后跟着突然出现的方丈一同来到了寺庙后山,无惧冰冷的雨雪和黑暗,最后克服了所有的障碍来到了山顶,白光驱赶了夜的黑,姬舞俯视大地茫茫的白雪一望无际,任何东西在眼里都显得如此的渺小,就连人也不例外。
站在旁边的方丈对姬舞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无论你的苦从何来,全无是类,不过满眼空花一片虚幻而已。比起苍天大地,我们彷如微尘微不足道,若将任何东西看的太重只会自寻烦恼,倒不如放下,懂得放手才能没有烦恼。”
“师傅乃得道高僧能看破红尘,我乃一个凡夫俗子,理所当然容易有所迷失。”在这段感情纠葛中姬舞找不到任何出路,她力图为安甯语奉献一切,却发现力不从心。
“那就让自己站的更高,唯有在高处你方能找到正确的路。”方丈怀仁轻抚了一下银白色的胡须,用沉稳苍老的声音继续说,“人最大的恐惧不在于敌人有多可怕,而是你自己有多脆弱。别顾着害怕,要学会坚强,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驱赶眼前的黑暗与恐惧。”
“弟子如何才能够让自己强大起来?”姬舞想要找到一劳永逸克服心魔的方法。
“正视你内心的恐惧,面对而不畏惧它就会随之消失。别人害怕再受伤而不愿意面对,其实不然,相反你漠视它,及时它存在也无法对你造成任何威胁,你学会控制它而不被它控制,此为强大。记住,比恐惧更强大的是希望。”
这一刻比起怀仁的话,姬舞被眼前壮丽的景色所征服,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从山脚艰难的爬到山顶获取的满足感。以前对未来的路模糊不清楚,对安甯语的感情更是爱痛交织,懂得没有绝对的尽头,学会拐弯一定能达到目的地。
想起了这一切,让姬舞鼓起了勇气,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径直的推门走了进去。看到纳兰梦百感交集的坐在安甯语的床边默默私语,眼中含着泪水。她更笃定刚才灵光一闪的想法。
姬舞走到了床边坐下,紧握着安甯语的手比之前凉快了不少,焦急不安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对纳兰梦说,“纳兰姑娘,幸的有你在,方让甯语度过这难关。”
“郡主,言重了。”自从知道了安甯语是女子的身份,一切本来胶着的事情变得更复杂。站在床边的纳兰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姬舞,也不知道如何面对醒来的安甯语。
“作为她未过门的妻子,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我亲自来做,让你为甯语擦身换衣服,着实是委屈了纳兰姑娘你。”姬舞的语气很平淡,怎么也不像是在吃醋,反而是真心的感谢。
一想起刚才看到了安甯语的胴体纳兰梦忍不住顿时脸红,连说话也变得不利索,“呃…这件事”忍不住向布朗投向求助的目光,她听不出姬舞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毕竟她并不知道安甯语是女子的真相,显然现在是她占了未来郡马的便宜,有理说不清。
“纳兰姑娘,别紧张,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很感激你为甯语所做的一切。”姬舞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冰冷的说,“或许你会奇怪作为甯语未过门的妻子,为何刚才的举动如此失礼。其实不瞒你说,之前我曾遭歹人…蹂/躏,致使至今无法直视男人的躯体,所以也无法面对甯语。”
这个绝对是在知道安甯语是女子之后,第二个劲爆的消息,郡主被人施/暴绝对是一件大事,不只因为她是郡主,对女子而言视贞操如生命,而有人却窃取了她宝贵的第一次。
可能太震惊让纳兰梦惊呆在原地,布朗听到这里于是也转身离开,反扣上门让她们两人秘密谈心思,坚守在门外保证不让任何人打扰。
“我从未想过能说出口,以前稍微一想起,都让我觉得生不如死。”姬舞没想到真的说出来,她终于愿意正视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要是跨不过这个坎她可能会永远的失去安甯语。
“所以郡主今天重新提起是为了?”纳兰梦无法想象要是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会怎样,“甯语她也知道吗?”
“嗯。真是因为有她的包容和支持,才能让我走到今时今日,若没有她,恐怕我早就死了。”姬舞提到安甯语的大度忍不住哽咽。
“哦。”纳兰梦之前还以为安甯语玩弄姬舞,才会故意要娶她为妻,没想过姬舞有如此惨痛的经历,无法想象若这一切发生在她身上,未必能像姬舞这样勇敢。
姬舞稍微擦了眼角的泪继续说,“直到昨晚我看到你走进了她的房间,我发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继续待在她身边,这样比让我死更难受。”
“其实昨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她房间是因为…”纳兰梦从没想过被姬舞误会。
还没等她解释完,姬舞就已经打断她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救一个叫春桃的女子,若我告诉你,我情愿你们昨夜真的发生关系,会让我的心更好受些,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纳兰梦惊讶的点了点头,迫切的想要知道她这句话背后的原因。走到这里才发现不是所有事情非黑即白,还有很多无法预计的事在发生,而超出了人能控制的能力。
“我曾无法接受甯语和其他女子亲密,才发现这样做是那么的自私,因为我使得她不得不承受着孤独。这么久以来,我都有愧疚她,不能给予任何的承诺,也知道不能和她有夫妻之实,欠她太多让我快要窒息。”姬舞想起了在扬州为了让安甯语娶她而泄密给姬俞,为了让布雨蝶消失而答应了她劝安甯语放了叶霏,她所做的一切无疑都在伤害安甯语,只为了把甯语永远的束缚,却不知自己一点都不快乐。
“整件事你没有错,也不是并非你所想,所以不要一味责怪自己,也不应该爱的如此卑微。”自从纳兰梦知道了安甯语一直隐瞒身份,对姬舞造成了欺骗也不值得原谅,眼看姬舞为了安甯语而自责更是火冒三丈,差点说出真相来。
“是我的问题,致使她无法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你知道吗?甯语之所以答应娶我,并非出于真心,而是我一手促成的交易,是我害她要做这样的选择,可笑的是至今为止她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的由岂止是安甯语一人,安甯语不是也在瞒天过海,十几年来都没有人识破她女扮男装的真相。
纳兰梦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是否能消化那么多的真相,到底安甯语的生活有多狗血才会这样曲折离奇。郡主为了嫁给爱的人不惜施以横手,而最戏剧的是郡主骗的人也同样在骗她。到底这里谁对了,谁又做错了,还是谁都没有错,只是时机不合。
“这番话难道不是应该跟她本人说吗?为什么要告诉我?”如果这一切是事实,可怜的人就不止姬舞一个,安甯语也是这场骗局的受害者。纳兰梦觉得陷进了一个泥潭里,本来她与安甯语的关系已经够复杂了,没想到还要兼顾姬舞。
“我也想,在面对她时,我却说不出口,因为害怕真相会让我永远的失去她。昨夜方丈跟我说了很多,也让我明白了有些时候受了伤,隐瞒只会让伤口腐烂,最后蔓延全身吞噬你的灵魂。唯有正视它的存在并及时的施药,方可让伤口愈合结疤。而我在努力尝试,过程很痛苦,但我还是会努力,我希望有一天真诚的面对甯语,得到她的宽恕和爱。”
“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在这场对话里,纳兰梦处于被动,如果是战场她早已输得一败涂地。
虽然很艰难,不过姬舞还是鼓足了勇气说,“我希望你可以考虑嫁给甯语。”
“什么?”纳兰梦听的很清楚,只是不相信而已。
“虽然你们时常吵架闹翻,不过这是你们相处的独特方式,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让她敞开心扉,她看你的眼神也很特别,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至少你的存在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留在甯语身边,能让她高兴的事我会义无反顾的接纳。”即使是卑微的爱情,姬舞也不愿意放弃留在安甯语身边的机会。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误会。”纳兰梦忙着矢口否认,从未想过表现的如此明显,连姬舞也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要责怪你,只是我想给她最好的。”
“郡主,我不是你的东西,你是不是有点一厢情愿了?”或许识破让纳兰梦变得附有攻击性。
“你现在如此排次,是因为这番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但不会改变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甯语,这是作为一个女人的知觉。”
“胡说。”
第七十八节
“纳兰姑娘,不是全部的爱情都能不期而遇,更别说有多少人能真的找到对的人一起生活一辈子,但如果在正确的时间彼此错过,或许会是遗憾终身,所以我恳求你回去仔细考虑一下,甯语是一个不懂得表达情感的人,是自我保护的太好而往往错失很多东西,包括人。如果纳兰梦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希望你能迈出第一步,可能会得到甯语真心的回应。”相对而言,姬舞已经迈出了很多步,但是因为甯语并不喜欢自己,如果坚持不放弃甯语,那她接下来要走的路还很长。
“不能因为你无法给予,而牵强的让我弥补你的位置。”
“没有任何人能替代别人。”
可能被姬舞的坦率感染,纳兰梦也逐步敞开了心扉,说出了一直困扰她的事,“你说的很对,可是安甯语真心喜欢的人是墨倪,并非是我。”
“那墨倪爱她嘛?”姬舞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她有无数次看到安甯语在墨倪曾经住过的‘梨渊阁’暗自流泪。
“应该不爱。”似乎这两个字不足以形容墨倪对安甯语的无情,她甚至为了离开安甯语不惜用生命相要挟,彻底的伤害了安甯语。
“哦。”姬舞轻轻的应了一声。
“‘哦’这个字有代表其他含义吗?”纳兰梦发觉原来说出心事是一件那么爽快的事情,看来这次的谈话让她舒心了不少,原来隐藏秘密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任务。
“没有,我以为开始了解甯语,原来她的心还藏着那么多秘密,让人捉摸不透之余又忍不住心疼。她如何承受爱的人不爱自己,又如何面对她嫁给了自己的哥哥?明明爱却不能说,这样的日子也太煎熬了吧。”姬舞懂得爱一个人却不能得到爱的感觉,正好她跟安甯语就是绝佳的例子,虽然安甯语不爱她,但至少还能得到她的怜惜。
“嗯,她过的一点也不容易。”纳兰梦凝望着眉头紧皱的安甯语,谁可以隐藏一个秘密长达十几年。
“不管如何,最后她还是离开了,甯语理应得到幸福。我衷心希望你能成为她的幸福。”姬舞锲而不舍的在游说纳兰梦。
“能成为你的聆听者我非常荣幸,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能找我,如果你愿意。但可惜的事,我不能答应你,我跟安甯语不可能在一起。”似乎这次的谈话让纳兰梦更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曾一度迷恋安甯语被她的魅力所吸引,直到目前为止她清楚是真爱,可惜复杂的关系让这一切不可能发生。
“是吗?那太可惜了,难道你和甯语注定有缘无分吗?”
纳兰梦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因为她并没有像姬舞看的那么透彻,自尊模糊了她的双眼。何况她的心里住着一个人,骄傲的纳兰梦发现不能卑躬屈膝的恳求安甯语的爱,不能学姬舞那样接受这么卑微的爱情。
在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和尚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跪在了地上猛磕头说,“女施主,求你们救我师傅,她们要把他活活烧死。”
当姬舞和纳兰梦刚到了大殿发现,之前被布朗控制并双手反绑的和尚都被捆绑在了大殿的柱子上,中间就有看到方丈的身影,他神色镇定自若并无丝毫畏惧之情。四周围着之前密室中囚禁的人,她们面露凶光看来势必要杀了寺庙里所有的僧众泄愤。
眼看形势十分严峻,姬舞及时出现制止她们点燃大殿,“这件事与方丈无关,只是部分僧侣贪图钱财勾结外人所为,为何你们要滥杀无辜?”
原来慈恩寺以前不过是一座破烂的寺庙,当时怀仁和几个和尚在此吃斋念佛过着清贫却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某天慈恩寺来了一个过客并给怀仁带来了财路,可惜方丈怀仁并没有受金钱的诱惑,拒绝与他同流合污把人轰出了慈恩寺。
可惜偏偏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弟子,偷偷和过客达成了协议,私下筹建密室关押从全国各地虏获来的女子和孩子,瞒着怀仁开始干起了非法的勾当。
也是如此慈恩寺慢慢有了起色,并得到大笔的香油钱重修了寺庙。一直以来,怀仁以为得佛主保佑,却不知魔掌早已腐蚀了一些弟子的心灵,黑暗掌控了整个慈恩寺,让一片原本佛门清静之地成为污浊之地。
“女施主,莫要再劝。导致如今的局面,老衲也难辞其咎,若死能弥补对她们造成的伤害,老衲也算死的其所,阿弥陀佛。”似乎方丈怀仁并没有丝毫畏惧死亡,至今关心的是饱受了煎熬的人。
“可是,师傅。”姬舞还想要在劝,虽然和对方相处的时间短,但怀仁如她的明灯一样照亮了前方的路。
“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所以不要为我伤心……”眼看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点燃了大殿的角落,火很快就蔓延开来。
鉴于她们都知道姬舞和纳兰梦都是安甯语的人,为了报答安甯语的救命之恩,她们离开前还把不愿意离开的姬舞和纳兰梦拖了出大殿。
不用多少时间整座大殿都陷进了火海之中,熊熊的烈火里传出一些僧侣的嘶声揭底的哀嚎。被眼泪模糊了双眼的姬舞隐约能看到双手合十的怀仁慢慢的消失在火焰中。以为看透生死的她,发现原来生命真的脆弱,而她执着于红尘之事。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夜晚,火光点缀黑夜,连降雪也无法扑灭,隔天连日来的暴雪终于停歇,原本装潢奢华的慈恩寺成了断垣残壁,死里逃生的人不管是否能找到路,丝毫不犹豫的纷纷逃离这人间地狱。
退烧后的安甯语睡了一整个晚上,醒来天已经亮了,发现靠在床头昏昏欲睡的姬舞,勉强支撑起虚弱的身体,把被吵醒的姬舞小心的抱上床,并拉好棉被将人盖的严严实实,半梦半醒的姬舞任由安甯语折腾,嘴上还说,“你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方不说她一个郡主不会做吃的,安甯语也不会让她去做。安甯语轻轻的压着姬舞免得她挣扎要起来,“别动,我不饿。”
为了照看安甯语整夜都没有合眼的姬舞累坏了,听到安甯语坚定的语气她也没有在反抗,很快进入了梦想。而起来后的安甯语重新穿好外衣,盖上了厚实的披风匆匆的走出了房门,布朗即刻出现在面前。
昨夜在门口守护了一晚的布朗也没有合过眼,看到安甯语精神好点也非常欣慰,“甯语,你醒了。”
“衣服是谁换的?”果然,安甯语还是最关心身份泄露的问题。她相信布朗在知道她女子身份后,一定会做妥善的安排,不会轻易让人知道真相。或许她高估了布朗的决定,答案可并没有她预测的如意。
最后从布朗嘴里说出了一个她十分不愿意听到的名字,“纳兰姑娘。”
话刚落地,便马上听到清脆的‘啪’一声,安甯语的手打在了布朗的脸上,顿时脸上多了一个红手印,“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当时你的情况非常危急,身体好像燃烧的火炉一样,房里就只有郡主和纳兰姑娘,没有其他人可选。”布朗非常理解安甯语的心情。
“难道你不是人吗?或者可以随便找个女的,为何偏偏是她?”气疯的安甯语有些口不择言,这已经是第二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曝光的危险又加大,何况是丝毫不受控制的纳兰梦。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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