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桑枝急道,“不是要先去销奴籍吗?”
王常月淡淡道,“宫里的琐事自然有宫里的人来办,这个不用操心。”实际是因为王常月的特殊地位,所以他可以直接带桑枝走。至于后续事宜,则由身在皇宫钦安殿的白云观道士一一办妥。也无非是些手续上的事,比如从坤宁宫要来奴籍,交给十四衙门,然后由十四衙门上报给皇帝太后,下旨令她出家。最后这道旨意将和桑枝的奴籍一起,交到白云观。
桑枝心中一窒,到时候皇后那里就只能把她的奴籍交出来,然后……自此两不相干。
“两不相干”四字一出来,桑枝就鼻尖一酸。好像一颗心也随着这四个字一起揪起来似的。桑枝有些站不住,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昨晚素勒的神情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想,素勒会恨她的。她怎么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
“走吧。”王常月声音不大,却恍如巨钟撞在桑枝心头,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不……”
王常月望着她,桑枝慌乱地说,“我……我还有点事没做,我……”随即不等王常月回答,她一咬牙又朝坤宁宫快步奔去。
看着她的背影,王常月摇头轻叹,随即对一旁的太监说,“劳驾过来一趟,贫道告辞了。”
太监惊讶道,“不等桑枝了吗?”
“她走不了。”说罢,王常月扣手施礼,自行离去。实际上,王常月不过是请来十四衙门的太监来试探桑枝而已。要做国师的徒弟岂是易事?重重考验是必不可少的。王常月心知她如今沉沦日重,心不清根本不可能诚心离开。故而并没有对皇帝太后提起,只是把来找他的十四衙门太监带来,如此试探桑枝却乱了阵脚。王常月便知道,这个姑娘已经成为这座皇宫的一部分。世间事,强求不得。尤其出家一事,更不可强求。
桑枝在这座宫殿里奔走,越靠近坤宁宫反而越心安。她一路走,一路终于彻底安宁下来。直到站在坤宁宫门口,桑枝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尽是复杂的苦涩,她鼻尖发酸,热着眼眶释然一笑,轻喃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而坤宁宫里的皇后娘娘,一夜之间却好像变了个人。她倒下去,蔡婉芸请来御医。自从醒过来,皇后娘娘就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幔出神。直到天色微明,厚重震耳的晨钟响起,皇后娘娘才眼神动了动,布满血丝的双眸此刻却一片沉静。蔡婉芸在皇后娘娘床榻边守了一夜,没敢合眼。
“沐浴更衣。”皇后娘娘喑哑的声音传来,那无波无澜却甚是低沉的语调,让蔡婉芸莫名心惊肉跳。她连忙召人伺候皇后娘娘,在给皇后娘娘梳妆时,蔡婉芸偷偷打量着,竟觉得一夜之间皇后娘娘好像苍老了许多——不,确切的说,好像再也看不见曾经依稀可见的少女模样了。
“皇后娘娘,宫妃们来请安了。”蔡婉芸低头弓腰的说罢,皇后娘娘淡淡应下,随即对着铜镜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尽管妆容遮住了皇后娘娘的疲惫和苍白,可眼中的血丝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除夕这天尚且不能算太忙,要到傍晚时分才真真开始忙碌起来。不过不算太忙只是相对晚上而言,皇后娘娘从睁开眼就没歇会儿。先是繁琐复杂的衣物妆容,穿好等着宫妃请安。等大家退下,她又要重新褪去装束,换成晚上守岁的皇后盛装,这可比平时的衣物繁琐太多,一个上午端坐不动,让宫女们伺候着她盛装打扮。这一身衣物太重,装扮更重,头上珍珠金玉满载,脖子上也挂着一串又一串沉沉的象征皇后地位的朝珠。皇后整个人就好像被衣物压塌的衣架。如果没有旁人搀扶,是一步都走不动的。
皇后娘娘中规中矩的艰难用完午膳,直待到傍晚,即将出发去慈宁宫。就在这时,有宫女过来对蔡婉芸附耳说话,蔡婉芸眉头一皱,看向皇后却不敢不上报,“启禀皇后娘娘,桑枝求见。”
皇后娘娘眸子微抬,顿了半晌,勾唇道,“哦?”她暗自紧了紧双手,却面无表情道,“宣。”
☆、倒戈
进得殿来,皇后娘娘却连个正眼都没给桑枝。桑枝站着,皇后娘娘端庄得体的坐着,却没一个人开口。原是有着满腹的话,这会儿却觉得张不了嘴。许久,桑枝轻声道,“皇后娘娘——”
“来人——”皇后却在她开口的这一瞬打断她的话,蔡婉芸闻声进来,皇后娘娘就着蔡婉芸的手站起来,身后有宫女托着她的凤袍。有条不紊的安静进行着,待妥当后,皇后才看向桑枝,对她淡淡一笑,“本宫有要紧事,去慈宁宫迟不得。有什么事,等本宫回来再说。”待被扶着走到门口,皇后又顿住,没回头轻声道,“你自便。”
随即在宫女簇拥下离去。
远远地,直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皇后才停下来,回头看这座宫殿。她轻轻开口,“蔡嬷嬷,你说,她会等本宫回来吗?”
“会。”蔡婉芸低着头回答,“皇后娘娘让她等着,她一个奴才哪敢不等。”
皇后娘娘唇角勾出一丝自嘲的笑,“本宫还说了,让她自便。”
“就算这样,但凡她有点眼色,也绝不敢不等着。”
“呵。”皇后娘娘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只道,“本宫给她机会了。”说完继续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身后跟着十多个伺候的宫女。
桑枝注视着皇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掠过一丝怪异感。然而她并未多想,皇后让她等着,她便等着吧。左右也没什么事,她默默待在坤宁宫里,竟觉得比在钦安殿还要安在。然而没坐一会儿,桑枝心里咯噔一下——除夕!她这次是又要等到皇上过来,和皇后共度除夕吗?桑枝刷地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走。站起来的时候,她却又停住了——走?逃到哪里去?逃不掉的。除非是跟着王常月离开。然而她心里已然知道,素勒没有让她彻底绝望,她根本不可能绝情离开。
女人啊,总是为情生为情死。她林文澜也难逃此性情。
她又缓缓坐了回去。总要有个办法的,总不能指望着自欺欺人一味逃避,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怎能继续这种进退维谷的困境。桑枝的脸庞映在烛火中,让人看不起表情。许久,她默不作声地等着,数着闪烁的烛火,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动静。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深更半夜,守岁已过,该来的终究会来。
桑枝起身,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皇后娘娘与皇上并行,刚进门就迫不及待想找宫女问话,然而也只是一顿,她并没有开口。何必问,内殿就在眼前。很快,她跟着皇帝回到内殿,刚一进门,就看到一旁垂首站着的人。
桑枝低着头,没有看到皇后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突然亮起来的眸子。她恭顺地站着,想着也许自己该退下了。
然而,皇后娘娘着人伺候皇帝脱下外衫,却径自走到桑枝面前,毫无预兆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她的手。桑枝心中一个惊跳,一抬头正对上皇后娘娘微笑的眼睛。她不明所以,却听皇后娘娘道,“桑枝,药呢?”
桑枝眉心一跳,无声道,“药?”
皇后娘娘皱眉,“本宫近来身子不适,夜夜总要靠着御医的安神药才能入睡。”皇后眉目低垂,对皇帝说,“臣妾这才知道皇贵妃往日的辛劳,董鄂姐姐蕙质兰心,又向来身子骨弱,听御医们禀报近来身子愈发不好了,皇上,臣妾心中很是不安。”说着,皇后使了个眼色,殿内的宫女都识趣地尽数退下,只有被皇后拉着手的桑枝没法走。
皇帝显然很满意今夜皇后对董鄂妃的态度,“皇贵妃近来确实身子不大好,朕也心忧不已。”
“皇上,”皇后仍旧拉着桑枝的手,却对顺治帝说,“桑枝原就是承乾宫出来的,是董鄂姐姐看臣妾手上没个得力人,特地割爱送来的。董鄂姐姐如此识大体,臣妾近日想来十分惭愧,往日着实不该孩子心性,反倒白白辜负董鄂姐姐的一片心意。”她这才松开桑枝的手,走到皇上面前跪下,“今晚既是除夕夜,臣妾虽然十分思念皇上,但……”皇后越说声音越低,“但一想到皇贵妃姐姐如今缠绵病榻,臣妾却要和皇上……鱼水之欢,臣妾纵然满心喜悦,可总觉得于心不安。”皇后叩首,“皇贵妃姐姐对臣妾百般照拂,臣妾深感其情。既然臣妾忝居中宫之位,就不该只顾一己之私,皇上!”皇后说的泫然欲泣正义凛然,“臣妾恳求皇上能在新年第一天陪着皇贵妃姐姐,皇上天命之子龙体康健,有长生天庇佑,若得皇上相伴,皇贵妃姐姐定然能消灾去病早日康复。”
桑枝听得目瞪口呆,好一番入情入理冠冕堂皇的话!
不过宫里是讲究这个的,除夕守岁后就进入了大年初一,这是一年之始,凡事都要求个吉利。皇帝听得动容,扶起皇后道,“自从皇后掌管中宫以来,越来越识大体了。”
“皇上,臣妾是自己去做这些事,才知道中宫之事劳心劳力。想来也只有董鄂姐姐能有此才干,将中宫掌管的井井有条。”
皇帝长叹一声,“她就是太费神,才落得一身病。”说着满目赞赏地握住皇后的手,“皇后能体谅她,朕心甚慰。”
“臣妾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怎能不想皇上之所想,急皇上之所急,”皇后声音低了低,“纵然侍奉太后要尽心守孝,但毕竟夫为妻纲,臣妾自当唯皇上之命是从。”
皇帝一震,“皇后此言……”
“皇上不信?”
皇帝眼中露出怀疑。历来皇后都是太后一党,是太后选来的,皇后都是听太后的话。如今皇后这样一番话,让皇帝怎能不怀疑?
“臣妾过去糊涂,因着年幼也没主见,”皇后说,“到底这天下是皇上的,臣妾也是皇上的,侍奉太后至孝也是要以皇上为楷模,臣妾焉能不以皇上为天?皇上……”皇后笑道,“请皇上相信,今夜您大可放心去承乾宫,明日太后那里绝不会有半点消息。只是怕要委屈下皇上您,便装前去。”
皇帝正是天不怕地不怕没事也要作出个事儿来的,大半夜违反宫规跟太后对着干跑去承乾宫,他就算原本没这个意思,也被皇后一番话打动,何况任何能跟太后作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顺治向来不屑于祖宗规矩,只一心想开拓自己的大清帝国。
“皇后能有如此度量,朕,朕……”皇帝把皇后抱住,“朕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臣妾只求皇上能记得臣妾,看到臣妾的忠心,”皇后乖顺地在他怀中,低眉顺眼一副懦弱妻子的模样,“足矣。”
皇帝看着她止不住哆嗦的害怕,以为她是害怕太后,遂心生豪气大笑两声,“为难皇后了。放心,就算明日太后问起,朕也一力承担。来人——”说着,他唤来吴良辅,换好便装,“咱们悄悄去承乾宫,不要惊动皇贵妃。”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在内殿跪了下去,皇帝连忙扶起她,拍拍皇后的手,“皇后的心意,朕已经明白了。”他自觉是自己的天子之威征服了皇后,故而让皇后从太后旗下倒向他,皇帝一时心潮澎湃,觉得自己终于掰回一局。这份激动的喜悦之情,只有董鄂妃能懂,他巴不得快去找董鄂妃。不过,眼前的皇后娘娘倒也是越来越顺眼了。皇帝心想,既然她肯弃暗投明,往后也要好好待她。便是这样想着,刚离开坤宁宫就吩咐吴良辅着手赏赐给皇后大量珠宝玩意。
桑枝跪在地上,看着皇帝就这么被哄走了。她心里乱糟糟的,以为这是皇后为了向皇上示好主动送人。她言不由衷道,“难得皇上想起这里来——”
“扶我起来。”皇后不让她把话说完,兀自道,“快点。”一天下来,她累坏了。
桑枝连忙过去扶她,然而刚一起来,皇后就身子一个不稳倒在桑枝怀中,桑枝脚下一踉跄,连忙抱住她,“你没事吧?”
皇后若无其事地靠在桑枝怀中,听着桑枝突然乱起来的心跳,唇角一抹弧度闪过,却只淡淡道,“无碍,只是太累了。”话是这样说,她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几乎大半个身子的力道都靠在了桑枝身上,桑枝不得不抱着她,又怕自己心跳的太快露出不该有的端倪,一时不由得有些紧张。却在这时,皇后忽然转头望向她,目光灼灼的,“国师已经走了。”
“我……我知道。”桑枝扶着她,心知该松手,却又不想松手。
皇后听得她这话,眼睛眯了眯,定定望着她,忽然伸手抚在桑枝脸上,“你是因为在坤宁宫等我,所以错过了?”
桑枝一僵,望着皇后波光潋滟的眸子,以及欲说还休的媚态,她一时心中悸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水。却有些移不开眼睛,只觉得今晚盛装的皇后娘娘特别动人,犹如绽开的花朵,散发出女人的魅力。皇后娘娘好像长大了,也长开了,是个……女人。她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答。
皇后却笑了,愈发靠近她些,轻声问,“你怎么不说话?”
耳边有皇后的气息,桑枝身子酥了一半,艰难开口,“娘娘……皇后娘娘,您……您先——”
话没说完,皇后又道,“这身衣服实在太累赘了,”一边说一边扯掉头上繁重的装饰,又去解腰带,“好重。”
桑枝看得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按住她的手,皇后抬眸看她一眼,“正好,你帮我脱。”
作者有话要说:冷静
☆、摇曳
犹如湖心砰地被投入巨石,桑枝心跳陡然加速,在这一刻心好像要跳出嗓子眼。她左手虚揽着怀中的女人,右手覆在素勒手背,睁大眼睛紧盯着怀中人的双眸。
皇后娘娘笑吟吟地与她对视,毫不躲避。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住。不知道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还是当真弥漫着令人意乱情迷的氛围,她难以置信,眼神几度变换却始终不曾从素勒的目光里移开。皇后依偎在她怀里,唇角的弧度渐渐减小,而那眼眸中却多了些让人心悸的柔软。桑枝心脏砰砰跳,她凝视着素勒时渐渐收紧双手,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这已经是个很明显的试探信号了,而皇后却只是脸上晕出红云,并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
见此情景,桑枝原本顿住的心脏立刻像乱了节奏的鼓点。她本来就是从背后扶住皇后的,这会儿收拢双手,皇后整个背部都落入她怀中。皇后头上繁琐的装饰刚刚才扯掉,这会儿乌发垂落下来,虽然有些凌乱,然而却足以让桑枝控制不住双手微微颤抖。她倾身上前,附耳在皇后耳侧,低低唤道,“皇后娘娘……”
“嗯?”桑枝不说话时,皇后倒还能压着心跳,脸上除了有些发烫以外没什么太大端倪,可眼下桑枝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地开了口,皇后顿时面如火烧,腾地一下一张脸红了个透。便连着那轻轻一声应答都带了软糯的亲昵,让皇后娘娘愈发心跳鼓噪。
偏偏在这时,桑枝右手从她手上移开,覆盖到她心脏的位置。皇后一僵,好像自己的心被桑枝握在了手里似的。
心不会骗人。
桑枝掌心紧紧覆在素勒心口,久久没有移开。她为掌心感受到的心跳狂喜,亦为自己没有离开暗自无比庆幸。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来,又呼啸而过。桑枝情绪激荡湿了双眸,竟不由得哽咽。
皇后还在为着桑枝的右手紧张,她不怕被桑枝知道心意,但到底羞于桑枝如此直白地攥住她的心。久久不见桑枝掌心移开,皇后忍不住道,“桑枝……”
然而她话刚出口,忽然桑枝双臂力气陡然加大将她用力抱住,皇后心中一个惊跳,未待出声便觉得耳根处落在桑枝唇间。“唔——”皇后没出口的惊呼被自己咬断在喉间,她用力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桑枝温软的唇从她耳根处一点点移到她脖颈上,皇后心头一热,身子软了下去,愈发觉得浑身无力。这会儿觉得幸亏桑枝抱得紧,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这个人。
桑枝一手扣在她腰间,一手压在她心口,一边情难自禁地吻着她的发,她的颈,一边带着她转了个身一起站到殿内屏风一侧的朱红色柱子后面。只这闪身的功夫,她把素勒堵在柱子上,搂着皇后纤腰时双目生辉,哑着声音低喃道,“我来为你宽衣。”
素勒眸色迷蒙,双手紧紧抓住桑枝腰上的衣服,闻言羞得咬唇,“你敢对我无礼。”可惜她说这话时的娇嗔和羞赧之色,让她的话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愈发显得她可口。
“我是奉懿旨办事。”桑枝说话时离她极近,话音未落唇已落在素勒唇上,最后一个字被吞没在她们唇齿间。同样的柔软相触,素勒心头一颤,桑枝也心神一荡,却并不妨碍她凭着本能取求。皇后娘娘如此香软美味,桑枝情难自禁,唇舌探出敲开皇后唇齿,缠在一处。素勒已经彻底软下来,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搂住桑枝借力。她的腰带被桑枝挑在指尖,也不知何时被桑枝解开,顿时衣襟敞开。可是,盛装打扮的皇后娘娘穿的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哪怕脱去凤袍里面还有一层又一层衣裳……
好在桑枝倒也并不志在脱她衣服,只是亲吻之时情难自已,渴望着与怀中人近些再近些罢了。
烛火摇曳,好似把情和欲摇碎在夜色里,桑枝几乎控制不住地开始把皇后往床榻上带。皇后哪里还能反抗,她一直被桑枝带着走,本能的顺从着,何谈抗拒。
那屏风上映出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她们意乱神迷,却忽然听得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
这并不响亮的一声却着实将两人吓得不轻。桑枝几乎条件反射,动作干净利落地把素勒拉到自己身后。皇后娘娘一时也脸色煞白,两人受惊不已。待回过神来,相视一看,便又是羞涩又是哭笑不得。皇后娘娘瞪她一眼,赶忙把衣襟整理好。桑枝去给她捡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凤袍,又给她披上。
穿着衣服,外面传来蔡婉芸的声音,“什么事?”
皇后娘娘眉头一皱,突然拉住桑枝把她推到床榻上去,“你睡在里面,不要出声。”
桑枝不明所以,皇后却不让她反驳,直接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顺便把床帘也放了下来。桑枝心想,为什么要躲在床上,这不是欲盖弥彰么?她刚起身要掀开床帘,却见素勒直接把身上的凤袍脱下来也进了床榻,还没等桑枝说话,皇后娘娘眼波一转,忽然搂住她的脖子凑上去吻了她的唇。
桑枝一惊又喜,却不敢这时候放肆,只连忙拉住她,声音压得极低劝阻,“素勒!”
皇后娘娘松开手,得意地扬眉,反手把她压倒在床上。桑枝还要说话,皇后捂住她的嘴,高声道,“什么事?”
一下子桑枝就不敢发出声音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蔡婉芸隔着屏风小声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有……有点急事——”蔡婉芸神色为难,没见着皇帝什么时候出去,还以为床上的是皇上和皇后呢。
桑枝听得蔡婉芸的称呼,顿时明白过来,却看见皇后对她得意的眨眼,让桑枝觉得既可爱又好笑。就见素勒低声不耐烦道,“出去等着。”又故意摸着桑枝的脸,娇娇媚媚道,“皇上……等臣妾回来。”待起身时,却又一顿,没等桑枝反应过来时,皇后娘娘俯身在桑枝唇上咬了一下,这下可不像刚刚那么娇媚,反而有些蛮横地道,“我得讨回来。”
“……”桑枝老脸一红,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外面蔡婉芸隐约听见皇后略显妩媚的声音,顿时面上大臊。又暗恼怎么总是在皇后娘娘侍寝的时候出事,老是打扰皇上和皇后的好事!
素勒整理好衣衫出来时,一脸冷冰冰的,“出什么事了?”
见皇后娘娘这个表情,蔡婉芸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尤其想到连桑枝坏了皇后娘娘侍寝都被扔去外院,顿时更是魂不附体哆嗦道,“是……是永寿宫……”
皇后娘娘一顿,“永寿宫怎么了?”
“不知道静妃娘娘从哪里拿到半张银票,好像突然发了疯似的,一定要见您。”蔡婉芸冷汗直流,话都说不利索了,“守卫们拦不住,又怕静妃娘娘闹起来,只得……前来禀报。皇后娘娘恕罪!”说着就咚咚地叩首。
皇后娘娘眉头紧皱,迟疑了下,“本宫知道了,你先去永寿宫,就说本宫一会儿就到。”
“是。”蔡婉芸连忙跪着爬出去。
眼见着殿内又没人了,皇后娘娘长长吐出一口气,回身走几步又不放心,待亲自从里面闭上门闩才到里间。
桑枝听到外面她们的话,已经明白其中缘由。她掀开床帘,见皇后面色担忧的回来,刚要问话却发现皇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停下了。
桑枝不解的望着她,哪料皇娘娘后粲然一笑,若有所思地自语道,“原来有人在床上等着我的感觉,这样好。”
“……”桑枝张张口,止不住脸上一红,“你——”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娘娘见她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大感兴味,坐到她身边轻唤,“桑枝——”
“永寿宫的事情我知道。”桑枝打断她的话,可不想再被皇后调戏。这会儿愈发觉得,皇后娘娘到底性子与自己不同,何况她尤爱对自己作妖。
☆、同心
皇后顿住,瞬间功夫又神色如常,“你知道什么?”
这种就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桑枝沉默了下,才问,“锦绣呢?”她抬头望着皇后的眼睛,等着答案。
皇后神色未变,也没轻易开口,良久却道,“桑枝。”叫了这个名字,皇后拉住桑枝的手,迎上桑枝的眼睛低声说,“刚刚……我们在做什么,你……你……”皇后到底有些羞于启齿,“你知道……吗?”
瞧着皇后期待又羞窘的模样,桑枝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能立刻将人抱住。她也确实这样做了,顺着皇后的手把人拉入怀中,在她耳边呢喃,“我怕你不懂……像做梦一样……素勒,我的心意——”
却被皇后食指贴在唇上,阻止她的表白。桑枝停住,就看见皇后眸中尽是温软,“纵死无悔。”轻轻说出的四个字,却重若千斤,连同着皇后说这话时的神情都尽数刻进桑枝心脏。
“纵死无悔。”同样轻轻吐出这四个字,桑枝觉得这一生都有了交待。她握紧皇后的手,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
皇后倾身上前,噙住她的唇,喃喃道,“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怎么样,但望你我同心。”
“好。”桑枝郑重应下,搂住她说,“深宫艰险,我们只有心意相通,坦诚以待才能好好走下去。素勒,”桑枝道,“我知道锦绣的事,锦绣有遗言托付于我。”遂把此事一五一十说给素勒听,并交待出半张银票的事。末了补充说,“想必静妃已经猜到银票与锦绣有关。”
听完其中曲折,皇后不由唏嘘,“锦绣不愧是静妃贴身的人。”沉吟下又道,“但绝不能让她知道锦绣的事。”
见桑枝不说话,皇后低声道,“你不知道静妃的性子,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况锦绣已死,她轻则一心寻死,重则只怕要大闹起来。”
“你是想保她一命,还是想稳住她?”桑枝问,“今日我在永寿宫门外,看着被软禁的永寿宫,只觉得静妃生不如死。她失去了锦绣,又备受冷遇,在这深宫也不过是煎熬。倘若不告诉她,岂不辜负锦绣的死志?”
皇后摇摇头,“宫中事宜,不能感情用事。锦绣的事情,绝不能告诉她。”
听着皇后的论断,桑枝抬眸望向她,久久才道,“总觉得你有哪里不一样了。”
皇后一顿,眸中露出不解。
“也许只是我过去并未真正了解你,”桑枝慨然一笑,抚上她的脸颊道,“不过,不管怎样,你都让我无法移开眼睛。”
皇后没料到她突然说出这话来,面上有些热,却垂眸道,“我还以为,你会怪我无情。”
“我难道有那么不识大体?”桑枝抱住她,“宫里的事,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自然不能意气用事。”顿了顿,又说,“你全部的意气用事用在我这儿就行了。”
惹得皇后无声嗔她一眼,却也心头一暖。
桑枝笑笑,接着叹气道,“那就不告诉她吧。这件事我们瞒着她,愧在我们,倒也顾全了大局。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你不要自责难过,你不是无情之人。”
皇后眼眶有些潮,抓紧她的腰轻唤,“桑枝。”
“嗯?”
“你值得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句话里。
桑枝心上一悸,“我亦不悔留在此处。”她说的远不止是离开皇宫,甚至包括穿越几个世纪的距离落到这里。她原是无根的漂泊客,而今找到了自己的根。
皇后这才有些瓮声瓮气,“昨夜……我都留你不住。”
“不,你留住了。”桑枝吻上她额头,“先去永寿宫吧。以防万一,我与你一同前去。”
“好。”皇后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事情轻重缓急自然拎得清。
于是迅速给皇后简单是收拾装扮了下,便匆匆离开赶去永寿宫。
蔡婉芸已经安抚下了静妃,静妃坐在首座,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张银票。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皇后娘娘驾到——”
外面传报声音刚到,静妃猛地抬头,刷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皇后和桑枝刚到门口,就被静妃拦住。她眸子咄咄逼人,抓住皇后的手腕急急问,“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蔡婉芸吓了一跳,忙道,“静妃娘娘!”然而她还是不敢动静妃,只是紧张地注视着永寿宫的这个主子。
桑枝打量着静妃神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此刻还是被静妃的仓皇和憔悴震惊了。背后宫灯照耀下,竟然看见静妃一头乌发里掺杂着数不清的银丝!静妃才多大年纪,如今竟然华发已生,桑枝不由得心中一抽,为她心疼不已。然而当看见静妃出其不意一把抓住皇后时,桑枝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她可不管静妃的身份,一步上前抓住静妃的手,沉声道,“静妃娘娘稍安勿躁,有事慢慢说。”
一边说一边半侧身挡住皇后,静妃怔怔的看着她,“桑枝?”她道,“你不是在外院?”
“承蒙皇后娘娘大恩,奴婢已经被赦免了。”桑枝说着话,还是紧紧抓着静妃的手腕,唯恐她对皇后用力。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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