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些假货,又不是各个都有流景与葛素的身手,放胆一试又何妨!
这一试之下虽未寻到真宁慧与流景,但却少了三对假货,只因那三对中的假流景武艺实在稀松平常,除去歌舞般的花架子,正经动起手来,不下十招,已然做了刀下亡魂。
三人出招时都小心异常,肌肤都不与那假流景与假宁慧接触,此时已使对方毙命而自己无恙,心里都在庆幸,这样算来不过再试六七次,便能寻得正主,如能寻到正主,他们毕竟人多,何愁不能剿杀他们。
自珪园被王府清缴后人员凋零,莫琪殇韬光养晦,一直暗中观察而不动手,这次得了确切消息,又是时机刚好,珪园中人可谓破釜沉舟倾巢而出,他们五个人来刺杀宁慧清理叛徒,莫琪殇亲率七人去刺杀宁荼。
他们自然是打算毕此一役杀尽旧日王府血脉,得报大仇。本来还有宁敬,但他们无奈之下依附旧朝,那宁敬却与旧朝瓜葛甚深,一时不能轻动。但那也无妨,先料理了这两个,何愁宁敬不能到手!
可谁知他们竟然出师不利,还未寻到宁慧,倒是先撞上了葛素。这娘们自己送死,他们自然不会避其锋芒。只是可恨她奸诈善变,他们一时不查就损失了两人,葛素虽捡了一条命,却也未讨得便宜。
好不容易他们三个终于寻得宁慧确切地点,谁知葛素竟然通风报信,叫宁慧准备周全,当真可气!
这三人此番得手,一时意气奋发,提气疾奔,已往下一个宁慧与流景处奔去,却听一人忽然一声痛呼,本是拔地而起的身子,此时重重跌在地上,其余两人赶上去看时,那人眼睑乌青,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是青紫相加,显然是中了毒。
那两人眼看同伴中毒,只得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他吃了几粒,而后迅速检查自身,幸而剩余两人都未中毒。
他们已经慎之又慎,却还是不小心着了葛素的道,更可恨是竟然不知这毒是何时染上,怎么染上,一时两人都不敢轻易下手。
那中毒者性命堪忧,更不提别有他用,剩余两人商议一尚,假宁慧与假流景是不能再动了,以免再造暗算。但宁慧大有把持西北半壁江山的势头,若是新朝兵败,仓皇撤退,那时定有宁慧踪影。
两人商议停当,便冲入战阵,一边厮杀,一边留心新朝军反应。
厮杀虏战已是三日,胜者也是惨胜,几无进展,双方士气都有些低迷,珪园中人加入旧朝军队,迅速将新朝军逼得退了一退。
旧朝军见此都振奋起来,喊杀声起处,将新朝军逼退了许多。
珪园中二人始终注意新朝动向,但见新朝军中战鼓轰鸣,鼓舞士卒上前抵抗,新朝军也算英勇忠贞,蜂拥而上,又杀了一阵,但到底不敌旧朝军中有两位铁血杀手,不久便渐渐败退。
战场讲究气势,新朝被逼得连连倒退,登时士气有些涣散,秦副将鸣金传令,留下后捎抵挡,连同那从灵西过来的镇安军,都往南地城内撤退。
秦副将亲帅一部断后,更有薄言相助,抵住了旧朝攻势,待大军入城,他俩也不恋战,都拍马而走,遁入城门,接着城门紧闭,城墙上已布好弓弩机关,待旧朝军来攻城时用。
新朝军一时都退守南地,旧朝军此时也是困乏之卒,而况南地城高门厚,又聚集了秦副将与镇安军两部,强攻无意,三皇子下令转到灵西。
镇安军都调来与旧朝交战,灵西城防空虚,三皇子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灵西城,自是一番整顿,清点人数,竟是折损了大半人马,不由懊悔。
当时他内部大将横死,军心不稳,宁慧却也是镇安守军新丧,若他能先利用人心,抢先宁慧一步出兵,待取得灵西后再追究军中悬案,又何至于此。
那珪园中人虽与三皇子有纠葛,但他们目的终究是宁慧与流景,如今还加了一个葛素,新朝退守时他们乘虚先一步进了南地城,那剩余的假流景与假宁慧也都夹裹在行伍之中进了城。
按说宁慧身份尊贵,新朝军困守南地,她应出面布置城防事宜,但那些假宁慧与假流景却都一直混在队伍中,并不出列,待那秦副将布置城防,那些流景与宁慧与夹在队伍里分散到全城各处,他两个生怕把人跟丢了,便分头行动,每人盯着几个,途中一时心急,使出暗器,意欲一试。
谁料这次效果斐然,那些流景与宁慧虽能被伪装地形神具备,但武艺却难伪装,暗器划破空气刺过去时,再也没有在战阵之上那等轻歌曼舞般的闪避,仓皇躲避之间已有几对殒命。
想来战阵上是有人暗中捣鬼,才能有那般整齐划一的动作避过了暗器。若他们再沉得住气试一试,当时定能刺杀几对。可惜当时情形诡异,他们又一路受挫,难免心浮气躁,竟叫她们混了过去。
此时两人连杀了几个假冒货,信心大增,顺着队伍寻找下去。
然而找了整整一圈,两个人都迎面遇上了,掐指算过,也未杀尽所有的假货,但那些剩余的假宁慧与流景,都消不见了踪影。
两人站在高处眺望,但见南地城内都是甲衣加身的士卒与铠甲森然的将领,哪里还有那宁慧与流景的影子!
流景瘦高,在人群中也容易辨认,两人又顺着这个线索找了一圈,却未见丝毫踪影。
两人虽然气馁,但也已无法可想。而况此次若不能取了宁慧与流景性命,他们只怕也是性命难保!
那新朝公主宁慧据说是个跑路能手,流景本事也不弱,他们虽一直盯着,但也怕疏漏之处宁慧与流景趁乱逃走,此时也顾不得休息,只把中了毒的伙伴找个地方安置,便又重新寻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中秋快乐,团圆节啊,大家都团圆了没啊,没团圆的跟作者君一起翻滚吧!
然后明明是惟妙惟肖,老记成“微妙微翘”,搜狗你个小婊砸还给我直接打出了这个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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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布疑阵
自秦副将率军退入南地城内,城防巡逻都安排妥帖,清点人数,也是损失惨重。
好在和旧朝相持不下,三皇子知强攻无益,反折回去攻取灵西,南地士卒才得空能歇一歇。
秦副将和薄言两人却是劳碌命,根本无暇歇息。
秦副将为人谦和,薄言既归顺了新朝,便把之前的那些狂傲不羁全都收敛了,待人宽和有礼,两人倒是相处融洽。
他两人秉烛商议军务,皆料定三皇子收整完灵西,补给军需,略事休整,定然会率军来攻南地,他们近无援军,远,远的还等不着,只能凭着手头的人死守为上,拖延时间,但望朝廷援军能早日来。
至于宁慧和流景,两人虽心中忧虑,虽不提一句。
一是宁慧向来是跑路高手,真要藏起来,连宁荼都找不到,这次也未告知他们具体藏身之地,二是他们也知珪园那两人随军入了城,正在四处搜寻宁慧踪迹,他们本就兵少将缺,还要对付三皇子军队,不宜也不能耗费人手去追捕这等江湖流寇,而况围攻未必就能拿得下,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因此此时对宁慧与流景去向只字不提。
秦副将只下了一道戒令,说有贼人要刺杀公主,公主乔装改扮已混迹军中,那贼人定然会来营中查探,故士卒不得单独行动,但也不必惊慌。
镇安军听说又是刺杀,累的摊在地上的人气的都跳了起来,旧朝着实可恶,打仗就是打仗,行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欺负人。
秦副将着力安抚,只说刺客本领高强,但既只为了公主与流景,应不会硬闯军营,诸位稍安勿躁,多加小心就是。
这一夜虽知三皇子人马在灵西,离得尚远,但秦副将用兵与雷乾可谓同出一辙,兵者诡道,万事切不可抱侥幸心理,因此他严令各营加强戒备。
连战三日,战事几无进展,士卒们都疲乏至极的同时,心里的气也歇了一半。薄言为鼓舞士气,这一晚亲上城墙巡逻,夜里更是宿在瞭望楼上。
他一夜不得安歇,自然有人陪着他们不能安睡。
那珪园的两人自进城后失去了宁慧与流景的踪迹,便马不停蹄的寻找。南地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挨个儿寻一遍却也不容易,何况这南地城里还驻扎了镇安军和秦副将所部的两部人马。
他们两人自遭了葛素的毒手,总有些心有余悸,此时也不敢单独行动,商议一番,料想宁慧与流景二人肯定混迹在军营中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们再是珪园锻出的利刃,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冲进军营搜查,若是士卒们一拥而上,他们自然也是应对不及。
这两人只得等夜幕来时到军营里暗中探查。
他们对宁慧不甚熟悉,对流景却印象深刻,流景瘦高,跟个竹竿一样,就算他再是乔装改扮,身形绝不会变,那两人顺着这个线索把军营翻了个遍,瘦高者不少,但略加试探便知不是流景。
既然不在军营,便是混迹在百姓中间,可惜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两人昼夜不休,又经虏战,又困又乏,还有同伴需要照顾,只得暂回客栈休息。
熬过士卒最困乏疲累的一夜,这一夜城下安宁祥和,并不见三皇子士卒。
白日秦副将去休息,薄言亲自来巡城。他虽无官无职,但在宁慧身边时宁慧待他甚是恭敬,镇安军也在灵西城里有刺客入侵时见识过他的身手气度,都对他十分尊崇。
至于秦副将部下,虽对他有几分怀疑,但秦副将有令,众人也不敢违拗,对这位先生客客气气。
过午之后,士卒们总算轮流都休息了一遍,南地城内虽不见士气有多高涨,但众人萎靡之气也去了不少。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他们睡得最后一个好觉了。
傍晚时候城外烟尘滚滚,马蹄阵阵,远远望去阵势恢弘,不用说,是三皇子也休整完毕,带人来攻城了。
薄言与秦副将严阵以待,弓弩箭矢准备妥当,滚石圆木也都搬上城头,可是却只见三皇子军并不进攻,只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安置起来。
当下有人进言,趁其营寨未稳,出去劫掠一把,先给个下马威来。
秦副将和薄言战在城头却齐齐摇头,秦副将看着那边士卒井然有序,一座座营帐渐渐竖起来,心里已有了梗概,当下下令,“传令诸将士,自此刻起将士卒分为三班,每一班守城四个时辰,一班守城时,另一班训练戒备,剩余一班休息,休息的一班士卒堵上耳朵,只管睡觉,非我将令不得起来。”
士卒虽然疑惑,但还是依照将令传了下去。
秦副将看着三皇子军在对面安罢营寨便埋锅造饭,不急不躁的样子,与薄言相视苦笑。
暮色四合时底下将士禀告,已经将士分作三班,并带了三班各自的首领指挥来听秦副将训示。
秦副将又交代一遍,令各班人马依令行事,不得有误。他与薄言及自己麾下得力助手也排了三班,以备战事。
果然这一夜二鼓时分,正是更深人静的时候,南地城外战鼓喧天,号角呜咽,分明是三皇子军趁夜掩袭,声势汹汹而来。
南地城头的守卒与城内巡逻的这一班人迅速集结,秣兵历马,准备妥当,而那留作戒备的一班人马也迅速到位,登上城头准备防守。
这次轮到薄言休息,秦副将及其助手虽知这次进攻十有八!九是佯攻,但也不敢怠慢,他两人甲胄加身,登上城头指挥。
城头上火把只能照出两步的距离,两步外一片漆黑,更远处便是旧朝军队,火把照得士卒手里的利刃泛出寒光。只听那边一声令下,士卒涌将上来,秦副将待对方离得近了才令放箭,更派一支队伍出城迎战。
谁知三皇子军声势浩荡,来人却是寥寥,战不几时已鸣金收兵。
半夜被闹起来,南地守军憋着一肚子火,恨不能冲进对方营地里厮杀一阵,但秦副将冷静如初,下令决不可追击。
这一闹闹到了三更,只见远处三皇子营地里烛火渐熄,却是除了巡营的士卒,都跑去睡觉了,恨得南地守军在城墙上跳脚。
秦副将很是看得开,他知道,以后的日子大概就得这么过了,双方相互窥视对方的弱点,只要他敢先打个盹,只要他的人敢先打个盹,南地就难守得住了。
若失了南地,再无援军,他们这一次西北辛苦打下的城池,就都得葬送了。
可他死守南地又能守多久呢,镇安军与他的人两部合作一处,军需嚼用颇费,他又能支撑多久?
秦副将愁思满怀,但他久惯沙场,就算情形不利,也能稳住自己阵脚,他看着在城墙上来来回回踱着方步,尚不安分的士卒,令众人趁机就地休息,甲衣不解,弓箭满弦。
黎明前是人最疲乏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若易地而处,他定然还会在黎明前来一次,这一次不事声张,悄悄靠近,杀对方个措手不及。
只要这样一日一日,一夜一夜耗下去,叫对方食不能安稳,睡不能安寝,定然能找到机会下手。
秦副将想到此,唯有苦笑。
五鼓时分守城士卒被鼓声惊醒,须臾已整装完毕,待弓弦拉满才觉出不对,但见对面黑压压过来一群人,却是点声也无,这鼓声却是从自家城墙上响起的。
秦副将不顾众人疑惑,一声令下,滚石圆木,箭雨纷飞,这一场黎明前的厮杀像是一场哑子的搏斗,无声而惨烈。
天明时候三皇子再次鸣金收兵,南地守军换防,守夜的士卒们虽是成功击退了旧朝军,人人手里却都捏着一把冷汗。
这样的情形持续两三日,薄言和秦副将虽神色如常,尚如撑粱之柱般镇定从容德布置军务,但谁都看得出,南地守军一半以上的人嘴角都熬出了燎泡。
这一夜又该秦副将当值,他为掩饰困乏,不知灌下去多少恹恹的茶水,此时站在城头,只觉身体疲累至极,精神却异常亢奋,像是把两者剥离了一般。
对面营帐里又是黑灯瞎火,似是沉睡,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只需他眨个眼睛的时候,对方就能来一下狠的。
他正沉思,忽而城头哨兵惊起,喝问了一声,“谁!”自有卫兵前去查看,一大群卫兵即刻赶上来将他团团围住,秦副将心头一惊,随即便敞亮起来,定然是珪园的那两位,三皇子沉不住气了。
秦副将目光扫视一周,忽见城头不远处一道黑影迅速移近,卫兵们不及反应,他只隐约看得一个极小的东西划破空气冲过来,他心念电转,只在背后略略一拉那冲在前面的卫兵,那枚暗器便不偏不倚地擦着他颈边飞了过去。
一阵刺痛,秦副将捂着脖子一声痛呼,栽倒在地,卫兵们七手八脚围了上来,都去照看秦副将,那条人影便极快地掠过城墙,奔了下去。
卫兵们一时疏忽拦挡不住,但另一条人影窜上城墙时他们箭矢齐发,逼得那人险些从墙头掉下去,但也只是险些。
士卒们待要搭箭再射,却被止住了,却是秦副将,他捂着半边脖子,令将士们不可与江湖匪类争斗,保存实力,守卫南地要紧,而况珪园那两位出了南地成,他们也可松一口气。
只是凭他们实力还在南地寻不到宁慧,那只怕宁慧当真不在此处,这两人夜半遁走,莫不是得了宁慧消息?秦副将手里捏着一把汗,但也只能平白担心。
珪园那两位这几日也和秦副将一般煎熬,他们昼夜不息,说把南地城翻遍都不为过,就连勾栏之地都寻了个遍,却始终不见宁慧与流景踪影,这两人如同进了城就消失了一般了无痕迹。
时日拖得越久,情形对他们越不利,而况三皇子更是来了密信,他这般故布疑阵似乎对新朝军并无影响,几日下来每次佯攻新朝军都准备齐全,不见可趁之机,三皇子不知因何着急,令他二人寻机刺杀秦副将。
若对方全无防备,这等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他们二人在南地逗留日久,秦副将虽不能耐他们如何,只放任他们搜寻,但他们也不能轻易耐何秦副将。
但三皇子既有令在先,他们又受人荫蔽,收人钱财,纵然不愿意,也不得不一试。
何况三皇子有信,既然不能在南地寻得流景宁慧,或可上灵西一试,他二人顿时恍然大悟,宁慧果真有几分贼胆,竟敢藏在灵西,灵西已在旧朝手下,最是危险,却也最易被他二人忽略。
南地城内早已禁止出入,他们只能借着夜遁,趁机偷袭,不想竟然这般轻易地得了手,不免有些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八月十六作者君还在码字?怎么可能,这是存稿啦!作者君出去撒欢了,一个人哦~~(其实蛮凄凉的!)中秋持续快乐!今天也可以不用辛苦写评论啦,要玩嘛,作者君理解的!么么!
☆、命悬一线
灵西城南小灵山下有道幽深的巷子,外面看着狭窄逼仄,进去才见里头的繁华热闹。
这巷子的路两边摆满了贩卖茶点小吃,胭脂水粉,竹钗头花以及布匹成衣,蔬菜瓜果的摊点,邻着路的两边也颇多店铺客栈,虽然朴素无华,又兼偏僻,但也住着许多旅人。
这巷子靠近里面有一家店的门楹上悬着一块木牌,只写了“式微”二字,虽然门厅敝旧,但里面陈设却大气质朴,是家客栈。
这日下午时候,一位少年从“式微”客栈出了门,这少年身量略小,黝黑消瘦,但一双眼睛甚至灵动,往四周看了一眼,才挤开巷子里热闹的人群,低着头快步地往外走去。
这少年要去抓药,只可惜这繁华热闹的巷子里几乎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家像样的药铺,他不得不走出巷子,走到对街一家药店里抓药。
药铺里抓药的学童把药递给他后他又很是警惕地环顾四周,才走出去。药店离他住的客栈虽不远,一路上却都摆着许多少年人喜爱的物事,这少年却对这些毫无兴趣,提着药包低着头快步地往回赶。
走到巷子口时这少年忽然顿住了脚步,极快地转过身往后看了一眼,然而身后除了熙攘的人群和喧嚣的叫卖声,就只剩下秋日落叶的窸窣声,他稍微愣了一会儿,又继续埋头往巷子里走去。
快到客栈门口时,这少年忽又停住了脚步,只是这次他没有回头,而是站在路边做糖人的老头跟前,要买一支糖人。
那老人手巧,做出了兔子老虎狮子,还有戏剧里的人物,都是栩栩如生,这少年却都没挑上,他微微怔忪,便要卖糖人的老人做一只弹弓出来。
老人虽觉得奇怪,但少年人不爱小动物也是有的,只是弹弓简单,糖也不多,老人便在盘子上用汤汁浇出一只大大的弹弓来。那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弹弓渐渐成型,眼眶微红,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极快地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弹弓。
这是他这些年唯一随身携带的武器了。除了这只弹弓,他还随身携带伤药,去痕祛疤的药,只是这些早就用完了。
糖人成型花了一点时间,少年付了几个铜板,便捉着那只糖做的弹弓边吃边走,这回他再也没有停顿。
他知道他身后跟着人,他见识过武艺高强的人,那人能夹着他在贵清山茂密的树林里穿梭,他熟悉那种高手行止之间的气息,他知道对方要他死,他绝活不了。
他不回头的走,路过式微客栈时毫不停顿,头也没抬,一直往巷子里面走去。
巷子尽头人烟渐少,再顺着一个窄小的山洞钻过去,那里有一条小路能上小灵山。
少年灵巧地钻过了山洞,沿着小路往小灵山上走了一段,他似乎累极了,沿着路边坐了下来。
只听得一片枯叶碎裂的声音,少年动作极快地拉开弹弓射了出去,正往山洞中间射过去,山洞里立刻传出一声闷哼,少年再接再厉,迅速地又射出几枚弹丸,最后一枚弹丸才搭到弦上,眼前人影一晃,少年便捂着肩头摔了出去。
来人一人手里铁链抖得哗啦作响,倏忽便到了那少年跟前,一脚踩在少年胸膛上。另一人一柄长剑握在手里,冷冷问她,“说,她们藏在哪里?”
少年前胸到肩头已被铁链撕开一道血口子,可见伤口周围的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完全不比脸上的黝黑。
这少年被踩住了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又是莫名其妙,又是气愤不堪,“谁们?你们又是谁?”
“再嘴硬便要了你的命!”那拿着铁链的威胁,脚底用力,踩得少年白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那执剑的语气虽不严厉,却透着一股子冷气,“你手里拿的药是治外伤和骨伤的,恰巧我们找的人受了这样的伤。还有……”他拿剑尖在少年脸上轻轻一挑,一层薄薄的面具便掉了下来。
面具下面是一个少女俏丽的脸庞,虽泫然欲泣,却倔强地仰着下巴,那拿剑的人剑尖抵着少女的脸颊,“再问一句,不答就在你脸上划一道口子,流景在哪里?”
那少女咬了咬牙,使劲把眼泪憋回去,傲然道,“流景又是谁?”只觉脸上一疼,强忍着没叫出声来,但那剑尖只划了浅浅一点,便听一人道,“我在这里!”那声音清冷无波,却含着无限怒气。
那拿剑的人收剑斜挥,往身后一剑刺过去,那拿着铁链的铁链一抖也一招往后打去。
那少女不顾脸上的伤口,但看一人身影矫健,大刀斜挥,带着雷霆之势往欺辱她的这两人砍去,她凝在眼睫的泪水倏然滑落,叫了一声姐姐。
三人迅速缠斗在一处,刀光剑影夹着铁链的呼啸声淹没了周遭一切,流景以一敌二倍感吃力,一时不查已被剑尖划破了衣裳,她不准备与人缠斗,狠拼了几招,抢到卷耳跟前,一臂抄住卷耳,才走了两步,眼前铁链划过一道影子,已将她逼了回来。
此种情景她要独自脱身都难,更何况还有卷耳。
宁慧倒是不用担心,在客栈久候卷耳不至,出门寻找前已她已把宁慧打晕了塞在了客栈的柜子里。只是葛素还醒着,她若见自己许久不回去,定然会寻出来。
葛素受伤颇重,不宜动武。
流景在卷耳耳边轻语一句,手臂一伸,将卷耳稳稳妥妥丢了出去,卷耳甚是机灵,身上伤痛也不顾了,一闪身已躲进了小灵山的密林里。
珪园中这两人两日奔波,若是单打独斗,他们未必能是流景对手,流景料定他们不会单独行动,才将卷耳放了出去。
那两人却知道流景比那个逃跑的小丫头难对付,一起向卷耳追去,流景卯足了尽头,几步已追了上去,掠过两人头顶,两脚攀折树枝,倒吊而下,大刀一横,已是一刀送了出去。
那两人被流景逼得退了一步,流景身形一展,从树梢上落了下来,横刀在手,如拦路罗刹般挡在两人前头。
秋风拂动,吹得流景一头青丝散乱地飞舞,衣袂猎猎作响,她长身而立,大刀在手,周身气势肃杀,珪园备受千面赞赏的杀手名不虚传,她身上自有一股嗜血劲头,这甚至无关武艺高低。
但大家同源而出,谁又能比谁弱上多少,那拿铁链的珪园杀手骂了一声找死,铁链已鼓足了劲头往流景腰上招呼过去,流景脚下不动,身子像是飓风连根吹动的树木一般倒下去,只贴着地面擦过,躲过了这有千钧之力的一击,而后腰身一扭,竟就着这个双足立在地上,身子擦着地面的姿势横生生转过半个圈来。
那执剑的珪园杀手是一剑向着流景腿上刺过去,不料流景这一躲能躲得这么彻底,他招式用老,一时收不回劲来,流景横刀堪堪划过他小腿,若非他趁势滚到在地,这一下必要斩了他的双足。
饶是险险躲避,小腿上也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流景自然也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尚未来得及起身,已被铁链横腰打了一道,疼的几乎要支撑不住。
他们各有损伤,但这时候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处,谁也无暇顾及,那执剑者后退几步,冷笑道,“流景,我们师出同门,你只要交出宁慧,旧朝定然赏赐丰厚,何苦拼命?”
流景一刀直逼他咽喉,“废话真多!”那人举剑格挡,流景半路变招,大刀从下而上撩起,要将人劈作两半。但她运劲到一半,便觉腰腹处疼的一抽,劲力顿散,这是之前那一铁链打得狠了。
流景尽力挽救,到底慢了一步,肩上已挨了一剑,且那铁链如影随形,又在她背上砸了一下,流景喉头一甜,已呕了一口血出来,她倒在地上,眼见着铁链又夹风带影地砸了下来,她反倒顾不得自己的伤,猛的从地上弹起,几乎是怀里抱着大刀扑了过去。
叱地一声,她连人带刀扑在对方身上,这一刀刺破对方胸腹,对方是再也活不成了,但那人临死拼命,她肩颈上也被打了一铁链,那处有几处大穴,除却疼,她更被砸的晕晕沉沉,跌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可是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只受了轻伤,她若不拿下这一个人,葛素等人还是没有活路。
想是这样想,可是流景觉浑身骨骼都碎成了片一般,又疼又使不上劲,胸口更是滞着一口浊气,她一动,就疼的要喘不过气。
那执剑者已走了过来,流景挣扎良久,勉强跪坐而起,她一手拄着大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她知道,若非这人还要指望着她来找到宁慧和葛素,自己已成了剑下亡魂,但或许正可以利用这点拖延时间,缓上一刻便能有一份力气。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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