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此番为了令尚轩与帝辛恩断义绝而暴露出他们的身份之事,妲己并不在意。横竖等这件事了了,抹去帝辛的这段记忆就好。待尚轩醒悟过来,主动配合她行事,还怕殷商不乱,完成不了女娲布置下来的任务?
身处于漩涡中心,尚轩神色表现得妲己想象中要平静的多。他并没有身份被揭穿的恐慌,面对帝辛时,依然从容自若,只有悄然攥紧的手,泄露了他一二心思。至此,尚轩不得不承认,对于帝辛,他终究比想象中更重视一些。
“不错,我出自妖族,是千年九尾狐。”顿了顿,他又道:“若你认为我刻意接近你,迷惑你,诱你堕入万丈深渊,我亦无话可说。”这本是他来到帝辛身边的原因,虽非他所愿,但帝辛若不愿意相信他,解释再多亦是枉然。
“我并没有疑你的意思,若你想要对我动手,早有千百个机会。我对你毫不设防,你若想害我,早已得手。便是现在,你若对我动手,我也不会还手。”帝辛深吸了口气,声音忽地有些寂寥:“我只是……心里有些难过……”
“我倾心以待的人,到如今,还不能够信任我……我竟还要从外人的口中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看来,我还为他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妲己的话入情入理,若是换个帝王,只怕现下已对尚轩心生忌惮和怀疑。帝辛也知道,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无论如何也对尚轩怀疑不起来,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再告诉他,尚轩不会害他,他对尚轩只有亲近和向往之意。
即便知道尚轩都他有所隐瞒,且接近他的目的不明,可帝辛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怀疑尚轩。难过么,自然是有的,不过没有帝辛表现得那么严重,帝辛虽然想要知道尚轩的过往,但对于未来,更为看重。将三分的难过渲染成七分,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的心机罢了。
他隐隐能够感觉到,尚轩的秘密绝不止一个九尾狐,若他只是一个九尾狐,又如何解释他与金乌们那亲密的关系,如何解释他的言行?他虽出身妖族,所做之事,言谈举止,却与一般的妖族截然不同。
帝辛将这份疑惑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虽说他不打算逼迫尚轩,单难得天赐良机,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打算用怀柔政策,一点一点地敲开尚轩的心防,得知他更多的秘密。
尚轩是个心软的人,对于认定的人,尤其心软,九分的真心加一分的算计,帝辛不怕尚轩不动容。就算这一次尚轩还是不打算将一切对他和盘托出,但经了这么一遭,他也一定会对他心怀愧疚,日后他想要进一步地亲近尚轩……只怕尚轩也不好再拒绝了。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够让他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他一般?”帝辛温和的声音中饱含痛楚,双目灼灼地看着尚轩,其中的感情容不得对方有丝毫的逃避闪躲。
尚轩不得不承认,被帝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对于帝辛的心底的小算盘并非一无所知,但那又怎么样?帝辛并非想着害他,利用他,帝辛只是想借此更亲近他罢了,他难道还能够指责他?
也许,对于帝辛,他确实太不坦诚了些,尽管他从未刻意隐瞒,但尚轩在此刻却感到了一丝愧疚。若尚轩与帝辛的关系仅止于君臣,止于人间帝王和九尾妖狐,止于入局者和旁观者,尚轩不刻意告知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就像他与盖亚、塔尔兄妹五人何等亲昵,不也没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吗?何以到了帝辛这里,他就会心生愧疚,看到对方受伤的表情,心里也跟着难过呢?
尚轩蓦然一惊,心中顿时犹如明镜般澄亮。原来,不知何时起,帝辛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如此重要。他会因为帝辛的新任而高兴,也会因为帝辛的难过而心疼。若不是今日之事,只怕他还没那么快意识到自己对帝辛的感情。
那早已不是普通的喜欢,不是随意可以舍弃的、忘却的感情。这份感情,并不比他当年对婳婙守望千年的深爱少一丝一毫。
帝辛见尚轩挣扎着,最终又归于坚定的眸光,心中松了口气。
一旁的妲己看到这一幕,暗自皱眉,这可与她设想的不太一样。
帝辛与尚轩出门,却路遇白狐,王宫深处,姜夫人所在的宫殿中,同样也不平静。
这姜夫人便是原先的姜王后,因自己被妖孽蛊惑,险些铸成大错,即便帝辛无意苛责于她,姜王后仍自请废除王后之位,她本来还要出宫,是帝辛以宫外不太平,妖孽对她下手更无顾忌为由,才将她劝得留在宫里。
姜氏虽没了王后之位,其子却仍是太子,也是商王唯一的独子,且商王并未因为这件事而恶了姜氏,仍然对其礼遇有加,颇为尊敬。宫中下人看在眼中,自然也不敢轻慢姜氏,统一尊称其为姜夫人。
而身陷谋逆之事的另一位当事人,帝辛的庶兄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直接被一道旨意贬为庶人,剥夺一切财产,还被流放到了边界。虽然他与姜氏都是以“被妖孽蛊惑谋反”而定罪,待遇却截然不同。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相较于姜氏的高风亮节,这位原牧公原本就心思不纯,心怀不轨。
原牧公被废为庶民后的生活怎样,众人不得而知,姜夫人在宫中倒是过得相当平静,她本是耐得住性子的女子,没了琐碎的宫务缠身,每日看书写字,或是养些花草,倒是自得其乐。
只是,似乎总有人见不得她平静。
这一日,她刚为亲手栽种的花浇完水,就听窗外飘来一阵声音,那声音似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又似近在她的耳畔,虚虚实实,飘飘渺渺,充满了蛊惑意味。
“你本是王后之尊,却因为小人陷害而落得如此地步,不得不在这冷宫之中终老,那些害你的人,一个个都还好好的,你难道甘愿如此吗?”
姜夫人眼中的平和之态尽收敛,露出昔日犀利锋芒:“何人在装神弄鬼?出来!”
与此同时,正在宫殿中学习的太子殷郊,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无非是说他母亲遭人陷害,被废黜王后之位,如何悲惨,他身为人子,竟不思替母报仇,让那些奸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实在是不孝至极。
☆、第39章九尾狐
“娘是被妖孽陷害至此,不是父王的错!她没有怪过父王!”殷郊也曾见过母亲疯狂偏执的模样,那样的母亲,连他都觉得陌生,是父王他们驱逐了污秽之物,母亲才能够恢复正常,所以,殷郊一点儿都不相信那声音所言。
窗外飘渺曼妙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不疾不徐:“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害你母亲的人,是你父王。既然你知道你母亲是被妖孽所害,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那妖孽是谁,都有那些同伙吗?”
“能够害你母亲之人,必定离你母亲不远。首恶不除,你母亲仍然身陷水深火热之中,可笑你竟放心地将你的母亲置于险境之中,还觉得,那是在为她好……你母亲因那妖孽而失了王后之位,如今,更是连性命也堪忧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你不敢堂堂正正地站在我面前!”殷郊大声地道,虽然他看起来对于此话仍然没有全然相信,但他心中的挣扎与态度上的动摇却是显而易见的。
殷郊毕竟年少,此事又事涉姜夫人的安危,他关心则乱,轻易地就被扰乱了心神。
那声音只是轻轻一笑:“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我该出现的时候,我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接下来,那个声音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无论殷郊怎么问,都不再回答。殷郊奔至窗边,猛地掀开了帘子,却见外面什么也没有,耳边只有风声呼啸着擦过。
姜夫人则比殷郊谨慎得多,无论耳边的声音怎么诱惑她,她都不为所动。到了最后,那声音都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姜王后这才开口:“你既有诚意,为何不出现在我眼前?既要躲躲闪闪,又要我信你,只怕仍与上次一样,想要躲在幕后,把我耍得团团转吧?我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你今后别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否则,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姜夫人说着,身上散发出一阵光芒,如置身紫微星中央。她曾为王朝的王后,受帝王星与王朝气运庇护,即使如今她已不是王后了,由于王朝的王与储君对她的认可,她仍然受到庇护。
当然,这种庇护只是针对外族的,譬如妖族和仙族,但并不能防住人族,且不能攻击,只能在受到攻击时做防御与威慑之用。
那声音似乎颇为忌惮姜王后身上的光芒,远了些,声音也变得有些气恼:“姜王后,我本是怜悯你遭了妖孽的无妄之灾,才忒来提醒你,你何必如此!”
“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会对我,对大王,对大商心怀好意!”姜夫人冷冷一笑,身上的光芒越发耀眼:“你大可不必叫我姜王后了,你叫我姜王后,只会提醒我,你们这些躲在暗处的魔物是如何算计了我去,险些害了我与大商!我知道你们是谁,用不着再来蒙骗我。大王身边的能臣上次拔出了你们留在我体内的力量,你们之中怕是有人原力大伤吧?你们若不怕的话,只管再来一次!”
那声音见姜王后强硬至此,且心性坚韧丝毫不受动摇,只好恨恨离去,暗自筹谋何时寻了良机再来。
帝辛处,妲己见情势不妙,早已欲开溜了,可她身受重伤,帝辛又对她紧追不放,一时之间竟逃脱不得。这时,一位身着将服之人竟匆匆寻来:“还没有找到吗?”
“二夫人方才就在此处的……”那人手下带路之人满是焦急地道,若是找不到夫人,他们难逃责罚。
妲己眸中精光一闪,当即撤去掩饰,隔着一条街,那名处于焦急状态中的将领看见她,显示双眼一亮,紧接着见了她的惨状,又是满脸焦急和怒容。
他本是武将,心忧妲己性命,竟拉开弓一箭朝帝辛射来。
箭锋割裂空气凌然而至,帝辛不得不带着尚轩后退数步,这才避开了这一击。
那箭羽自半空中而来,在帝辛与尚轩足前一尺处方才停下,牢牢插入地中。箭头深入地表后,尾端竟还颤动不止,可见此箭的威力。
这等臂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帝辛眯眼朝来人看去,只见他年近四旬,气宇轩昂,剑眉星目,赫然一员虎将,那满身的肃杀之意,若不是长期身处战场,是绝对练不出来的。
他看着这人有些眼熟,却不知何时见过此人。
“敢问二位,无缘无故,为何伤我爱妾?若是二位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只有请二位官府见了!”他一手揽着妲己,将妲己护在身侧,目光不善地看着帝辛与尚轩。
“算了,靖哥,这毕竟是王城。咱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与他人起争执了。”妲己瞥了尚轩一眼,又风情款款地对男子道:“靖哥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我不愿意靖哥为我为难。”
“你不必害怕,咱们虽说不是身份顶顶尊贵之人,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欺辱的。王城脚下,我就不信,还没有王法了!”
“好大的口气。你怎么不问问,你这贱妾做了什么,惹得我们动怒!”帝辛冷哼一声。
“她出身名门,岂能把她与寻常姬妾相提并论!”男子狠狠地拧了拧眉,一张刀雕斧凿的面孔上情绪更差了:“妲己心思纯善,能做什么坏事?”他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帝辛,目光的含义昭然若揭。
“见过护短的,可如此是非不辨之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帝辛被气笑了,他看也不看妲己:“我道什么人这么横行霸道,想强行霸占他人心爱之物,原来,竟是一介贱妾!”他虽没有继续说下去,目光中却流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
“妲己从刚才开始,什么都没有说,你却在一直为她搜罗罪名。你莫不是以为,巧言善辩就能颠倒黑白?”那人看着妲己的目光中满是疼惜,对帝辛的话表现出完全不信任的态度:“分明是你理亏,竟还对她动手。你非但对她动手,还想伤了她性命!此事,我绝对姑息!”
帝辛已经懒得和此人辩驳了,不过是一个被狐狸精的美色迷昏了头的家伙罢了:“既然你想要公堂上见,悉听尊便!”
☆、第40章九尾狐
这时,一人附在帝辛耳边说了些什么,帝辛皱着眉听完,冷笑道:“我道谁如此是非不分,非要为了一个犯错的贱妾而张目,原来是陈塘关李靖将军,真是‘失敬’。听闻翼州侯苏护近日来颇为看好李将军,在明知你已有妻室的情况下,仍以爱女许之,竟不在意让自己的爱女做二房……李将军,你说,翼州侯为何会如此看好你?莫不是因为翼州侯知道李将军早晚有一天要‘出人头地’?”
说到最后,帝辛的话语中已经饱含怒意,句句指向李靖对殷商有不臣之心。李靖自然也听出帝辛的潜台词,怒道:“你这奸贼,少污蔑我与妲己!我对大商从无不臣之心,与妲己只是情难自禁!”他与妲己对视一眼,一张黝黑的面孔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后者面上带着甜甜的笑,眼中却划过一丝不耐。
帝辛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继续试探道:“莫要狡辩了,你是何身份,也配让翼州侯之女给你做妾?如若不是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让翼州侯觉得女儿给你做妾也不委屈,他又怎会将女儿许给你!”
“够了,你莫要在拿妲己的身份来说事!给我做妾,是委屈了妲己,岳父大人原也是不同意的,只是妲己千里迢迢前来寻我,我此生便再也不可能舍弃妲己!我虽不能给妲己正妻的身份,在我心里,妲己与我的正妻是一样的。”
原来这狐狸精竟是私奔来找李靖的,如此看来,李靖倒是不足为惧了,只是一个陷入狐狸精迷惑的糊涂蛋而已,就是不知道,这狐狸精迷惑李靖,究竟有何目的?若说是因为这狐狸精爱上了李靖,帝辛是绝对不相信的。
“正妻?”帝辛身边有人嗤笑出声:“小人虽不才,却也知道,李靖将军的家中尚有贤妻在,不仅为李将军生儿育女,还操持家务,孝顺公婆,无一处不妥。李将军这么说,却又置您真正的妻子于何地?往日小人还曾羡慕过李将军夫妇伉俪情深,今日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盖世英雄李将军,也不过是一个负心薄幸的男子罢了。”
李靖见区区一个下人也敢讥讽于他,顿时大怒:“本将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他看向帝辛:“你仗势欺人,污蔑本将谋反,构陷忠良在先,纵容奴仆对本将无礼在后,本将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何居心?”
打听清楚了李靖与妲己结合的真相,知道李靖和翼州侯暂时没有联手,帝辛失去了继续与李靖对话的兴趣:“巧了,寡人也想知道,李将军前来朝见寡人时不带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反而带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是何居心?莫不是,在对寡人表示不满?”
李靖看着帝辛,目光从不满逐渐变为惊疑:“你…你到底是谁?”
他被自己心中冒出来的猜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一队人马从远处疾行而来,不过片刻工夫,就包围了李靖带来的一行亲兵。那些手持武器的精兵与李靖的亲兵对恃着,虽没有动手,相互之间却是剑拔弩张。
李靖手下的人马很是紧张,他们这一次带来的人并不多,优势长途跋涉而来,现在众人都很疲惫,比不得对面的人马个个精神饱满,且对方数量远胜于他们,若要打起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李靖的副将心中暗道,小妾就是小妾,上不得台面,比不了李夫人的深明大义。李夫人在外举止得体,为人和善,从不轻易与人发生纠纷,不像这小妾,出来一趟,仗着将军的宠爱,竟如此不知轻重,妄自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翼州侯的女儿又如何,也不过如此罢了!
妲己并不知道,李靖手下的人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跌为负值,她对李靖也很不满。知道帝辛真声身份,她当然不愿意让李靖直接和帝辛对上,免得己方吃亏。偏偏李靖像是看不到她对他使的眼色似的,硬是将事情闹到了这种局面。
只怕日后,帝辛再不会新任重用李靖了,如此一来,李靖这步棋可算是废了。不如让李靖进一步激怒帝辛,然后被帝辛斩杀于此,令其他臣子对帝辛离心?或者,助李靖逃回陈塘关,直接劝他反商?
妲己心思千回百转,暗自筹谋着。李靖不知道,他心中视他为一切,爱他爱得不惜抛弃父亲的妲己,心中已经将他这枚棋子算计了千百回,简直连骨头渣子都要算计掉了。
“末将参见大王,听闻有人意欲行刺,末将护驾来迟,请大王恕罪!”
刚刚赶到的护卫首领让手下们包围了李靖的人马,自己则翻身下马,来到帝辛面前,对他行礼。
“免礼,寡人也没有料到,难得出宫一次,竟遇到这等事……”帝辛意有所指地看了李靖一眼,冷哼一声:“真是扫兴!”
一阵风打过,李靖浑身冒出冷汗,刚才的猜想成了真,他竟没有认出大王的身份,还对大王出言不逊!
“陈塘关李靖参见大王,先前未能认出大王,言语之中多有失礼处,请大王恕罪。李靖对大王忠心耿耿,绝无不臣之心,请大王明鉴!”
“罢了,寡人看今日李将军的状态不佳,不适合觐见寡人。李将军既已至朝歌,就好生在寡人为你准备的房舍中歇息歇息,择日再来向本王述职吧!”他对着周围的人挥了挥手:“撤!”
帝辛没有直接怪罪的意思,这让李靖松了口气,然而,他临走前看着他的眼神,却让他心中一乱。李靖叹了口气,只怕他这次,是彻底地惹怒大王了。
与此同时,回到王城中的帝辛心中也很是不平静。
“那只妖狐,居心叵测,绝对不能留!”帝辛道。依照他的性格来说,就该直接将其射杀。只是,李靖在场,又如此重视那只妖狐,倒是让他有些不好下手。
说完这话,帝辛才想起来,他家尚轩,似乎也是妖狐一只?他说这话,尚轩不会生气吧?不会觉得他这是容不下狐族,滥杀无辜吧?帝辛惴惴地想着。
尚轩失笑:“大王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红狐意图颠覆大商,与大王为敌,大王想杀她也无可厚非。难不成我会因为这个跟大王生气?”
“你不在意就好。”听尚轩这样说,帝辛才终于松了口气。喜欢一个人,便会在意他所有的想法。帝辛从前没有体会,如今却是明白其中滋味了。
“倒是大王……果真不在意我妖族的身份?”尚轩反问。
帝辛沉默了一会儿:“若说不在意,是假的。不过,寡人知道,你不会害寡人,就够了。”
“大王怎么能够确信,我不会害大王?我与大王,才相识不久吧?”
两只小金乌在尚轩肩头叽叽喳喳地叫。就是,跟他们的父王相识才没多久,在他们面前摆什么谱?
帝辛伸出手,抓住小六,小八躲得快,爬上了房檐。
“我就是相信,你不会害我。”帝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死死地盯着尚轩:“若连你都想着害我……只怕我身边,就再也没有可信任之人了。”
尚轩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帝辛对他的这种深厚的信任感从何而来,但无疑也是令他动容的。他走上前,伸出手,在帝辛诧异的眼神中,轻轻将帝辛拥入怀中:“你既然这么信任我,我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直到最后……”
“这可是你说的!”帝辛用力地握住了尚轩的手臂,不容他抽身。
既然他已经踏出了这一步,他就不会再给他反悔的机会。
“对了,你可知道,陈塘关李靖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除了国事以外,一向万是不操心,怎么如今倒是最一个将领的私事有了兴趣?”帝辛挑了挑眉。
“只是问问罢了。”尚轩抿唇:“红狐必定是为了某些目的才潜伏到李靖身边,她行事一向不择手段,为了得到李靖的信任与爱重,只怕做了不少事。李靖现在对她如此痴迷,只怕李靖的原配夫人被红狐害得不轻。”
“我倒是听说陈塘关近年来发生了一件稀罕事。”
帝辛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尚轩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他才继续:“李靖的原配夫人怀胎三年零六个月,才生下第三子。”
“李靖的第三子,莫不是他族转世?”尚轩思量。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这李夫人生下的第三子,是个肉球。李靖以为是个妖怪,劈剑一斩,才露出里面的婴孩。李靖对于他的第三子,甚是不喜啊。”
“这也难怪,人对于异于常人之物,总是心怀恐惧的。”尚轩道。
“谁说的,我就不会对你心生恐惧,不管你是人是妖都一样!”
“……”
尚轩无语地看着帝辛,好像是第一天认识帝辛的另一面。似乎从两人的关系进一步靠近之后,这人的年龄也跟着变小了?
见尚轩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帝辛终于收起那些许得意忘形,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从李夫人产下这第三子后,李夫人与李靖的夫妻关系就变得紧张了起来。不过,原本还不至于到今日这种地步……”
☆、第41章九尾狐
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妲己来到了李靖的身边。
此时李靖与殷十娘夫妻之间恰好因为哪吒之事感情产生裂痕,妲己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自然就渐渐取代了殷十娘在李靖心中的地位。凭着一手魅惑的功夫,她把李老太太都哄得偏向了她,殷十娘这时候却因为儿子哪吒在府内备受歧视之事而心神不宁,没有及时对妲己的手段做出反应,任由丈夫和婆婆与自己离了心。等事后发觉,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妲己出生不凡,又得李靖、李老太太欢心,若不是殷十娘已经育有金吒、木吒,只怕连正妻的地位都要保不住。虽然李靖没有动殷十娘的正妻之位,但宠妾灭妻的倾向已经很明显了,府中也多是以妲己为尊。
提到哪吒时,帝辛说道:“分明是李靖与他夫人的亲生骨肉,纵然生下来不同寻常了些,也不该如此,哪里就直接把自己儿子定性为妖怪了,说不得此子是个有大造化的呢。”
远在千里之外的哪吒打了个喷嚏,他疑惑地甩了甩脑袋,继续伸出手从鸟窝里掏鸟蛋。
这个将军府的下人受家主李靖的影响,对于哪吒的映像都不怎么好,府中针对哪吒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断过,哪吒刚开始不明就里,也曾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来,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那些人不是喜欢叫他妖怪吗?那他不欺负欺负他们,也太对不起自己得的这个称号了。
从此,将军府中多了个小霸王,其他人见了他,都直接绕道走。虽然哪吒在将军府里很不受待见,但是没有哪个下人敢不长眼地欺负他,谁让他天生神力,就是成年男仆都打不过他,一般人不被他欺负就不错了。
平时,虽然哪吒去哪儿玩没有人会管,但殷十娘总是拘着哪吒,不让他去李靖和妲己常去的地方,以免哪吒碍了李靖的眼,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好不容易等到李靖和妲己都出门了,哪吒这下子可像是野鸟入林,在李府越发肆意起来。
昨儿个偷偷拔了李靖最喜欢的树,今天溜进妲己的房间里,在妲己的床上放只青蛙或者壁虎,也算是他小小的报复了。
正在四处捣蛋的哪吒自然不知道,这时候,千里之外还有人会提到他,为他抱不平。
尚轩听了帝辛的话,说道:“可不是每个人都与大王一般想法的。”若是普通人,见自己的儿子生而有异,怀疑其为妖怪的恐怕多于认为其生而不俗、有大造化的。
哪吒毕竟与帝辛无亲无故,帝辛也就只是说了一嘴便转开了话题:“我不喜欢你叫我大王。直接唤我名字吧,尚轩。”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个。好吧,日后在人前,我照样叫你大王,人后就随意些。”
“怎么个随意法?”帝辛立马就要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尚轩面前,他越发没脸没皮了。
尚轩一把将凑到自己跟前的大脑袋拍开,浑然不顾他一双眼中闪过的委屈:“去去,多大个人了,还学人家撒娇。”
帝辛哼哼了两声,盯着正惬意地趴在尚轩肩头休憩的小金乌:“反正,肯定比它小。看着这么丁点儿大,从远古活到现在,它少说也有几千岁了吧?”
看着这么丁点儿大?小金乌表示,等咱恢复原本的体型,吓死你!
如果说年龄,帝辛比金乌小倒是没错的……不过,比人家儿子还小这种事,真的有那么光荣吗?
小金乌懒懒地扫了帝辛一眼,非常傲娇地扭过了头,表示,咱不跟这愚蠢的人类一般见识。
第二天,李靖求见帝辛,帝辛对底下通传的人说道:“李靖有没有带着他家的小妾?若是他家的小妾跟在他身边,寡人也不必见他了,没得污了寡人的眼。”
通传之人没有说话,默默地下去了。见他这副模样,帝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冷笑一声,对李靖感官越发差了。
他记得,原先李靖也是一员虎将,没想到如今竟被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不顾这个女人身份敏感,纳她为妾不说,在明知道他不待见她的情况下,竟还带着她来觐见自己。如果不是先前已经确定李靖是真的被妲己迷住、不辨是非了,帝辛恐怕都要怀疑他是何居心了。
过了片刻那人又过来道:“翼州侯的女儿走了,李将军再次求见。”
帝辛挥挥手:“让他在偏厅等着罢。”
现在王朝正是多事之秋,帝辛自然也想尽可能拉拢一切能够拉拢的将帅,为王朝增添一份筹码。不过,他与李靖已是相看两生厌,即便现在知道了双方的身份,这一点也难以扭转。再者,帝辛清楚,有妲己在,自己一方恐怕很难争取到李靖的忠心,所以,他对于李靖倒不是那么热络了。
当然,李靖在天底下其他臣子的眼中可没有犯什么大错,带着小妾前来觐见商王,顶多是脑子糊涂了点儿,失礼了点儿。若是帝辛对于李靖过于怠慢,对于他的厌恶表现得过于明显,恐怕其他臣子,尤其是那些手握兵权的一方诸侯恐怕就要不满了。
可以说,帝辛接见李靖,不是为了李靖本身,而是顾及到其他的诸侯。
也不知道,这种受诸侯掣肘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帝辛非常清楚,现在的王朝,面上看起来还是一片光鲜,实则已经岌岌可危。别的不说,那些分散在各地,拥兵自重的诸侯们,就是最大的隐患。
他们的先辈曾经立下大功,从商王的手中得到封地,这些功臣的后代们在领地上过着犹如天子一般的生活,心里眼里早已没有了商王朝。甚至王朝的几次乱政中,也有他们的手笔。
若不能将土地和兵权从这些诸侯的手中收回,王朝的危机便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只是,若他流露出那么一点要削藩的意思,只怕那些诸侯们就要联合起来造反了。
也正是因为诸侯们的离心,上界仙人才能大展手脚。在没有人带头造反的情况下,帝辛与诸侯们自然可以相安无事,可一旦他们中的哪个开始对王朝动手,其他的只怕也会在暗地里磨刀霍霍。
王朝的平静,从来就只是短暂的,脆弱的。只要其中一位诸侯没有势大到可以碾压其他诸侯,或者帝辛没有对诸侯们步步紧逼,这种平静也勉强可以维持下去。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维持现状带来的只能是王朝的逐渐衰败,并且,在未来的某一日,必定将被颠覆。
做还是不做?如果做,又该怎么做?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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