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唇边挑起一分讥诮的笑:“你当他是兄长,不见得他拿你当兄……”
“惜朝!”戚少商正了脸色,“于情于理,卷哥这么多年来从未亏待过你我。”
“那是你!”顾惜朝脸色微冷,“我顾某人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乃至一身武艺,全是两位师父给的,与他雷卷何干?”
戚少商一听他声音便知他性子又犯了,当年初到小雷门时,顾惜朝因不会武艺,明里暗里被小雷门的弟子找了不少麻烦。偏他性子要强,被人欺辱了也不吭声。
那时小雷门刚成立,戚少商一边忙着跟舒烨学习剑术,一边忙着帮雷卷处理小雷门的事务,每天忙的不可开交。等他后来得知此事时,顾惜朝已经能用‘鬼神夜哭’小斧削断那些人的手指了。
再加上雷卷私下里曾告诫戚少商,顾惜朝此人心性不正,来日难免会走弯路,让他小心顾惜朝。这话被顾惜朝听说话,越发不待见雷卷了。
他放柔了声音:“惜朝,你看在我面子上,别老是跟卷哥过不去……无论如何,卷哥总是对我有恩。”
顾惜朝闻言拉住马缰,鹰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他直直地看着戚少商道:“戚少商,我问你,你是真糊涂还是装作糊涂?这两年雷卷的咳疾渐渐严重了,可他倒好,不说退位养病,将位子明明白白给你,倒是越发倚重起他从雷门带来的四条家猫……你莫忘了,小雷门发展至今,不是他雷卷一个人的功劳。”
戚少商脸上的神情有些疲倦,一向明亮的大眼里罕见的浮现出些许黯然:“卷哥……沈边儿他们四个跟卷哥师出同门,卷哥就算将小雷门托付给他们也没什么不对。何况我当日赴江南帮卷哥,为的也不是那个位子。”
顾惜朝冷笑一声:“你不要是你的事,可他雷卷不该忘了,这些年是谁在后面出谋划策。”
戚少商便道:“两位师父,为的也不是这个。”
顾惜朝见他如此,心口仿佛闷了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他隐约能猜到玉罗刹这么多年来的用意,更心知戚少商非是不知,而是不愿多想。相交多年,他明白这人向来心胸磊落,要他主动去争去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说这个了,”眼看山路宽了起来,戚少商干脆策马上前,和顾惜朝并排而行,“我听沈边而他们几个说,我这个小嫂子,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美人。”
顾惜朝心口犹自气闷,并不理睬他。
戚少商自顾自的说道:“据说除了美名外,这位息大娘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她刚烈如火的性格。”
顾惜朝见他一副心向神往的样子,心底隐隐闪过一丝不痛快,便道:“先不说她的美名不过江湖传言,便是她当真美若天仙,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这倒是。”戚少商笑了笑,道,“若单论五官,世上只怕难有比得上师父之人。不过要我说……”
顾惜朝下意识的问:“怎么?”
“这世上真正的美人,都是带着几分杀气的。咱们师父美则美矣,不开口仙气太重,一开口……”戚少商摇摇头,侧身看向顾惜朝,“你恼怒时要拿斧子劈我时,倒是最好看不过了。”
顾惜朝先是一愣,随后白玉般的脸上爬上几丝潮红:“戚大胆,你胡说什么!”伸手就去捞袋子里的小斧。
戚少商大笑着骑马跑开:“对,就是这个样子。”
“……惜朝与商已达京师,离会试还有两月之久,惜朝欲在京师静心备考,商打算趁这月余时间,独身前往大名府,完成卷哥交代之事,顺道瞧瞧江湖人大赞的‘英雄会’……”
玉罗刹看完信后,将信叠好放置一旁,提笔写道:为师已知,出门在外,不必挂念。他放下笔,将信放入信封,唤来那只被顾惜朝养大的神鹰‘微风’。
目送着微风远去,玉罗刹从书桌前站起身,走后卧室,从衣柜里翻出一套粗制的黑衣,拿起舒烨日常出门时戴着头上的斗笠,系好,趁着夜色出府。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停在一家青楼前。
华灯初上,正是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莺声浪语,歌舞升平,无论是战乱时代,还是太平年间,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醉生梦死之人。
一间房间里,杭州府提学孙学政愣愣地望着桌面。桌面上是一沓银票,面额最小的也有一百两。他不由主的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道:“这,这,这……”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全身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隔着面纱,孙学政看不清男人的面容,只隐约感觉到,男人身材高大,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气势。
“照本座说的,给你恩师宋章写封信,桌上的银票,全归你。”
“可,可,可……”孙学政结结巴巴道,“空口无凭,老师怎么会信我?”
“十年前,苏州府,销金窝。”男人见孙学政瞪大了眼,声音越发冷冽起来,“把这些写进信里,宋章只要不是个笨蛋,该查到的,他都能查到。”
孙学政好不容易消化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压低了嗓音道:“你你你,你跟那姓顾的有仇?”那可是两浙一带,未及弱冠便惊才绝艳,人人称道的顾解元。
他眯起眼,悄悄打量着男人身上的服饰,试图猜测出男人的真实身份。苏州的孔家,绍兴的李家,杭州的宋家……这几家都是两浙一带有名的书香世家,从开国至今,两浙的解元几乎次次落在这几家,唯独两年前那一次,被一个横空出世的顾解元夺去了风头。
“不该你管的,莫要多事。”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从斗笠里传来。孙学政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收回打量的视线。
“你若不写,千禧赌坊的老板明日便该上你府邸要赌钱。”
孙学政眼底一片惊骇,失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为人好赌,已经欠下千禧赌坊数千两赌钱。
男人站起身道:“本座最后问你一遍,这信,你写是不写?”声音里透露出浓浓的不耐烦。
“我写!我写!”孙学政赶紧一把搂住桌上的银票,心道,反正朝廷有明文规定,贱籍出生不得参加科举,就算来日事发了,跟他也没多大干系。想到这里,他忙保证道:“我这就回去给老师写信!”
时近年关,府里的下人大多都放回去过年了,只两个无儿无女的老夫妻,还待在府里,这段时间负责照顾玉罗刹的饮食换洗。
日暮已落,清幽别致的小院子,因人烟稀少的缘故,便显得格外寂寥。玉罗刹回来后,换了身上的衣物,提着一盏灯笼,沿着小路缓步而行。他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停下一片桃林前。
因是冬日,桃树枝干横斜,上面早没了叶子,光秃秃的一片,衬着黑漆漆的夜色,乍一看去,很是有几分凄凄泠泠的阴森感。
玉罗刹将灯笼放在一颗桃树下,闭上眼面朝桃林,不过片刻,脑海中便浮现出八卦六爻的样子。上乾下坤,左三右六,艮退二,巽进三,离、坎不停,震为中,克必进……他停下脚步睁眼,桃林退散,一座小木屋出现在他眼前。
玉罗刹推开门,屋子里漆黑一片。他从身上掏出火折子,将座子上的蜡烛点着,罩上灯罩。光亮袭来,他眨了下眼,渐渐习惯屋子里的光线。
这间屋子十分单调,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并一张床,连把椅子都没有。玉罗刹收好火折子,朝盘腿端坐于床上的男人走去。
舒烨神色安详,双手放置于膝上,长发逶迤,不时有淡淡的白烟从他头顶冒出,额上的印记若隐若现。
玉罗刹走近时,他皱起眉头,浓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身体不由自主散发出一股威严神秘的气息,一道金光从他右手指尖射出,直逼玉罗刹眉心而去。
玉罗刹脚步一顿,那金光堪堪停在他眉心半寸前的位置,然后打了个弯儿,绕着他周身转了一圈,又射回舒烨的手指间。
舒烨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身后的气息淡去,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安详的样子。
玉罗刹见状挑了挑眉,走进两步,站在舒烨面前,俯下身,将手指放在他唇上,轻轻蹭了蹭,然后低下头,吻住了那张唇。
一吻完毕,他直起身,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意味,一弯腰,将舒烨整个从床上抱了起来。他抱着舒烨走出房间,轻弹手指,整个屋子便再度回归黑暗。
屋外此时弯月刚升,淡淡的月光从天际倾泻而下。玉罗刹一低头,对上舒烨那张昳丽的面容,对方神情安详而恬静,仿佛好梦正酣。他蓦然便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他夜闯紫禁城的那一晚。
那一晚,他也曾这样安静地待在他的怀里,只是最后,他却没能带他离开,再见时,已是十余年之后。
此去经年,细算起来,从两人相识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很多江湖眷侣一生中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如此了。
玉罗刹眼中波光流转,静静地望着舒烨的睡颜,这一次,他想,谁也不能让他放手了。
玉罗刹将舒烨带出桃林,施展轻功,来到府里的莲花池旁,脚下轻点,停在池中心的假山上。他让舒烨靠在他怀里,空出一只手,曲起手指,在一块光滑的石壁上敲击三下,然后握紧一块凸起的地方,转动。
机械摩擦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假山上的石壁朝左右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洞。
玉罗刹带着舒烨钻进石洞,摸黑行进了一会儿,渐渐适应了过道里的黑暗环境。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路面渐宽,一道石门拦住道路。
玉罗刹将舒烨放下,在石门上摸索起来,轰隆隆一声闷响,石门打开,他转身抱起舒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注定的事,无法避免。
想问一下,如果开定制的话,有没有人想要,定制里和谐章节都会补全,还有特定番外。=。=
第64章养成一只大侠(十三)
“……杭州学子顾惜朝,乃苏州人氏,母系贱籍,生父不详……朝廷有令,奴仆娼戏,此乃下三流贱民,脱籍三代之后,其子孙方可参加科举……特,除去尔一甲探花之名,有生之年,不得入仕……”
十多年的努力、隐忍,因这一纸文书,全成了一场笑话。顾惜朝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走在人群之中。纷乱的大街上,不时的有人望着他窃窃私语。
“哎,你这人没长眼啊!”
“小伙子,走路注意点。”
“让开,快让开,牛车来了。”
……
不知谁在后面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扑到在地上,有人伸手来扶他,他将那手推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顾惜朝,你认命吧!你斗不过老天的,谁叫你生来就是婊子之子,那些人说不得没错,你就是个天生的下贱胚子!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响起,你看那些人都在看你呢,他们是在笑话你呢,从大宋开朝至今,你可是第一个被革除了功名的探花郎。
顾惜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冲出了人群。
大堂内
安安静静的房间里,一跪一坐,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戚少商由单膝跪地,转为双膝,他双手拄在地面,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师父,少商不孝。”
玉罗刹端坐在椅子上,垂眼望向跪在他面前的青年。初见时,他不过一个垂髫少年,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成了英俊的青年。
十年的时间有多久,于凡人而言,足可使少年变为青年,青年变为壮年,壮年踏入老年。于修仙者而言,这不过是他们闭关一次所用的时间罢了。
玉罗刹脸色平静,眼神中不起一丝波动,他问:“你要走?”
戚少商低下了头:“是。”
“为了一个女人?”
戚少商猛地抬起头:“不止是为了息大娘。”
玉罗刹的声音里不掺喜怒:“还为了什么?”
“还为了……”还为了什么,他该说,还为了保全兄弟之义吗?可这个理由,在今日息红泪当着小雷门上下,与雷卷退婚,陈言心有所属,不嫁二夫之后,便显得尤为可笑。
“本座这些年在暗地里为你做的事,你知不知道?”
“少商知道。”戚少商搁在地上的手悄悄握紧,“就是因为知道……师父,恕少商不孝,不愿接受您的安排。”他闭了闭眼:“小雷门是卷哥的,现在是,将来也是。戚少商若有一丝觊觎之心,便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玉罗刹垂了垂眼,掩去眼底的自嘲之意。那小笨蛋只想得到,他这些年做的安排,能逼得雷卷不得不将小雷门托付给戚少商,却想不到,依他徒弟的性格,若是得知一切,只会越发坚定的离开小雷门。
你看,他什么都一早安排好了,他这样的人,终究是天性凉薄的很。
“本座最后问你,你要走?”
戚少商语气坚定:“戚少商虽非顶天立地的英雄,却也不愿当个不仁不义的小人。”息红泪已经为了他跟雷卷退了婚约,他若不走,便是不仁;雷卷呕心沥血创下的基业被迫让人,他若接受,便是不义。
“开弓没有回头箭,求师父成全。”他再次磕头。
玉罗刹低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说得对。走吧,想好了就别再回头。”
戚少商犹豫了片刻,却还是道:“惜朝……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他已高中探花,若他愿意……劳师父转告他,戚少商此去边关抗辽……”话一说出口,他就立刻后悔了,忙道:“不,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顾惜朝一生所愿,便是青云直上,再不受人欺负。如今宋徽宗主和厌战,朝中有蔡京、童贯、傅宗书等人牢牢把守,边关将士多受人排挤。
戚少商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色道:“此去边关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江南。一愿两位师父保重身体;二愿小雷门上下平安;三愿……三愿惜朝得偿所愿,不负青云之志。”
他磕了三个头,从地上站起身,大步离去。房外,一红衣女子,英姿飒爽,容颜俏丽。见他出来,洒然一笑,当真艳色逼人,风华无双。
“哎,你听说了吗?那九现神龙戚少商,为了一个女人,和小雷门的雷卷大打出手,前日已经叛出了小雷门。”
“可不是,我听说,雷卷当场和戚少商割袍断义。扬言戚少商此生若再踏入小雷门一步,就叫他有去无回。”
“可不是!这可是多妻之恨啊!雷卷没当场杀了戚少商,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就是就是,一个女人罢了,长得再美,也比不得兄弟之义啊!可那戚少商居然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事,照我看,从今往后,那戚少商的名声,可算臭了。”
……
“老板,结账。”一青衣男子满脸风霜,放下银子,朝杭州城走去。
“你所听说的,便是事情的真相。”同样的地点,同样是两个人。
“他当真为了一个息红泪,叛出小雷门,去了边关?”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玉罗刹抬眼看向顾惜朝。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眼前之人便仿佛变了个人似得,那双眼睛里再没了当日的踌躇满志,年少轻狂。黑漆漆的眼珠,犹如一潭死水,就算问着这样的问题,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顾惜朝。”玉罗刹叫他。
顾惜朝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从小到大,玉罗刹只会叫他顾小子,叫戚少商戚小子。这样叫他,还是第一次。
“你知道本座为何从不反对你追去名利权势?”
“为什么?”
“因为本座知道,于你而言,只有将权势牢牢地攒在手心,你才会觉得安心。”
顾惜朝张了张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玉罗刹从椅子上站起身:“本座最后教你一件事,如果你真心想要一件东西,就该用你的才智去争去夺,哪怕是不择手段。这世上,没人会让你,更没人会可怜一个失败者。”
重合元年三月,戚少商闯连云寨,大战七位寨主,随后被七位寨主尊为大当家。
重合元年四月,顾惜朝于京师郊外救下一女,名傅晚晴。同月,李龄携逆水寒剑,逃亡边关。
重合元年五月,顾惜朝与当朝丞相傅宗书之女傅晚晴订婚,五月底,顾惜朝奉傅宗书之命,追查逆水寒的下落,远赴边关。
重合元年六月,江湖传言,连云寨新任大当家戚少商,通敌卖国,私藏辽贼书信。
重合元年七月,顾惜朝安顿好麾下兵将,独身前往连云山。
大漠、黄沙,孤烟、落日。旗亭酒肆里,炮打灯,烟霞烈火;杜鹃鱼,最是鲜活。高鸡血倚在门栏上盘算着这个月的账单,远远看见一袭青衫徒步而来,小眼睛一眯,摸了摸胡子,笑出两颗大门牙。
此时距戚顾两人分离,不过六个月之久,再见之时,却已是沧海桑田,相顾无言。
“醒了?”
舒烨从闭关中转醒,一眼便看见坐在离他不远处石凳上的玉罗刹。
“嗯。”舒烨点头,张开手臂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略感诧异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山洞,他明明记得闭关前,是在桃林迷阵里的木屋里。
“这里是哪里啊?”他问玉罗刹。
玉罗刹答非所问道:“闭关参悟的如何?”
“说来奇怪,中间有一段时间,我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处于大宗师的境界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还没过半刻钟,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就好像……好像眼前无端的有多了一级台阶似得。”舒烨皱眉道。
“是吗”玉罗刹从石凳上站起身。
舒烨见他起身,也跟着从床上站起身,他一动,哗啦一声响声传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被两条手腕粗细的铁链锁住了。
“这这这……”他傻眼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玉罗刹走过来,缓声道:“你记不记得,本座曾跟你说过——”
“什么?”
“若有一日,你敢离去,本座定将你扒光了衣服,锁在房间,让你不得稍离本座半步。”
“可是我没说要走啊!”舒烨瞪大了眼睛。
“哦?”玉罗刹长眉轻挑,“你不曾说过,要回你的仙灵大陆?”
“就算我要回去,也是带着你一起啊。”
“那你可问过,本座是否愿意,跟你到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去?”
舒烨神色愣怔,迟疑道:“你……你不想去吗?”
玉罗刹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若本座答案是,本座不想呢。”
“可是,可是……”舒烨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茫然起来,“你为什么不想去呢……你不跟我去仙灵大陆,你到哪里呢?”他从未想过,玉罗刹不愿意跟他回他的世界。
“本座要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留在这里。”
“不行。”舒烨立刻摇头。
“为什么不行呢?”玉罗刹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残酷的意味。
“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本座同样不属于你那个狗屁的修真界。”
舒烨张了张嘴,哑声道:“你是不是怨我,怨我强行将你拉出你的世界。”
“我不该怨你吗?”玉罗刹反问他。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知道你的世界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家人,有你奋斗了半生的基业……我没想到你会因为丹药的缘故跟过来。”舒烨语无伦次道,“可……可你跟过来了,我又很高兴。我喜欢你啊,所以想让你一直跟我在一起。”
玉罗刹闭了闭眼,声音涩然道:“我前半生,为了权势而活着;后来不得已放开权势,就只剩下一个你。”
舒烨心口一窒:“我……”
“可是舒烨,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适合活在你的那个世界?”玉罗刹的神情是骄傲的,他的声音也是骄傲的,但他的眼底却带着自嘲的意味:“我自六岁习武,十八岁初成,二十岁已成江湖上一流高手,临近三十,步入绝世高手的范畴,江湖上少有敌手。这样的成绩,不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也足以堪称百年来的武林传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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