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晏风慢慢回过味来,要求说:“那你住下,住下,陪我几天,还有个事儿呢,得让你知道。”
片刻之后,他qīnqiē问李虎:“那你阿爸让你明白的,你明白了吗?”
李虎说:“明白了些,却很笼络,到现在,我也不是全然明白,我们东夏还有数十万大军,为什么就不能把北平原拿回来。”
老人点了点头。
走了自己居住的院落,进了屋,老人自己坐下,执意让李虎坐自己身边,才握住他的手说:“你也是个好孩子,跟你阿爸当年样呀,英武聪慧。你阿爸,我已没什么可教他的,他已经超过乃师,青出于蓝了,但是阿爷呢,也还能教导你些道理。如果你阿爸呀,他是那些跻身到英主的君王,有你这样的儿子,gāoxìng还来不及,即便北平原不能夺,他不愿意再打下去,也会gāoxìng……但他不是。”
他哈口气,转个身,在几桌上写了个字,让李虎看,李虎起来,趴跟前,看,是个“人”字。
他问:“这是个啥字?”
李虎笑着说:“爷爷。是个人字。”
田晏风在中间拉横,问:“现在呢?”
李虎看,是“大”字,说:“大。”
田晏风轻声说:“人是根本呀。没有人,何来大人,君主?这人能被贯穿起来,从为十,从十为百,继而为国,那jiùshì个大,大是力量,是权力,是凡人中的君王。”
李虎点了点头,见他在大字头上又拉横,zhǔdòng说:“现在是天。”
田晏风说:“看明白了?”见李虎摇头,缓缓地说:“天护万民。像是伞,打在了万民的头上呀。”
他用食指往上指了指,轻声说:“这才是天呀。”
李虎受到震撼。
田晏风说:“你阿爸要做万民头上的把伞,利益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为何,听得这句,李虎心里触动,猛然间泪光盈盈。刀枪剑戟,杀声震天的战场,春花雪月,闲庭操琴的家园……动静,浑然交织,竟全汇合到伞之下,再接下来,变成生动活泼的人,每个,走两步,笑笑,最后,却是庄严的朝堂……这凡人的笑,这庙堂的肃,是有把伞呀。
田晏风说:“前头你还小的时候,你还记得吗?你被掳,那些将士们舍命救你,那些土匪舍救你,路上死路,将士们则罢,听说那些个马匪也几乎死绝,为什么呀?是什么让他们舍生忘死,他们为的什么?他们想在你阿爸的庇护下过没有厮杀,美满和睦的日子,夺回你,jiùshì他们献给你阿爸,以示效忠的投名状,为此不惜死。你阿爸他庇佑了万民,万千东夏国人的力量汇聚他身,无往而不胜……反过来呢,你阿爸他也心好好做这把伞,他心里有军队bǎixìng的死活。”
李虎后退步,拜谢说:“阿爷言,虎茅塞顿开。”
田晏风轻轻咳嗽,说:“你阿爸流放你,jiùshì想让你也有这股力量,心里同样有这些军队bǎixìng,生与死,你是他们的伞呀。你汇聚了力量,你持国,如果不犯错,这股力量不散掉的话,你生,不过成就了个大,何以问触天心?你若是持了zhègè大,岂不是与乃父背道而驰?将来的你,jiùshì扫平四合,而今你阿爸珍惜的,放在心里的人和物,放心吗?他的爱的,你不爱,你是在毁灭他珍惜的切呀。”
李虎却又不明白。
他反问:“那阿爸为何又将我流放到靖康国呢?他为何不流放我去极北之地征战厮杀呢?”
田晏风道:“zhègè以阿爷身为人臣的立场,不可直说予你。若定要说,阿爷问你,这天下的bǎixìng,分谁家的、谁家的了吗?哪怕分了,在你阿爸眼里,却是没有分别,他给我说,君失其鹿,只有王者逐。”
阿爸的问题?
怎么夺回北平原?
自己拿什么夺回北平原?
道闪电样在天灵盖里闪了闪,李虎欣喜若狂,大叫道:“阿爷。我明白了。”
田晏风端坐含笑。
李虎突然问个问题:“那阿爸若是想逐鹿于野。阿爷会在他这边吗?”
田晏风边试图拉他起来,边说:“鹿没了主人,我的学生来夺,那是他的成就,他夺来,治理天下,就有我的学说和思想,虽非圣人,而雨化万物,也是我的成就呀。要是鹿有主人,主人未曾走失,他硬要夺,那是血雨腥风,生灵涂炭,那是我的耻辱,身为先生,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学生,让他置万千生灵于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又说:“我看这头鹿离要走失也不远了。”
李虎诚恳地说:“是呀。这靖康的bǎixìng,吃饭都难……我未入境前,心中恼恨,觉得他们不jiùshì那些靖康的军队吗?可是来了,却觉得他们好可怜、好可怜,他们屁股上烂着洞,冬天穿着单衣,野菜混着汤水煮,jiùshì这样,还是谁想欺负谁欺负,便是我,他们欺负不了,就来诬陷。”
田晏风点了点头,jīdòng地说:“何止。何止。我年岁到了,我什么不敢说的?眼下庄园遍地,你知道庄园的奴户怎么耕种吗?很带着镣呀。妙龄女子服役于主人之家,壮年劳力耕作于田亩,无衣物无所食……朝廷无力赎夺,因为人口减少,赋税减少,反而对外头还有口气的bǎixìng再课以的赋税。而读书人?却难为官了呀。皇帝意在开科,最后为了统合门阀的力量对外作战,又不得不huīfù九品中正制,反倒倒退了,你说可笑不可笑?”他说:“这也是你阿爸流放你到这里的原因吧,人之失,己所得……从人家身上可以得到自己的反思。就看新皇帝的了。现在你阿爸避战,他已经没有对外的战争,若是能够看到国家的危机,放手作为,还能沉疴得返,若他看不到,反而满足于自己父亲的赫赫武功,那便要失掉自家的鹿啦。”
若在以前,得到别人复述事实,李虎会窃喜,觉得是机会,但现在,他仍然觉得是机会,却了团伤感……这鹿走丢不走丢不管,这种国事却guānxì到很自己身边的人,若不是自己,若不是燕燕他哥,在努力去改变,他们会过得很苦、很苦,从其它人身上,就能看到他们的苦,而他们是纯朴、善良,而且极其胆小的,便去县城,都要起去,都要去本地人的地方吃饭。
田晏风叹气说:“孩子。有两个人在我这儿呢。你得见见。本想着等你阿爸派人来,让他们跟着走,现在不成了,明天,我就让他们隐匿姓名,跟高显那边的学生去湟西,经湟西,再回你们东夏。你别管他们了,你在我这儿住几天,陪陪我,我也好知道你都读什么书,读得怎么样。”
李虎时没有想,好奇地问:“是谁?”
一百四十七节天威伞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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