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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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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二爷的是什么?”

第十七回蝴蝶翅膀难改灾情圣上病危皇位传承

当日书房里,王熙凤那一问并没有得到答案。除了尚在懵懂的贾小琮,余下四人皆对她报以莫名的眼神。说起来,金陵王家也是世家之一、县伯府邸,怎么就教养出这么个眼皮子浅的嫡女?!

贾琏心中对王熙凤有些失望,原先的凤姐儿并不是这样子的啊。性情爽利,言谈机敏,尽管十分泼辣善妒,但也让他十分满意。如今这幅掉进钱眼儿里的样子,是他没有见过的。

不过这失望也只是在贾琏心中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去考虑媳妇的事了。赦大老爷因着儿子的体能已经初步练成,开始给他加功课了。琏二爷好容易熬过几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还以为终于能缓口气的时候,就又被他老子扔进了水深火热的坑里。

大老爷的将军府建得很快,元宵之后开建,不过四月间便已经竣工。只等将房子晾一晾之后,便可以收拾收拾住进去了。

邢夫人对收拾房子很有兴趣,就连香皂铺子的事都暂时放下,带着迎春和琮哥儿隔三差五就回去一趟,说是给老太太请安,其实更多是回去看房子,琢磨着自家的府邸该怎么收拾。

政二老爷在大老爷下了通牒之后,经过了深思熟虑,到底是把外书房等地腾了出来。他荣国府正房住得好好的,没必要为了一点犄角旮旯的小地方,惹得兄弟不睦。二老爷是读书人,最是知道孝悌礼义的,做一回让梨的孔融,他甘之如饴。

当然,政二老爷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便只有天知地知,被摔得粉身碎骨的杯盘们知道了。

三月间,赦大老爷在京城最繁华的两条大街上,各开了一间专卖玻璃器皿的铺子。里面玲珑满目、晶莹剔透、造型各异的玻璃器皿,从一开始便吸引了整个京城上流人士的目光。即便里面东西的价格,标的像是要抢钱一样,仍旧吸引了无数勋贵富商蜂拥而至,连门都差点挤破了。

每每周奇跟大老爷报账的时候,老爷的心都在滴血。他知道京城里有钱人多,却还是大大低估了这群人的消费能力,当初他就该把价钱再标高一倍。还有宇文祜那个混蛋,一张嘴就是五成,他怎么不去抢!还好老爷他据理力争,只给了四成半而已。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但大老爷银子挣得快,花的速度也不慢。玻璃工坊这边银子如流水一般进来,水泥窑那里却是无底洞一样,赚多少银子大老爷都一股脑扔进去,偏偏还听不见响儿。

这样的行为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至少周奇就问过,制了那么多水泥,为什么不推广出去挣钱呢?就连宇文祜也问起过,赦大老爷给他们的只有一句话,还不到时候。

宇文祜开始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等到鄱阳湖、洞庭湖地区开始普降暴雨,水位不断升高,整个长江中下游的州府都在受灾的时候,他才明白贾恩侯的意思。他囤积那么多水泥,为的就是这场洪水。

从六月中旬开始,一连四十多天的大雨下来,到七月末共有三十多个州县受灾,殃及的百姓多达上百万。朝廷上下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打了措手不及,虽然救灾的命令传下去多日,各地的行动却很缓慢。尤其是户部,连起码的赈灾银两都筹备不出。

老圣人对此十分震怒,国库空虚他是知道的,却实在没想到竟空到就剩下一堆欠条这种程度。可即便摘了户部尚书的脑袋,没银子还是没银子。老圣人无奈之下,只好从自己私库拨了银两,派人南下督办赈灾事宜。

打从南边开始有受灾的消息传来,宇文祜看着大老爷的眼神儿就不太对劲儿。这货也不知得了什么造化,改邪归正了不说,难道还学会了未卜先知不成?他是怎么知道南边要发水灾的,不仅早早囤积了那么些水泥,还不停事地往南边运。

不过,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救灾,肃王爷倒也没对贾恩侯追根究底,左右这货在他眼皮子底下呢,弄明白是早晚的事。

在洪水刚刚显出征兆的时候,赦大老爷便将水泥的事上了奏折,详细说明了水泥的作用和用法。因水泥是个新鲜物,从没人见识过,先时并未引起重视。老圣人也只是看在贾赦难得关心国事的份上,命几处州府采用此物,并美其名曰试验。

大老爷也不在意,一边加紧家里的水泥生产,一边命人将送到南边的水泥用做加固堤坝。明知道有如此天灾,却不能提前示警、未雨绸缪,贾赦心中对那些灾民多有愧疚,却也只能尽力在旁的方面弥补。他并不想当个神棍,更不想把命赔进去。

是以,从六月开始,赦大老爷每日的脸色都是沉甸甸的,连最小的琮哥儿都不敢往他跟前凑了。而当九江大堤决口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大老爷更是沉默地在书房坐了整晚,直到第二日被老圣人宣召,进宫见驾。

贾赦这个闲散勋贵,之所以会在这种紧急关头被宣召,皆因水泥在洪水中建了大功。被老圣人点名的几个州县,被水泥混着沙子、石子加上钢条加固之后,在滔天的洪水之中竟固若金汤。这让老圣人庆幸的同时,也对水泥这东西寄予厚望。能不能扛住洪水,就看它了。

“恩侯,如今水泥尚存多少,能否供应紧急加固堤坝只用?”御书房里,将受灾地区的情况讲了之后,老圣人眼含期待地道:“若是加派人手,可否短时间建窑烧制?”

“回圣上话,臣的作坊已经在加班加点,但产量很难满足需要。此物本是臣的堂兄贾敬炼丹时,偶然得到的东西,臣当初不过看它能粘固砖石,烧些出来修修府邸罢了。那知此物竟还有如此大用,竟没有大力烧制。请皇上赎罪!”

大老爷对上老圣人瞬间黯淡的眼神,忙又道:“不过水泥窑并不复杂,臣已将图纸画了出来,若是人手材料足够,半月时间便可开窑,就是不知能不能赶得上洪水的速度。”说着,他将袖袋中的图纸取出,双手交到戴权的手上。

“好!”老圣人翻了翻图纸,发现十分明了,并且结构也不复杂,显得十分高兴。再一看其中还有水泥烧制的配方,更是大声赞了贾赦,看向大老爷的目光也柔和许多。

同在此间的几位皇子王爷,军机阁老,各部尚书、侍郎皆面面相觑,深知这回贾家算是又入了圣人眼里,日后对待荣国府怕是要换个眼光了。

老圣人原本张嘴就想封赏贾赦,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此时正是灾情紧急之时,并不适合大肆封赏,倒不如等度过了天灾再说。正好也看看这小子能不能沉得住气,是不是个能用之人。

贾赦将水泥交了出去,便将心思转移到了水灾过后的疫病之上。在他的“梦”中,水灾是死了不少人,可更多的人却是死在了灾后的疫病上。将几个“梦”中的预防方子交给心腹,带着南下筹备药材,端看能救下几个人了。

另外,南方不稳百姓造反,导致老圣人一病不起,最终禅位宇文祜。这一次有了他的插手,却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是,若让他袖手旁观,赦大老爷又于心不安。

就在他心中纠结的时候,赦大老爷却不知道,他这只小蝴蝶实在太小,并没有扇动翅膀造成海啸的能力。即便有他的水泥和药方,能够惠及的百姓也只限几地。南方灾区,还是损失惨重,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并且在洪水退后发生了大规模的疫病。

虽然在贾赦的暗示提醒下,宇文祜劝着老圣人换了一位南下押送赈灾银两的钦差,可结果却跟他“梦”中没什么差别。毕竟,贪的不是一个钦差,而是南面从上到下的整个官僚体系。即便钦差大人铁面无私,他们也能找到贪墨银两的法子,大不了让钦差永远留下便是了。再说,老圣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换的钦差比那一个也只是半斤八两罢了。

所以,九月末,江西、湖南、湖北等地,便传来灾民因赈济不利,纷纷揭竿而起打劫府库,冲击官衙的消息。不过旬月之间,波及竟有四省之地。

老圣人受到的打击很大,八百里急报传来的时候,便晕倒在朝堂上。随着越来越多的惊变传来,老圣人的病情亦是越发严重,竟让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起来。

“告诉朕,朕的病情到底如何?你等可有医治之法?”老圣人的面色惨白,眼眶乌黑深陷,比起年宴上的模样像是老了十多岁。此时不过是问一句话罢了,便累得气喘吁吁,眼前发黑。

太医院院使跪在龙榻前,低垂的额头上汗如雨下,嚅嗫了半晌,才道:“回、回禀圣上,臣等无能……”说罢这句话之后,便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朕,就要死了!?

虽然老圣人也觉得自己身子怕是不好,可也没想到竟会如此严重。但在短暂的迷茫愤怒之后,他很快便恢复平日的冷静自持。他在皇位上坐了三十多年,已经不能算短了,期间酸甜苦辣都已尝过,即便还心有不甘,如今也该是好好歇歇的时候了。

只是,这个位置……该留给谁呢?

第十八回深思熟虑肃王继位另辟蹊径新帝南巡

皇位传承,乃是国朝大事,老圣人自然不能随性而为。他此时共有五个成年的儿子,势必要从其中择一个出来。扒拉来扒拉去,老圣人心里也没个决定,反倒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废太子义忠亲王来。

那孩子生母早亡,是他亲手带大的,一登基就封做太子,精心培养治国之道。原想着能父慈子孝,将国朝、皇位顺利传承,父子俩成一段佳话。只可惜……

老圣人歪在床上,一阵的黯然神伤。好好的父子俩,最后是怎么闹到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呢?自从义忠去了之后,他就在想这个问题,其实早就有答案,却一直都不想正视。只是,如今他也要撒手人寰了,也没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时也,命也,一切不过是个“权”字,儿子长大了要掌权,他却还没有放权的心思,矛盾就是这么简单,却也就是这么致命。

在短暂的伤感之后,老圣人又很快恢复成一朝的帝王。义忠已经去了,再去想他也是无谓,至于剩下的几个……

老大是他第一个儿子,曾几次随军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但因废太子之事已被他圈禁、厌弃;老三偏于文弱,让他编文修书还行,但若要掌控朝廷大局还是差些;老四为人倒是沉稳,办差极有章法,交给他的事都能尽善尽美,却失之过于严苛;老八最是八面玲珑,在宗室、朝臣间口碑最好,只是手段太过玲珑了些;老九则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那就是荒唐纨绔,安生活着当个闲散王爷就对得起他老子了。

思忖着如今的情势,老圣人最终将目标定格在老四肃王宇文祜和老八诚王宇文祁身上。但最终,他还是选了老四宇文祜。原因无他,如今南边情势紧急,需要的是一个铁腕的帝王。老四若是狠下心来,便是外家处置起来也毫不手软。

而老八一贯处世圆滑,他若一反常态强硬起来,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反弹,这不是好事。再者,当年提议重立太子时,近八成朝臣都请立老八,这让他心里始终埋着根刺呢。

老圣人是个雷厉风行的,既然知道自己身子已经无望,心中又已有了决定,当即便写下禅位圣旨,于下月初一禅位于皇四子肃王宇文祜。这道旨意一颁下来,即便朝臣勋贵已有心理准备,整个朝廷还是炸了锅。

但在老圣人的强力支持下,压下了一切或明或暗的反对声音,宇文祜顺利登基,开始着手处理南方叛乱事宜。只是……当了太上皇的老圣人没想到,他不但没利索地病死驾崩,身体反而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啥,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南巡?”赦大老爷瞪大一双桃花眼,扯着嗓子反问道。他那“梦”里可没有这回事,祜祜打从登基之后便窝在了紫禁城里,从没有离开过京城一步啊。这会儿是怎么了,屁股还没在皇位上坐稳呢,这怎么就要南巡呢?!

况且,如今南边的流民叛乱虽然已经暂时压下去了,但仍旧不太平静。毕竟,一场洪水加上一场疫病,数十万百姓蒙灾,妻离子散无家可归者数不胜数。这个时候到南边去,劳民伤财不说,怕是连安全都不能保证。想到此,大老爷便一副“你脑子坏了”的神情,看向新任皇帝陛下。

宇文祜也朝他瞪眼,这货在他跟前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在太上皇跟前儿,怎么不见他这么大呼小叫的?还有这是什么眼神儿,治他个大不敬都是轻的。罢了,看在他铺子上每月的进账,朕饶他一命。

“你也知道,自打我登基之后,父皇的身子便有了起色。虽然仍旧病体沉疴,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老人家是操劳了一辈子的,身体一有了好转,哪还能闲得住。”宇文祜说话时,神色说不上是喜是怒,但看得出来不是太高兴。

大老爷却能明白他的心情,无声地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当了皇上又怎么样,头上压着个太上皇,就好比压着座大山一样。况且,太上皇的身子还好转了,凡是祜祜批示过的折子,都要拿过去让他再过目,凡是不满意的都再打回来。这皇上当的……有啥意思!

“是以,朝中既然有父皇坐镇,我便想到南边看一看。此行不必大张旗鼓,沿途要能清查吏治,查看灾区恢复情况,赈灾钱粮是否得其所用,沿江堤坝修复等等。总之,”说到这儿,他眼含深意地瞥了眼大老爷,“比干坐在那把龙椅上强。”

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大老爷几辈子以来,其实都弄不太清楚。不过,听宇文祜说得头头是道,他便也没有那么反对南巡之事。事实上,“梦”中的乾元帝没有南巡,但登基头几年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直到宫妃省亲之后,好像情势才好起来,渐渐收拢了朝廷大权。

其实,贾赦不知道的是,他“梦”中的乾元帝也曾有南巡的想法,却因国库私库都缺银子,又不能伸手跟太上皇爹要,不得不打消了念头。此次南下旨在施恩,拉拢民心,手里没银子便是空口白话,什么都干不成,去了才真是劳民伤财。

如今却是不同,得益于大老爷的贡献,宇文祜的手里小有积蓄,那么南巡的启动资金就有了。南边如今贪官污吏少不了,到时候挨个儿一抄家,等回京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有所结余。

“那安全上怎么办?要知道,南边可不太平,京里面有想法的也不在少数。你在宫里还好,可一旦出宫离京,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别到时候去得回不得,那老爷的大腿不是白抱了。大老爷面上不掩担心,小眼神儿巴巴地看着宇文祜。

南边的流寇、难民暂不必说,单是祜祜的那几个兄弟就不是善与的。争来争去十几年,最后被祜祜拔了头筹,他们心里能甘?这抓住了皇帝离京的机会,还不赶紧地痛下杀手,让他当个短命鬼皇帝?

被这样盯着看,新任皇帝陛下心里还是比较偎贴的,神色间不禁柔和许多,道:“安全上不必担心,当了这么多年皇子,要说我手下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怕是谁都不信。只是,他们怕是想不到……”

宇文祜的话没说完,大老爷被吊了胃口,也只能在心里骂一句故作神秘。他是知道宇文祜最后是坐稳了皇位的,心里倒不怎么担心,便把南巡的事撩开手,打起了旁的主意。

“南巡带上我可好?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畿这一片儿呢。我知道怎么修河堤更坚固,还知道怎么盖房子又简单又结实,我还很有点子,能给你出主意哦。带着我吧!”赦大老爷对南边关注了大半年,却从没踏足过,心里颇为遗憾,如今有机会了,定要去亲眼看一看的。

虽然本来就打算带着他去的,但看着这货求携带,求跟随的小眼神儿,皇帝陛下十分傲娇地拿乔起来。直到赦大老爷整个人都巴上来了,宇文祜才面带难色地勉强答应下来,并且给大老爷立下了一堆规章制度,好生拿捏了一番。

翌日早朝,宇文祜抛出了南巡灾区河工的计划,朝臣们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便开始各抒己见,争论不休,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大多是为了赞成而赞成,为了反对而反对。宇文祜早知会有此情形,也不着急动怒,看看时辰便宣布退朝,然后等着太上皇爹的宣召。

果然,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戴权便出现在他面前,请他到大明宫说话。宇文祜早已准备好说词,不过半个时辰便得到太上皇的首肯。甚至,太上皇很赞同儿子南巡,并声明京里有他老人家镇着呢,让他放心的去。

当日禅位的时候,老圣人是真心放权的,但也是病情来势汹汹,不放权也不行了。可等禅位之后,这身体便又好了起来,渐渐又有了精力关心政事。这让他大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禁对自己的病情有所怀疑。这病来得又急又快,去得又莫名其妙,他莫不是着了儿子们道儿?

有了这样的怀疑,那首要的怀疑对象便是继承了皇位的老四宇文祜。只是,禅位是他自己的决定,又不好出尔反尔再把皇位要回来,也只能暗暗探查,等有了结果再说。如今老四要离京南下,倒正顺了他的意,等老四回来,他应该已经查清楚了。

到时候,这皇位是不是还给老四坐,端看他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自此,新任皇帝陛下南巡的事便定了下来。即便宇文祜一再下旨轻车简行,等到能出发时,也已经是十月中旬了。这一趟下来,怕是连年都要在外面过了。

而贾赦赦大老爷,则作为新任工部侍郎,得以伴驾南巡。

因着进献水泥有功,宁国府贾敬、荣国府贾赦都有封赏。贾敬原本已将爵位给了儿子,如今又被授了个一等子爵,只是无法传袭。更大的好处被算在赦大老爷头上,不但爵位升了一等伯,还得了个工部侍郎的实职。此时,原工部尚书、侍郎已因豆腐渣堤坝被抄家问斩,整个工部就成了大老爷的一言堂。

大老爷升爵封官,荣国府自然与有荣焉,但贾母同政二老爷夫妇虽都是喜笑颜开的,这心里就……

第十九回有对比贾政恨苍天引觊觎香皂是嫁妆

贾赦这边银子赚得盆满钵满,又是升爵又是封官的,这半年多来简直顺得一塌糊涂。但轮到贾政的头上,这半年就可以说是倒霉透顶了。

好好地过年呢,忽然之间外书房就被占了,连着大小老婆都被撵得要搬家。明明他才是荣国府正堂的主人,却弄得好像丧家之犬一样,人家一说要扩建府邸,他就得让位子。虽然政二老爷表面上忍辱负重,泱泱大度地搬了书房,可这心里……早就把贾赦骂了个溜透,就差没咒他出门就摔断脖子。

这还不算完,长江发大水,堤坝被冲毁,工部倒了霉。

鉴于洪水之中许多堤坝决口,整个工部从上到下都吃了挂落,尚书、侍郎甚至都丢了脑袋。好在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从五品员外郎,手中什么实权也无,没被牵连其中。可即便是这样,也遭了申饬,并且被罚俸三年。

被罚了俸银,政二老爷并不太在意,左右荣国府家大业大,少不了他的银子花用。可是被明旨申饬,这就让二老爷头晕眼花,满面羞惭无颜见人了。他向来自诩端方正直,却被斥为蝇营狗苟之辈,若非为了留下有用之身,他都恨不得一头碰死在金殿上,以证自己的清名。

而与他被斥相对的,却是贾赦因进献水泥有功,被圣上赞誉有加并加官进爵,这让政二老爷心里何以自处?!为了这个事,二老爷足足有两三个月不曾出门,就连家里的清客也轻易不见。

恨着贾赦自私自利,不知提携兄弟的同时,他更连隔壁府上的敬大老爷都恨上了。明明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工部官员,那假道士弄出了水泥那样好的东西,怎么不交给他运作进献,却交给那个出了名儿的混账纨绔,真是吃饱了撑的。

可他再恨又能怎样,他根本连贾敬的边都摸不着。即便被封了一等子爵,敬大老爷也不过是接圣旨的时候,在宁国府里呆了两天,事后仍旧回去玄真观修道炼丹去了。让他连个理论的机会都找不到,政二老爷也只好有气往肚里咽,每日里只恨苍天无眼。

贾政心里不顺,王夫人也不怎么好受。

本来,没了王熙凤这个替死鬼,荣国府这个偌大的窟窿就只有由她来填,填得她心肝脾肺肾都是疼的。有心把王熙凤叫回来吧,派人去了庄子上几趟都被邢氏回了,好容易等到他们的将军府修完搬回来了,偏偏这凤丫头竟有了身孕不能操劳,这让她找谁说理去?!

还有,那扩建的将军府,占了她日常起居的小院子不说,修得竟然比荣禧堂也不差多少。除了规制上不曾逾越,王夫人看着哪哪儿都觉得比荣禧堂还好。每想起这个,王夫人就只能安慰自己,府邸修得再好又如何,荣禧堂才是敕造荣国府的正堂,他们这住正堂的,才是荣国府真正的主子。

可这样想着,也没能让王夫人的心情好多少,因为她发现邢氏似乎变得大方起来。

虽说邢氏乃是继室,可她们到底也做了十几年的妯娌,对方是个什么德行,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可自打邢氏搬到那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出手就大方许多,也再不曾听说过有克扣下人的事,反而屡有大大小小的赏赐。这一来,她大太太倒被下人们赞不绝口的。

那些话听在王夫人的耳中,面上虽还是慈眉善目的,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邢氏为什么克扣下人,人本就贪婪是其一,更多的是她手里没多少私房罢了。如今她既然大方起来了,那想必是手里有了银子,还是很多银子。那么,她的银子是从哪来的?

心有疑惑的王夫人派了周瑞家的去打听,只是还没等周瑞家的出门,她的好侄女便给了她答案——那开遍京畿,远销江南的香皂,竟是邢氏手里的产业。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心中惊疑不定,略思量了一会儿,便换了衣裳去了贾母那里。这事啊,还得让老太太出面去问才是。如今两房并没有分家,产业自然也该属于公中,不能什么都便宜了大房啊。

此时赦大老爷已经出发南下,便是贾琏也被他带上,儿子也长这么大了,该到外面见识见识人间疾苦。这次随驾去往灾区,便是个很好的机会,若非贾小琮实在太小,老爷连他也想带着。当然,贾小琮知道他爹带着哥去玩儿没带他,很是闹腾了几天呢。

邢夫人听到老太太有请的时候,正带着迎春陪一位宫里的嬷嬷说话。这位张嬷嬷是贾赦给女儿请来的,是大老爷为女儿千挑万选出来的教养嬷嬷。张嬷嬷十二岁小选进宫,在宫里一呆就是三十多年,如今被皇后赐给了迎春,日后是要跟着迎春出嫁的。

“嬷嬷今儿刚来,且好好歇一歇,日后我这姑娘就交给嬷嬷提点了,怕是有你辛苦的。”安排好张嬷嬷,邢夫人带着迎春坐轿往荣庆堂去,边走边小声道:“你说,老太太叫我为的是什么事?猜猜你二婶子可在不在?”

贾迎春比之前看着明朗了些,只还是轻易不开口的,此时听太太问她,方道:“老太太喜欢热闹,想是请太太过去说话解闷儿的。二婶子如今管家事忙,倒是不一定在的。”

“哼,若你心里真这么想,那我真是白教了你。”邢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点迎春额头,没好气地道:“老太太不嫌我烦她,我就阿弥陀佛了,还叫我去解闷儿,这话你自己信么?从来那边叫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回啊,为的怕是我那小小的产业呢。”

“至于你那个二婶子,哪里有热闹,哪里又能少得了她了。怕是我们母女这几日出手大方了些,招了她们的眼,要审一审咱们呢。况且,还有琏儿媳妇那个拎不清的小叛徒,指不定人家正琢磨着,怎么让我那小产业充公呢。”

见邢夫人说得直白,贾迎春只是但笑不语。她自小受到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太太这样直白的行径,但心里却很是赞成太太的话。几个月下来,太太总是跟她讲府里的情形,倒让她心里明白许多,看人、看事也不再只停留在表面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贾母上房,邢夫人一进门便笑道:“今儿真是稀奇了,老太太竟这时候唤我过来说话儿,真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心里啊欢喜得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听着这话,贾母跟王夫人都是有些愣怔的,毕竟这话不像是邢夫人会说出来的。这要是王熙凤来说,画风就对上了。

“这不是北静王太妃给我送了些小东西来,特意叫上你们过来分分。二丫头快过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趁着你妹妹、嫂子们都还没来,你先挑。”贾母也只是一愣,便将惊讶放到一边,笑着招手唤迎春到身边来。

她身边摆着两个小箱子,一个里面是些小首饰、宫花之类的,另一个里面却是包装精致的香皂。贾迎春上前一看,便明白这香皂,才是真正要给她们看的东西。

不光是迎春,贾母还想邢夫人招呼道:“大太太也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这些小东西都是年轻姑娘们用的不说,这箱子里的香皂却是专供宫里头的,听说比外面买的要好得多,你过来看看喜欢什么味道的,拿两块去图个稀罕。”

“哟,老太太还不知道么?我们回来的那日,送过来的那些香皂便是专供宫里的那种,府里每个主子都送了一匣子呢。我们老爷说了,既是自家产的东西,自家当然要用最好的。特别是老太太这里,便是一等丫鬟都有两块呢。”邢夫人笑了,瞄着那婆媳俩的面色道。

“自家的产业?”贾母听得心中一紧,面上却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这些香皂难道竟是咱们府上出的?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你可别糊弄我这老婆子。”

邢夫人笑看着她表演,眼中闪过讽刺,笑道:“其实,也不能说这是府上的产业,应该说是我的嫁妆、私房。这香皂的方子,乃是从我陪嫁的一只匣子的夹层里找着的,原先还听我母亲提起过,也是我糊涂竟给忘了十几年,最近那匣子摔坏了,才把方子给摔出来。”

虽然她的产业越做越大,但其实一切都只源于那几张方子。老爷早已跟她交代好了,就说那方子是她嫁妆里的,日后就是她的私房,谁也不能占了去。

“这不,过年那阵子我在庄子上也闲得很,索性就照着方子给做了出来。给老爷看的时候,正好当时还是肃王爷的今上也瞧见了,觉得是个好东西,便拿回去给娘娘们用了。娘娘们都说好,我才下了决心做这个的。”邢夫人盯着婆媳俩难看下来的脸色,笑得越发灿烂。

老娘的产业是过了明路的,是老娘嫁妆里的方子带来的,是今上也知道的。老娘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跟老娘张这个口。想占老娘的便宜,哼!

确实,邢夫人把嫁妆两个字放在那儿,贾母即便心里再惦记那香皂的产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按照庆朝的律法,女子的嫁妆便是她的私人财产,除非本人自愿,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强占。这让她怎么开口,让邢氏把香皂产业并入公中。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么些银子进了大房,她又怎么能甘心放弃!

第二十回弃舟登岸遭遇刺杀目睹灾情贾琏困惑

邢夫人顺利将贾母撅了回去,赦大老爷一行却吃上了苦头。

圣驾离京,自然是有一番排场的,即便宇文祜一再声明从简。即便如此,一路上仍旧煊煊赫赫地拖着好几里的队伍,一天也走不了几十里地。待到了天津之后,才弃岸登船沿着运河南下。

不过是登船的第二日晚,宇文祜便带着几个心腹之人,暗中又上了岸,快马加鞭赶往受灾省份。这本就是宇文祜事先安排好的,要微服先到灾区去走一走。他坚信,有些事情还是不穿龙袍的时候,才能看得更清楚。

赦大老爷也是微服私访小队中的一员,但他并非心甘情愿,差不多是被宇文祜连哄带逼弄下船的。贾赦一直都很担心新帝的安全,见他竟要摆脱大队人马,只带着几个人就要微服私访,想想京里面那些要命的王爷们,怎么能不提心吊胆的。

而且,果然不出贾赦所料,不过离开南巡队伍的第三天,他们便遭遇到一群黑衣蒙面杀手,人家二话不说地就杀了上来。赦大老爷提着陌刀,抹一把脸上的冷汗,心里直骂这群反派不讲究。难道不应该嘚啵嘚啵一堆废话,再开始冲上来么?!

不过,这也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待会儿最好能提皇帝陛下挡个刀子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混个免死金牌传家。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曾经上过战场的,这生死搏杀的场面并不陌生,反而隐隐让他有热血沸腾之感。

有鉴于此,大老爷不禁有些摩拳擦掌,大半个身子挡在背着手的宇文祜面前,大义凛然道:“老爷放心,他们若想伤您,除非从我尸体上踩过。”

宇文祜确实是背着手,将冲过来的杀手们视若无物,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他似乎对大老爷的表白有些满意,抬手拍了拍他头。而这一拍便好似信号一样,不知从何处涌出另一群人迎上杀手们,便是那群杀手中都有过半杀手倒戈相向。

这什么状况?

原本还打算好好表现,争取立个护驾之功的赦大老爷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杀手们被砍瓜切菜一样干掉。好半晌,才僵硬地扭过头来,讪笑道:“原来老爷早有准备,真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啊。”好歹给个表现机会嘛,真扫兴。

宇文祜笑了,点点尚在遗憾中的大老爷,道:“没觉得眼熟么?他们可都是按照你训练琏儿的法子练过的,这隐匿藏身的技巧,你可别说你没看出来啊。恩侯,在我这里,你用不着藏拙。”所以,快点老实交代,这些虽然乱七八糟,但都挺管用的东西都跟那学来的。

这下赦大老爷是真的愣住了,一扭头看向又长高了的儿子。他只知道这些特种兵的训练方法,却从来没见过特种兵们执行任务是什么样的,竟真的没认出来。此时看着儿子,难道他家琏儿已经被练得这么厉害了!?

怎么办,好有成就感!

贾琏的脸色不太好看,被人青出于蓝什么的,即便他是个纨绔子弟,面子上也有些兜不住。尤其是他老子还这么期待地看着他,让他越发无地自容了。只是,他开始练的时候都是二十了,到底比不上这些打小训练的暗卫,但他会继续努力的。

宇文祜一见这父子俩眉来眼去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的话算是白说了。当即没好气地一甩袖子,兀自翻身上马,下令再次启程。至于那一地的尸体,便留给后来者,当做给他们的警告吧。

这一次的刺杀之后,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宇文祜等人一路晓行夜宿,很快便穿过河北、山东等地,踏入安徽境内。刚刚越过两省交界之地,一行人等便感受到了灾区的气氛。路上开始能见到越来越多的难民北上,沿途的房屋、田地被冲毁,一路上见到的尽是凋敝景象。

面对这样的景象,赦大老爷还好些。荣国府败落之后,他被充军边关,很是吃过一些苦头的。可即便如此也看得满眼悲悯,就更别说自幼长在富贵乡的贾琏了。

琏二爷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儿,说到底还是个没见识的小屁孩儿,初见这挖草根扒树皮、易子而食的惨状,整个人都沉默下来。他曾几次想将手中的干粮散给难民们,却都被他老子拦住了,只告诉他若看着有实在可怜的,偷偷塞一些便是了,切不可大张旗鼓的。

实在可怜的?贾琏有些弄不清他老子是个什么意思,这些人扶老携幼、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又有哪个是不可怜的呢?这,又让他如何去分辨什么实在可怜的?这到底是他心太软,还是他老子竟铁石心肠?贾琏不愿深想下去,只是越发地沉默了。

皇帝陛下看在眼里,便不禁问道:“琏儿这孩子也是个有心的,你为何不跟他说明白?看看,原先个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郎,现在成天阴沉个脸,别再憋出个毛病来。”重修旧好也快一年了,恩侯有多疼孩子他是看在眼里的,此时自然好奇他的用意。

“唉,谁让他是我的嫡长子,总是要长大的。”赦大老爷也看一眼闷闷不乐的儿子,长叹一声道:“他的前二十年,我是个混账,一点好的没教他。可这孩子却没学成我那德行,他的心里是有杆秤的。这不过是小事,他自己总能想明白,比我说给他的强。”

“你倒是疼他。”父母之爱子女,当为之计长远,宇文祜对这话深以为然。贾恩侯混账了二三十年,可他骨子里还是那个荣国府的小公爷,皇帝陛下深感欣慰,便是看贾琏的小黑脸都顺眼许多。

恩,这孩子长得太好,以往显得有些轻浮了,如今看着倒是沉稳许多。恩侯教得好啊!

这一日到了宿州,他们一行才停留下来,在这里等候大队人马的到来。他们虽然停下了,但贾赦知道,宇文祜已不知派了多少人在安徽、江西、湖南、湖北、江苏、浙江等省,暗中查看当地灾情,并探查当地官员赈灾、重建的情况。

一则则消息传来,皇帝陛下的脸色就阴多晴少起来。赦大老爷自诩是很有眼色的,每见祜祜的黑脸,便自觉地要离他远些。奈何他吉祥物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不管圣上的脸色多难看,最后总能被这厮哄得有个笑脸儿。是以,每回有坏消息传来,侍卫便会眼巴巴地递给大老爷。

贾赦并不明白,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是怎么硬拗出个眼泪汪汪的造型来的。老爷他每回看见晚上都会做噩梦的好么,很恶心会让老爷他吃不下饭的好么!这群混账根本不知道,他每回逗笑祜祜,都要付出多么多么大的代价啊!

那三成、五成的扔出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之所以选择在宿州停留,宇文祜自然是准备那宿州官场众人开刀的。

此时,洪水早已退去月余,宿州内外却还是一副百废待兴的局面。宇文祜等人各处走访之后,发现宿州上下官员皆尸位素餐,并未有任何带领受灾百姓恢复家园的行动,反而任由难民聚集在城外,根本不予理会。朝廷下令设置的粥棚,也根本不见踪影。

要知道,即便国库空虚,老圣人并宇文祜都曾开了自己的私库,派了不少赈灾钱粮下来。并且朝廷有明令,受灾地区每县必须在城门外设置两到三处官方粥棚,每日施粥于受灾百姓。

待接到圣驾南巡对于不日就将到达的消息时,宇文祜等人便发现城外的难民们有了移动的迹象。不由得便怀疑,是不是宿州官员要驱逐难民,在圣驾面前粉饰太平了。但很快,他们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人家根本就没想着要瞒这位新君。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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