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立强被抓,从保安队到相中监狱,始终没有接受过审讯。连一次问话都没有,因为他是哑巴。
相中监狱地处市郊结合处,日本人投降前,关押的均为抗日分子。日本人投降后,相中监狱被国民政府接管。随着抗日胜利的消息传进监狱,被关押在此的犯人,要求释放的呼声与意愿,一天比一天强烈、高涨。同时,社会人士和团体也在报纸上呼吁、上街头集会,要求当局尽快释放被日本人关押在相中监狱的人。
然而,苏州当局政府迟迟没有作出回应,因为,相中监狱关押的人当中,有一大半是共产党,怎肯轻易释放这批人!
相中监狱收押的群体中,有一个犯人履历表上署名叫阳东的人,真实身份是中共苏州组织部副书记。他识破了当局的居心,在狱中组织大家进行绝食抗议。监狱长迫于压力,不得不要求被关押者中派代表来对话、谈判。
阳东便是代表。
而这场谈判并没有分出胜负,双方各退一步。狱方以国家百废待兴,重庆政府计划回迁南京为托词,释放狱中政治犯必须等国府下达命令才能执行,因而答应阳东,优待在押人,有病治病,牢门不再上锁,要求阳东他们,除了不能离开监狱大门和擅自进入狱警办公、生活区域外,可以自由集会、看书、读报、演讲。提出的条件是取消绝食,取消对抗,等待国府下达释放令。
阳东与监狱长谈判之后,他们在狱中等待了半个多月,孔立强被关了进来,与他同乘一辆囚车而来的还有一人,姓秦名福之,罪名同样是私通太湖水匪。
秦福之被推上囚车之时,便开始闹上了。他的倔强、挣扎,遭到了押送人的恐吓以及枪托击打,最后被人一脚踹上了囚车,跌倒在孔立强的脚跟前。到了此时,似乎还不臣服,在大声骂骂咧咧中呼叫着冤枉。
孔立强见他额头上在滴血,鼻子里在流血,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苦于不能开口说话,也就无法出言安慰,便出手把他拉了起来,让其坐在了自己的对面椅子上。
秦福之的屁股刚落座,又大声叫骂开了:“你们这群孙子王八蛋,只会仗势欺人,冤枉好人。你们有种把我枪毙了,别他妈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老子不会怕你们,大不了十八年后再投胎做人……”
囚车开动,秦福之一路叫骂不休,直到车子开出街道,开上了马路,这才住了口。他喘了几口气,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见孔立强始终不言不语,打量了他几眼说:“兄弟,你犯了什么事?”
孔立强默然无语。
秦福之又说道:“他娘的,这帮畜生,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我在太湖里撒网抓鱼,这帮孙子就把我给抓了来,冤枉我说是水匪。你说,你说说看,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你帮我评评理,这算什么世道?就凭他们手里有枪,就可以欺负咱平头百姓了吗?他娘的狗皮子,一帮猪狗不如杂种,都不得好死……”
他骂得血脉喷张,吐沫横飞,孔立强听得咽了几口口水,心里认同,却不吱声。
押解人听了火大,坐在监护座上敲敲栏杆嚷道:“你他妈的再骂,等会我弄死你。”
秦福之不甘示弱,开始与他们对骂。押解人不耐烦了,干脆停了车,把秦福之一顿暴揍,而秦福之却嘴硬,宁死不屈,直骂得嗓子哑了才住了口。
孔立强木然地看着,心里不觉得有些敬佩,暗想他也是一条汉子,只是反抗用错了方式。同时,他的心里默默猜想,这人到底是受了冤屈的平民百姓?还是隐藏在太湖中坚持战斗的游击队队员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