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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碎一张白纸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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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不整个小区里,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中,只有父亲没有指责过韩斐。

韩标从没说过坚持学画的韩斐自私。

韩斐没有在家里吃饭,揣着父亲硬塞进口袋里的生活费,又急匆匆的赶回学校,心里念叨着巴黎的事。他只是听费函说有这么件事,就心急火燎跑回来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却没有打听清楚具体情况,这可太不像自己了。

他急需要回学校向费函求证。

韩斐在公交车上傻笑,脑海里天马行空,一会儿想自己到了巴黎,一会儿想自己上了飞机,并安全着陆,没有发生“死神来了”事件,一会儿又想自己的展吸引了众多大家称赞……这一切都太美好了,像做梦一样!一会儿他又失落,想这其实只是一场梦。费函没有给自己任何文件,也许他也只是和别人一样坏,骗自己逗自己玩的……

可费函并不坏。

坏人不会帮助他,更不会照顾旁人的自尊。

他不会骗他。

他也没什么好东西,值得他骗。

费函被敲门声吵醒时刚入睡没多久,有些生气,他还以为是刚刚离开的人跑回来碰瓷!

胆子不小!

他心情奇糟,不痛快的打开房门,正要发火,看清楚眼前的人时,他愣了。

居然是他。

一回到学校里,韩斐就开始找费函,他找遍了学校的每一个画室、教室,找遍每一个角落,连c,ao场边的小树林都没有放过,却没有找到费函,想起可以去宿舍找他时,已经快到熄灯时间。韩斐紧赶慢赶撵过去,冲进了宿舍楼,好不容易找到费函的宿舍,他却不在宿舍里。

几经转折,他打听到费函在校外的住处,带着被前辈们调侃的尴尬,他第一次违反校规,翻窗户留出宿舍楼,第一次忘记父亲的教导,半夜三更走在昏暗的大街上,第一次他这么坚持不懈,执着的寻找一个人。

他甚至忘记自己为什么在找这个人,只是看着门里的人。

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人,一条贴身的无感内裤根本什么都遮不住,他没有开灯,坚韧的肌r_ou_线条却在黑暗里发光,眼睛尤其亮。

“韩斐?你怎么来了?”

“……”韩斐不太敢看这样的费函,暗自转了个方向,把目光落在门把手上,暗道如此有张力的身躯作什么画,他应该入画!

怪了,他见过各种裸体模特,从来没有不敢看对方过!

韩斐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淌下的汗水,轻轻喘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你先进来。”费函让开门口的位置,让韩斐进门,顺手拍开客厅的灯,突然而至的光明以及完全暴露的r_ou_体让韩斐受惊一颤。费函无语,默默给韩斐倒了一杯水,示意他随便坐,自己回卧室。

不一会儿,他穿好衣裳重新走出来,韩斐正挨着沙发边,把空水杯往茶几上放。棕色的三位真皮沙发坚硬而柔软,触感很奇怪,他差点从沙发上滑到地板上,赶紧蜷着身体往角落里窝了一下。

费函觉得好笑,又给他倒一杯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从烟盒里抖出两根香烟,示意韩斐。

韩斐摆手,示意不要,见他不动,道:“我不会抽烟,你随意。”

“……”费函点燃香烟,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含着一口烟草,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他不懂他。

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候来他的地盘?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天真,还是什么都知道,特有此行?

如果是特有此行,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至于像那些人一样,是为了钱。可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情可言,下午那点交集不足以让他半夜三更的在自家沙发上看到他。

费函想不通。

也许是夜太深,或者这根香烟出了问题,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一时意气,赶走今天带回家的人,以至于迟来的悸动在挑衅叫嚣……他看着单薄得像是没有质量,淡薄得像影子一样的人,恍然失神。

第 3 章

第三章

“?”韩斐等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费函只是盯着自己看,却不提问,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轻咳一声,往沙发的角落里又挪了一下,道:“我爸爸也抽烟,我不怕香烟的味道,只是不抽而已……哎!”

“……”费函抖了抖烟灰,掩饰自己的失态,凑近韩斐坏笑着打趣,道:“哎什么哎,我好歹高你一届,得你一声‘哥哥’并不过分吧!”

“……”

“不喊就不喊吧,跟我怎么着你了一样!”见这反应,费函心下有了判断,空出二人中间的位置重新坐好,正色道:“说吧,是什么事让你半夜三更把我从‘值千金’的被窝里喊出来……”

“……”韩斐被调侃狠了,红着脸偷偷瞄了一眼卧室的门,门没有完全关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缝隙,相较客厅的灯光,卧室的黑暗暧昧而旖旎,让人遐想无限。

“怎么都让我喊哥哥……”

“……”韩斐的嘀咕让费函失笑,因为逗你很好玩啊!他才不会承认,那是因为人们的劣根性就是如此,越是看到清高圣洁的东西,越是恨不得拽进泥土里,染上尘埃,把他们变成和自己一样肮脏平凡的物种。

他把半截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道:“还有谁让你喊哥哥?”

“你宿舍里的室友,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住,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带着薄汗的身躯,他又觉得这句“不是故意的”没有半分说服力,他确实把人家从“春宵一刻”中敲出来了。

“那你喊了没有?”

“……”韩斐摇头,其实他们说的远不是一句“哥哥”,而是“又找你那忘恩负义、又又又移情别恋负心汉函哥哥啊……”他不知道怎么跟本人说这样的话。

“没喊?我不信,不喊他们,那帮混蛋怎么会免费告诉你我的地址?”

“……”这要怎么说!韩斐近乎哀怨的瞄了他一眼,他一点也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了。他们不让他喊他们做哥哥,可正如费函所言,他们也没有给他任何特权,轻易放过他,只是相比之下没有现在这么令他难堪而已。

“好好好,不逗你不逗你了,先说事。”韩斐那一眼瞄得费函发热,连忙退让告饶,“你找我找得这么着急,肯定不是小事,说吧。”

“我……我想看看文件,”韩斐小声道,见费函没明白,又道:“去巴黎的那个,有文件吧?”

“你就是为了这?”

“嗯。”韩斐点头。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抬头看费函。后者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又盯着他发呆,只是这一次,韩斐看出来了,费函的不痛快。

“?”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费函又点燃一根香烟,眯着双眼在烟雾背后打量韩斐那双薄唇。

“……”这个人真坏啊!韩斐心想。

“你又没去北京。”

“……”这个人太坏了!韩斐后悔了,怎么会以为他不坏。

“文件是我拿回来的,凭什么你想看我就给你看?”

“……”韩斐压着被欺骗的委屈感,这人不仅坏,而且yin晴不定,跟个小孩子似得,一会儿一个样儿,让人捉摸不透。他比他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都难懂,韩斐无奈,想起什么,他扁着嘴违心求道:“学长……拜托……给我看嘛……”

“!”费函惊掉了指间的香烟,烫了自己的膝盖也不知道疼,惹祸的人却不自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见费函没有回应,韩斐蹙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眉头再接再厉,用那双目空一切的眼看费函,进一步哀求道:“函……函哥哥……”

“停,”该死的!费函呛呛压住心底的邪火,恶狠狠质问:“谁教你的?”

“……”韩斐不懂,什么谁教的,还不是他宿舍那几个,非得他好声好气的求,才肯说地址,否则他能那么尴尬,不想提那事吗?他以为费函和那些人一样,在等他开口求他,所以生搬硬套了一下而已!

可为什么不管用了?!

“以后不要这么求人!”

“……”

“你是个白痴!”费函伸手在那张不解的脸上一顿猛戳,戳得韩斐脸红红白白的生疼,他却缄口不语,只哀怨的看着捏着自己的下巴,强迫自己张开嘴,几乎贴着自己的鼻尖的人。

韩斐仰得脖子疼,张着嘴巴让他不安,可他不敢动,也不敢挣扎。这也是他们说的,他们说费函虽然求必应,可他脾气不好,只喜欢听话的。

他听话,他才会给他他要的。

费函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被蛊惑,自制力差的人怎么担得起整个家族的重任,管不住自己的人怎么顶得住那么多长辈的共同施压。他自制力超群,怎么可能被蛊惑?!

然而关于那天发生的一切他只能用一句“被蛊惑”来解释。从校门口,韩斐拉着嘴角敷衍他,到知道他是费函后,笑容里多的那些真心,再到乖巧的温顺,因为害怕而闪烁的眼眸……韩斐的一切都是蛊惑他一步一步迷失自我的无底洞。

“文件在宿舍里,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你必须把今晚学的一切都忘掉。”

“?”

“答应我。那几个都是混球,你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也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他们多事,教了不该教的……”

“什么?”

“你也不要叫我哥哥……”

“我……”果然是个难以捉摸的人,韩斐想。

然而韩斐没能说完,被拉着下巴前倾,费函捧住他的脸,将他拥进怀里,吻住嘴唇……

于韩斐而言,那一晚像是做梦一样,不,那一天就是做梦。那一天他做了个让他再想起时,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的梦,无论是关于巴黎,还是关于费函。

如费函要求的那样,那一吻封印了那一晚的一切,连同那个白天发生的事,他也一并忘了。

韩斐没有跟费函回宿舍拿文件,想不起来自己是否真的被费函亲吻拥抱了,也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他又说了些什么。

他忘记了这个人,忘记了这件事,也忘记了巴黎。

费函找不到韩斐。

两个从来没有交集的人,像是人群之中的匆匆过客,从此又没了任何交集。

月底,费函一个人登上去巴黎的飞机。

韩标生病了,很不好的病,需要很多钱治疗,那是超过韩斐的家庭可承受范围的数字。

在医院看到父亲,韩斐才知道为什么他回家的时候,母亲和弟弟那么看他。

他们怨他,因为他自私,非要画画,所以家里没有钱给父亲治病。

韩斐没有去巴黎,也没有提留学的事。

他开不了口。

课余时间他不再沉浸在画室里,而是守在父亲身边。母亲要上班,弟弟只是个初中生,要上学,家里只有他有空陪父亲,照顾父亲。可他什么都不敢说,只对偶尔清醒,问及此事的父亲说抱歉,说他被师兄耍了,根本没有巴黎这回事,说他后悔,没弄清楚,让父亲白高兴一场。

忙碌的时候,日子像在狂风中翻滚的树叶,总是过得飞快。

在韩斐的两点一线从学校到医院,变成从学校到家,持续了大半年并成为戒不掉的习惯时,韩标熬完了人生最后一个日落,在一个灰白的傍晚,踩着积满水分子的乌云,走了。

那天,空中撒了雪粒子。

韩斐拉开窗帘,让父亲看雪,父亲只看了一眼,合上眼睑,永远闭上了双眼。

忙碌过后的平淡,显得格外漫长。

父亲走了,韩斐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拿着画笔,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画纸,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落笔。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哭泣。

最亲近的人去世了,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在那段闭关的日子里,韩斐想了很多,想韩斌怨恨的眼睛里滚出的稚嫩眼泪,想母亲疲惫的背影,想起父亲的二八式自行车,他侧坐在车杠上,被父亲圈在怀里,二人背着母亲和弟弟,偷偷去美院旁的商品街,买画具,想起父亲略扎的下巴亲昵的蹭疼他的后颈……想父亲和母亲的争吵,想起弟弟的叛逆……想起最后这些日子,几乎不再清醒,睁眼时也不一定认识人的父亲,偶尔呓语……

“……去……”韩斐一直没有听清楚,父亲想去哪里。

“……对……”对什么呢?韩斐也不知道,只微笑着对父亲点头。

“照顾……你妈……和弟弟,爸没用……不能送你去巴黎……你那些……爸看不懂,可爸……我喜欢看你画画的样子……”

韩斐的毕业作品《父亲》引起轩然大波,争论不断。

纯白的底料上被刷上不再纯粹的彩色,无论哪一种颜色都是用白色调制而成,肮脏得让人厌恶。作品名为《父亲》,画布上却没有人物,只有满天的被各种颜色污染过的白,和一只黑洞一般的巨大眼睛。

那里面是什么?空洞?绝望?瞳仁当中却隐约可见一丝光芒。人们看不出那是情绪,只有忍不住的汹涌澎拜在胸口起伏,和作画者产生共鸣。然而真正要付诸于口时,又没有人能一口说出那究竟是什么情绪。

业内对于这幅油画作品的评价褒贬不一,夸耀的声音就像一股股迎面而至巨浪,恨不得将他和他的作品顶到天上,将《父亲》与上个世纪那些知名大家的作品作比较。而贬低的人,如同在看着张废纸,认为它一文不值。

校内关于《父亲》的争论,一直持续到院方颁发了“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证一同寄给韩斐的,是本院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这是学校对韩斐和他的《父亲》的肯定,可韩斐却高兴不起来,来回看着两张做工ji,ng致硬纸,忽然生出了些荒谬感。

他要这些有什么意义?

再也没有人会因此而高兴了。

这世上唯一喜欢看他作画的人,走了。

他只有自己和自己的画了。

第 4 章

第四章

实习期间,学校将韩斐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安放在x市排名第一的小学任教。韩斐没打算就业,也不愿意去讨好“同事”和“领导”们,他想继续念下去。于是在实习期间,没有课的时候,他依旧在画室里呆着,以填补那大半年的空缺。他不愿意和那些人打官场上的交到,请客、送礼什么的。

他不懂,为什么教书育人的群体,也得搞这一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也不想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回那个没有父亲的家,做什么,说什么。

他只想画画。

最初几次聚会活动时,还有人喊他一起,拒绝几次后,慢慢的就没有人喊他参加团队活动了。

“人家是得过国际奖的,和咱们不一样……”

“要念研的,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本科生……”

“明显不是同路人嘛……”

……

这些言论飘进韩斐的耳朵时,他刚下课,拿着课本回办公室。在他走进办公室的瞬间,办公室安静了,就像从来没有人说过话一样。

韩斐无所谓的扫了一眼,收拾好自己的课本,把办公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这和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都格格不入。

可比他的办公桌更加格格不入的,是他本人。

背着背包,韩斐转身走了。

“就说了,人家是高材生……”

“真瞧不上那清高张狂样儿,不愿意来就别来,有本事不要毕业证啊……”

“就是,谁求他了,孩子们根本不喜欢他的课……”

……

本事?

韩斐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他凭什么因为有本事就不要毕业证?抛开背后那些闲言碎语,他像一阵清风刮出这所名校。

他本就不参与同学的活动,父亲生病的日子,他连学校都没怎么停留,现在他更加无法说服自己融入那个陌生的圈子。

于韩斐而言,人类远不如画室温暖,不如画架牢靠,不如画布体贴,不如画笔亲切。

走过马路时,电话响了,韩斐看了一眼,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叫他回家。韩斐略讶,这是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第一次给他消息,让他回家。他退了几步,返回马路另一边,挤上正好停下的公交车。

母亲……

韩斐不太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那个已经没有父亲的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母亲和弟弟。

弟弟,韩斌……这一年韩斌16岁,初三,正是最美好的青葱年华。

韩斌出生那会儿二胎严打还很火热,母亲开了假条,请了病假,躲回老家偷偷生了韩斌后,才依依不舍的将他留在乡下,一年回去看他几次。不得已,韩斌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到上学的年纪,他的成绩实在跟不上,才被父母接回x市。

韩斌的户口根本没能和他们三人在一起。

自从韩斌回家后,家里就热闹起来。他跟韩斐争斗不断,大到床、房间,小到一筷头青菜、一颗糖。在争夺这件事上,韩斌比韩斐更加独立,也更有主见。自幼与父母分离的韩斌,一点都不像是个娇生惯养的老二,相比之下,常欢父母膝下的韩斐像是被保护过度的温室花朵。

刚开始一家人都以为养两个孩子就是这样,大的让着小的,小的捡大的剩下的,争争闹闹的转眼就长大了,不是有句老话叫“一只猪崽不吃食,两只猪崽抢着吃”么?

直到那次大吵,他们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养两个孩子,远不像养两只猪崽那么简单。

那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星期五,下班后刘英在厨房做饭,韩标照旧在客厅里看报纸,刚上初中的韩斐写完作业在整理背包,又上一年级的韩斌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韩斐不知道干什么。

后来韩斐才知道,韩斌正拿着他新买的排笔,坐在床上刷足球上的灰尘!韩斐忍无可忍,他实在太生气了,跨上床抢回自己的画笔。

撕碎一张白纸 第1节

撕碎一张白纸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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