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年级放假了,他们都有假期了。
袁华是被手机震动惊醒的,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边坐着等他的人,吓得一蹦:“唔!”
“是不是像学生?”韩斐笑,左右看看自己,有点害羞。他难得不是白衬衣黑西裤,而是白色修身t恤,靛青色萝卜腿七分裤,露出纤细洁白的跟腱和圆润的脚踝,脚上是一双白色板鞋,低腰船袜的被藏在鞋子里,本就松软的头发,被他刨出了空气感,整体发型显得立体而饱满。他的背包在身边放着,显然他已经准备好了。
“好潮啊!”袁华赞道。
“是吗?好几年前的款式了,现在是不是不流行萝卜腿了?”
“你穿着好看,跟高中生一样!”这一身让韩斐看起来少年感十足,像是个还未长成的男孩子,可爱得很!袁华笑指着他鼻梁上的黑色镜框道:“这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近视?”
“框啦!”韩斐的手指头穿过镜框,顺便推了一下,笑道:“这是装嫩利器!”
“哦,你不要学金成啊!”
两人都想起金成不停推眼镜的样子,一起大笑起来。
虽然说好是韩斐陪袁华,可真正出门后,还是袁华听韩斐的,二人坐上公交车,直接去了x大。
x大历史悠久,出过很多名人大家。校园整体风格古朴,大门口的石碑上只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不花哨,也没有落款,和x大本身一样,给人以沉静稳重之感。
韩斐抬手,隔空描绘那四个大字,喃喃道:“我当年,差点来这里了。”
“那怎么没来这里?”
“美院……美院给我免学费。”韩斐笑,收回自己的手,放进口袋里,走进x大的校园,道:“这是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
轻轻的一句话,袁华却听出了背后的沉重。
他笑着说这是秘密,他却看到那笑容背后隐隐泪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学也可以免学费,可他知道某些特别的人确实可以拿到特别的资格,那是寻常人、光凭关系拿不到的资格。
“……”袁华抓着韩斐的胳膊,跟他一起走上x大校园的主干道,穿过文化广场前错综复杂却自成体系的自由之路,追问道:“后来呢?你怎么,怎么去了九四中学……”
无论他怎么看,韩斐都不是区区一个九四中学能承得下的人,他就不该去九四中学。
韩斐笑笑的,以此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绕进校园的林荫道,路过朴素的教学区,穿过c,ao场旁边的茂密的小树林,经过热闹的小卖部和空荡荡的食堂,不知不觉他们又回到那一段绿油油的林荫道。
“这就是名满全国的x大五绝之绝景,玉兰芳菲。”韩斐说着,停下脚步,在道路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绘画本和签字笔,摊在在膝盖上开始取景,轻道:“玉兰芳菲,就是这条林荫道,道路一边是百年玉兰,另一边却是空荡荡的草坪,它完全违背了传统对称美,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袁华从韩斐的角度望过去,一条不算宽敞的对行车道,两旁是青红白三色小瓦人行道,道路一旁是玉兰枝丫,不是花开的季节,连花苞都没有一个。道路的另一旁是整个x大里,唯一没有被“自由之路”破坏的完整的草坪,杂草丛生,显然,无人刻意打理。
没有“自由之路”,却有“自由的生命”。
“这条路最美妙的地方在于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随时来看,都能顿悟出不一样的人生之路。”韩斐轻轻笑,道:“确实很不一般。”
“……”袁华木愣愣的和韩斐看着同样的“玉兰芳菲”,却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也没觉得顿悟之类的,只觉得韩斐今天又和以前不同,很不一样。
“幸好现在没有假期,来的人不多。”准备工作完成后,韩斐兀自画了起来,道:“你自己去转转吧。”
“不,我看你画。”袁华坚持留下。
既然他不嫌无聊,韩斐便不勉强赶他走。他想了想,黑色线条,出现在泛黄的纸张上。他正在使用的这个绘画本小且软,不一会儿就拉花了好几张白纸,袁华转身把背袒露给韩斐,勾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背平坦一些,示意他可以在他背上着力。
韩斐在袁华的背上作画,一时间,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不知道韩斐翻到第几张的时候,袁华的肚子咕咕叫,同时打了个馋嗝,全身一抖,带走了韩斐手中的笔,歘的一声响。
“额……”袁华伸了一下脖子,像只在壳里憋屈久了的乌龟。
“没事,你起来吧。”韩斐收起笔,不知不觉他画了一个多小时,他是该累了,韩斐歉道:“反正也没水了。”
韩斐缓缓将画本和用空的签字笔装进背包,转身要离开。袁华跟在韩斐身边,见他依依不舍,走几步就回一次头,袁华站住了,他不走了,如果他想画,他怎么能走!
他拉着韩斐,道:“你画吧。”
“……”
“你画,我去给你找,你要画架还是画板?或者别的什么?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找……”
“你画,你既然这么想画,我们为什么要走?!”袁华拉着韩斐的手,示意他自己看他颤抖的冰冷手指,明明想画想得抽搐,他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开!
他攥紧他的双手,捂在掌心里,给他温暖,坚持道:“画吧。你画,其他的事我来,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第章
第四十五章
六月的s省温度正在飞升,随着太阳距离北回归线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高,x市受空气效应影响,更是热。然而x大校园内的林荫道却是一片净土,蝉鸣萦绕着回廊一般的玉兰树荫。
树荫下的地面上,摊着一张2米宽3米长的宣纸,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少年光着脚在上面作画。不知他如何动作,地上的宣白染上一层又一层墨色,眨眼功夫,x大五绝之一的绝景“玉兰芳菲”轮廓已经被他印在宣纸上了!
随着太阳越来越高,他挥洒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似乎在跟光yin争分夺秒。
他和他手中的笔所到之处,都有另一个少年跟随,他像一方镇纸总在他落笔之前,压住无力可依的边角。
居然有人这样作画!
这行为太惊人了!
简直是震撼!
来来往往的x大学子们不由停下脚步,打量这个奇怪的作画人。不一会儿在林荫道上造成了拥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交口称赞,议论声不断。
人太多了,拥堵使得校门卫室的保安队亦出动了。
“让开让开,不要占道!”
“校园里严禁衣冠不整……”
“不要拥挤,你们干什么呢,走开,不要在这里……”
“十分钟。”韩斐没有抬头,嘴里说着祈求的话,双手的动作却没有停止,“请给我十分钟。”
“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拜托,他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你怎么忍心打断他作画!”袁华忍不住哀求道。
他满脸泪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
他看过那么多次,看他画过那么多次画,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同身受过。今天,也是第一次,他在他作画时,深深觉出了绝望。
就像看到飞蛾扑向火焰,看到凤凰自焚,看到烛尾的跳跃,他似乎看到最后的生,绚烂而美丽,余下的只有死。
韩斐一如既往,什么都没有说,一句话也不曾交代。袁华却通过正在作画的人,忽然觉出了他的想法。
他知道了,那些关于他的诽谤和诋毁,那些他竭力隐瞒不想让他知道的肮脏,那盆又一盆如同他手中的墨一般泼向他的流言蜚语,他都知道。
“x大不是最自由,崇尚自由的学府吗?”袁华压着纸角,忍不住自己酸得苦涩的鼻腔,和痛得哽咽的呼吸系统,泣道:“不是都说爱在x大吗?十分钟也不可以吗?真的不行吗?”
不少学生亦不能自己,自发帮袁华压纸角,看着韩斐作画,有不少人淌下未知的泪水。更多的人被他感染感动,甚至开始主动阻拦保安队的工作人员:
“十分钟,我们不嫌堵!”
“艺术是自由的,他选在这个时候画这一幅,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么多人画‘玉兰芳菲’,可有谁见过比这幅更让你们感触的?”
“包容的x大,从来没有变过,x大的宗旨也没有变过,自由发展。请不要阻拦他,这有违x大的宗旨。”
……
韩斐再一次造成了轰动,在他醉心作画的时候。
x大部分学生会成员已经自动组成了防卫队,和校保安队相对而立,更有不少非学生会成员加入防卫队,不知不觉间,校保安队被远远的挤在人群之外,而在林荫道围观的人山人海,已经拥挤着扩展到文化广场的舞台上了!
这事非同小可!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根本挤不进去,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挤进人群的,还未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听来一声哀鸣:“不——”
伴随着一声啼血般哀嚎的,是一声并不明显的破碎声,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毁掉了。
新进来的人惊呆了,眼前是一副巨大的水墨,画工ji,ng湛,如同将x大学子们寻常看在眼里的“玉兰芳菲”拓成了墨色,向地下无限延伸而去。四周或蹲着或坐着的学生们,皆以一手压在画的边缘,另一手捂住口鼻,不断抹泪。
谁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哭什么,为什么而泣,只是如同看见大漠落日不由屈膝的诗人,为眼前的世界而折服。
人群之中更有一个跪地哭喊,泣音嘶声裂肺:“我不同意……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另一头,纤细的少年岌岌可危的站在墨盒上,脚下是已经破碎的砚台,旁边散丢着一支支已经坏掉、废弃的毛笔。
原来他毁了自己的砚台。
这幅画的代价,非比寻常!
这么瘦弱的人,要使多大劲儿才能把一方砚台踩破呢?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可砚台破了,少年四肢染墨,翻身跃入画中,若非画是黑白的,而夏天的“玉兰芳菲”是金碧色,谁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跃入了画中,还是正走在x大的林荫道上。
少年落在纸上,略微一晃,在场所有人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场近千人,却没有人敢放松呼吸,生怕把这轻飘飘的人吹走了。
韩斐没有摔倒,他已经没有笔了,也没有墨了,他没有砚台,也没有时间了,他站在画中的x大林荫道上,看着自己绘出的前路,除了他自己,他什么都没有了。
x大的“玉兰芳菲”,万千学子的顿悟之路,自由学府的人生之路,什么都没有的自己,能走出什么样的明天呢?
他也想知道。
韩斐弯下腰,四肢着地,中央的空白处立即晕shi了一块,那是汗水,还是泪水?谁也不知道,只知道浅浅的,像作画人一样,单薄得像风在空中留下的痕迹。
三米,说长不长,不过几步而已,说短它也不短,似乎足足承载了一生。
韩斐走出了他自己的步步芳华。
韩斐以四肢走出了深浅不一的前两米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用自己纤细的双臂支着身体倒立起来。
袁华大张着嘴,不敢呼吸。
不过一瞬,韩斐翻身落地,没有摔倒,最后一米,他翻了三次,在最后的边缘处,翻身落在x大的马路上。
他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每一步都岌岌可危,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像是最后一步。
彷徨无望的踏在实处。
“呜哇——”袁华哑着嗓子大哭,膝行到韩斐身边,抱着他的腿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般,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一个人作画的时候会蕴含如此强烈的情感?
他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完全呈现于画前,完全沉浸其中,似乎和他的画作连为一体,他就是画,画就是他。
人群之中猛然爆发出雷鸣掌声,潮水般的称赞声蜂拥而至。
韩斐茫然的看着四周围观的人,不分年龄性别,不论长相容颜,无论黑色皮肤白色皮肤还是黄色皮肤,所有人都在冲他笑,含着泪或者淌着泪为他呐喊,他们都在祝贺他的画作完成。
“……”他回以微笑,清浅如泉,这才从作画的意境中回神。他以手背推了推袁华的头,道:“你……”
这是袁华看他作画这么久以来,情绪最为动荡的一次。
“我不管,什么玉碎瓦全,你要是敢跟那群人渣不死不休,我就跟你不死不休!”袁华抱着韩斐,大声哭喊:“我不管,你自己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我也知道!我看不懂画,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步步人生’,可我知道,我不允许你放弃,我也不允许你妥协,天堂地狱,我跟着你走,你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我——”
“你答应我!我求你了,答应我吧!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答应我,你不会主动放弃生命,答应我你会努力作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韩斐,你答应我,这不是最后一幅画,答应我,你会继续画下去……因为你爱它,你那么热爱画画,你不能没有它……”
“……”韩斐哑口无言,是的,他热爱画画,他只是想画画,想画的时候就能画,如此而已。
“告诉我,这不是你最后的梦想,快告诉我,你并没有打算不看明天的太阳,不呼吸明天的空气,不面对明天是新的一天……”袁华怕极了,那些污言秽语,他这个旁观者看着都心痛,何况韩斐本人,而他又是有多么无助,多么绝望,才会在“步步人生”的“玉兰芳菲”中,画出地狱的深渊,和没有出路的无措。
“我……”袁华近乎哀求的诉求另韩斐震撼,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番知己话!
袁华不是一个好的知画人,甚至算不上知音,他只是个不懂画的孩子,跟着他,硬生生闯进他的世界,陪在他身边的孩子。
这个孩子,成长了。
居然看破了他刚才的想法。
“韩斐——”
“还有一分钟,你再等我一分钟。”韩斐摸着袁华的头顶安抚,吩咐道:“先帮我把画升起来。”
“……”袁华瞬间冷静下来,想起最初的准备,一边擦眼泪一边强迫自己站起来。韩斐光着脚围着画的四周,走向另一头,一边走一边向帮他压纸角的学生们道谢,走到第一个脚印存在的地方后,他转身,看着“林荫道”另一头的袁华,做了个“ok”的手势。
第章
第四十六章
这一天的x大热闹非凡,人群之中不仅掌声不断,讨论声亦不断,所有人都在说着两个奇怪的人,和地上那副惊人的画。
其实远处的人根本看不见地上的画,他们只知道完成了,赞声满誉,隐约还有哭声。
一幅画而已,为什么会哭呢?
突然人群的另一头传出惊呼声,这一呼引起轩然大波,后面的人们纷纷踮起脚尖望过去,恨不得踩着前面人的头顶望过去,都想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很快,他们就不需要踮起脚尖了。
因为空中升起了一副画。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只会以为那就是他们平常看惯了的“玉兰芳菲”。
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画。
它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发光,似乎是古朴的x大披上流光耀华的绫罗绸缎,厚重的底蕴犹在,却华盖四方,惊艳万民。
x大还是那个x大,玉兰还是那些玉兰,芳菲氤氲却不再是千帆过境的古风古韵,而是荣耀盛世,四方来贺的神采。
这是一道可遇而不可求的奇景。
韩斐招手,袁华小跑到他身边,他已经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仰着脖子和他一起看今天的奇迹。
随着冉冉升起的帛画,地上余下了纸画,流光神采之下是黑白灰的水墨。
他居然可以在同一时间作出的两幅画,而这两幅画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观冲击!
太了不起了!
袁华看着两幅相似却完全不同的画,他已经不知道方才几乎崩溃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韩斐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向韩斐,在这幅帛画上,他看不出半分绝望,反而尽是欣欣向荣。
和地上的水墨画连在一起,这是绝地逢生的柳暗花明。
就连水墨画中那些像极了走向地狱深渊山穷水尽,疑似步步绝境的掌印与脚掌印,这时再看亦不是形单影只的孤独前进。而在这幅帛画上,一个个深浅不一、长短各异、环肥燕瘦的指掌之印,成了林荫道上形形色色的莘莘学子,他们或疾行、或缓步、又或是匆匆一暼,抱书而立……他们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生剪影!
这是奇迹!
“我答应你,不放弃画画。”韩斐握着袁华的胳膊,轻声说着,他扭头,冲他笑了一下,承诺道:“只要我活着,就一定画下去。”
“……”袁华呆呆的看着想自己作保证的人,韩斐已经完全从作画的情绪中走出,也已经从画作完成的喜悦中走出。他还是他,和寻常一样云淡风轻、缥缈如烟,让人抓不着握不住捉摸不透的他。
袁华失神,他开始觉得自己只是想太多,他怎么会知道那些乌烟瘴气的肮脏东西。因为韩斐心无旁贷的对他笑,给他承诺,约好一定画下去。
袁华的心情在短短的时间里如同坐过一次过山车,跌宕起伏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自己。
“可别哭了,丑死了,脸都花了!”韩斐说着,伸手给袁华擦眼泪。一巴掌抹下去,他才想起来自己手上全是墨,袁华的脸更花了!
“嘿嘿!”韩斐指着袁华的脸,笑起来,笑着又往他身上抹墨。
真淘气啊!
人们看着正调皮的人,不作画的时候,他根本就是个孩子,还是个调皮鬼!一时间,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跟着一起笑起来!
“咳,”有人笑着提醒,抬手一扬,指向周围人潮,进一步道:“我们的学生会正和保安队对阵呢。”
“!”韩斐大惊失色,连忙道谢,他挤出人群,战战兢兢的向学生会的人道谢,向保安队的人道歉,又拜托他们帮忙疏散人群,这才将一场突然发生的大拥堵问题解决了。
袁华在众人的帮忙下打扫卫生并收起韩斐的画后,才背着韩斐的背包,抱着他的袜子和鞋去x大的学生会会议室找他。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讨论韩斐和韩斐的画,袁华心里很得意,这才是说起韩斐应该有的评论,而不是那些污言秽语。
他没有等很久,不过一会儿,韩斐就出来了,袁华进了一步,有些着急:“怎么说?”
“只是让我以后别这样画画了,x大真的很好,他们以为我是准考生。”韩斐吐了一下舌头,这样的小表情和他今天的装扮贴切的恰到好处,这才是韩斐私下的模样!他像个学舌的鹦鹉,絮叨道:“他们说如果一定要这样话,希望我先打个招呼,省得再发生今天这种失控的场面。然后,他们想要我的画。”
“……”
撕碎一张白纸 第13节
撕碎一张白纸 第1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