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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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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作者:麟潜

第7节

影七咬了咬嘴唇,单纯地望着李苑的眼睛,诚恳道:

“保护您。”

李苑脸上的轻佻笑意褪去,忽微烛光下,他抬手搭在影七发顶,喉结微动,哑声道:“好。”

影七望着世子殿下的眼睛,忽然身子一紧,被殿下揽进怀里。影七心里跳得厉害,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苑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轻声道:

“影七,你与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父王的,只有你是我的。”

话音落时,李苑感觉到影七的身子猛然绷紧,他忽然抬眼,眼睛里似有水光,惊诧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苑。

喉咙里隐约哽住,胸脯剧烈起伏,他尽力平静,却无法平静,一切失控失态的情状都无可掩饰地暴露在自己主子面前。

这是身为影卫的严重失职,可他忍不住,难以承受心头涌动而出的感情。

他在影宫熬了几年,每当熬不过酷刑时,他都幻想着渴望着殿下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所以即便是盐刑,他也强撑过来了。

影七深深看着李苑的眼睛,浑身气力都被刹那间抽走,膝盖往前一寸一寸地蹭过去,还在渴望能更接近一点,他失去了往日的沉静,仿佛只要能靠得殿下更近一点怎么都好。

恍惚间,他微微仰头望着李苑,眼神前所未有的脆弱柔软。

李苑双手捧着他的脸,揽进怀里轻抚着发丝安慰。

影七不知被什么蛊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昔日冷淡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属下……齐王府鬼卫,无影鬼,影七,唯尊世子殿下一人命令。”

他声音微颤,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如此接近过世子殿下。

李苑微怔,被蜜语谄媚麻木惯了的心略微刺痛,他又开始认真审视影七,这个让他轻易卸下数年多疑的防备,愿意再去信任一个人的小影卫。

他的安静冷漠让李苑看不透,可他的干净单纯又能让人一眼望到底。

这是李苑得到的第一个鬼卫,也是唯一一个属于自己的鬼卫,李苑想独占他,把他攥进手心里。

李苑满意地抚摸着影七的耳垂,指尖顺着发丝滑至肩膀,嘴角扬了扬:“小哥,贵姓?”

影七眉头皱得更紧,沉默着抬眼看着李苑。

“您……记得属下?”影七反问,眼神惊惶不解。他自以为掩饰得好,在红树林替殿下解围一事,他本打算一直瞒下去。

世子说话的语气反而更像与他那些狐朋狗友谈天说地时一般悠闲:“你这么傲的一人儿,干嘛当影卫啊。你该去闯荡江湖,逢乱而出。”

影七声音低沉宁静:

“乱世出英雄,太平盛世,当一影卫足矣。”

英雄当护天下人,影卫只护心上人。

李苑的眼神忽而变得欣慰温和,长叹惋惜,“怪我从前信错了人,现在疑错了人啊。”

李苑微微抻开前襟,露出高耸的锁骨,锁骨下落了一道疤,是那种匕首捅进去落的深疤,袒露在影七面前。

“我知道我没你受过伤多,在你面前这点伤就是大惊小怪,可我高墙大院没见过世面不是,这点儿伤给我跟我老爹都吓得够呛。”

“这伤还记得吗。就是上一个影卫给我扎的,当时差点死了。你当时也在,你说你叫温裳。”

“我惜命,胆儿小,所以就折腾你们。”李苑嘴角勾起来,“对不住。”

只有李苑知道自己付了多少真心,看走了眼要付多少代价。

影七怔怔看着世子心口的那道疤,尊贵如殿下,身上怎会留下这样的创伤。他还清楚地记得,这伤是怎么落下的。

蓦然心疼。

“殿下言重。”影七道,“属下温寂。”

第二十三章作茧(一)

“温寂。”李苑哼笑,“果真像你,温和寂静。不过不如小七叫着亲切。”

“家里人曾给你订过亲事吗。”李苑眼眸温柔。

影七眉头皱了皱,忍不住解释:“当然不曾……”

“好。”李苑口是心非道,“府里府外的姑娘,若是看上哪个,跟我说。”

说实在的,想嫁给影卫的姑娘真不少,有些是心驰神往着冷血无情武功高强的男人,更多是因为影卫的俸银极高,若不幸护主身死,他的家人能得到一笔非常可观的抚慰银,这是卖命的行当,累死累活死里逃生都不为自己,为的是妻儿父母。

“属下惟愿护卫您左右,不想为儿女情长牵绊。”

“嗯,这点儿好,我喜欢。”李苑心情忽然爽朗不少,强拉着影七上床,从背后抱着他紧张僵硬的身子,嘴唇贴着他颈窝轻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强迫过你。你以后,都得在我身边陪着。”

影七战战兢兢被主子抱着,脊背贴着世子殿下温暖的胸膛,本来因为盐刑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都不疼了。右肩胛的影字烙印似乎在发烫,底下压的那朵天香牡丹印变得温暖炽热。

这是他幻想了多年的情景,他十三岁时便在潮海庙里写下祈福,他如愿被殿下抱着,他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已经再无所求了。

“遵命。”他低声回答,像做了一个郑重的承诺。

那次在老王爷的茗竹堂,影七听见了,世子殿下是有位未婚妻的,霸下公主李落雁。

世子殿下生于王族,又是王爷独子,齐王府将来的继承人,即便并无情意,也必然是要为了世家之谊、传宗接代,去娶一位妻子的。

影七不在乎,只要能陪在殿下身侧,护佑他、护佑王府,护佑他妻儿,影七都心甘情愿。

李苑见他不再说话了,便也安静从背后抱着他,感受着影七急促的心跳,他觉得这个小影卫是很喜欢自己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乖。

“我陪着就能睡好的话,那你睡吧,我陪着。算在楼船上让人欺负了你,赔不是。”李苑在他耳边道。

“不、殿下言重……属下送您回寝房……”

“你想抗命?”李苑压低声音。

“……是。”影七无奈称是。

屋子里还弥漫着安神药的药气,影七接连几日彻夜难眠,即便睡着也噩梦缠身,自影宫出来就没睡过几次安稳觉,被世子殿下温柔抱着,起初还惶恐不安,久了便放松了身子,觉得能躺在殿下怀里睡一会该多好。

他有些困,眼皮沉重。

李苑抚了抚他发丝,悄声说:“以后不准再喝安神药,睡不着就来找我。”

影七窝在李苑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李苑低头看着他发丝间露出的苍白细嫩的脖颈,强忍住一股邪火没咬下口,这小孩还是少年的单纯心性,把致命的部位全都毫无防备的给主子看,一点儿心机都没有,也不会保护自己。

这样一个小孩能保护的了谁?

李苑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缓缓闭上眼睛。

父王快回来了,能这么放肆地睡在一个影卫房里的日子不多了。

次日李苑醒来时,小窗挂着帘子,阳光并不刺目,房里整洁,床褥整齐,就是少了一个人。

影七不在。

这一觉快睡到正午了,影卫作息严格,想必是不会陪着主子睡到日上三竿的。

门外游廊传来脚步声和打闹声,一听就知道是影五那个闹腾小鬼的声音:

“噢,舒服,训练完泡个澡真爽,哎小七,晌午吃什么?要不跟我去北巷吃小笼包吧?”

稍清冷的声音简短回答:“行。”

“喂,我去你屋里玩会儿啊,等会没事儿干,我哥陪王爷去青龙崖了,我特没意思。”

“嗯。”那个清冷声音答应了。

木门被推开了一点,影七刚进来半个身子,看见李苑正在自己房里悠哉看书,眼睛都瞪大了,缩回门外砰的一声带上门。

“啊?怎么啦?”影五莫名其妙,他身上就披着一件薄衫,上身光着,头发上还滴着水,“快点啊,刚洗完澡这么冷,我要躺你被窝。”

影七眼神局促:“房里乱。”

影五愣了一下,笑出声来:“你房里啥都没有还能乱啊,你没进过我屋,你进一次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出淤泥而不染。”

影七皱眉:“六哥找你,快去。”

“是吗?那我去穿个衣裳。”影五一脸莫名其妙,一边拿着布巾擦头发,一边哼着小曲儿走了。

影七松了口气,悄悄进了住处,小心地关上门,刚转过身就撞进世子殿下怀里。

影七像被烫了似的身子猛地一颤:“殿下……您、怎么还没……走……”

“走了不就看不见这胜景了?”李苑伸手扶在影七毫无衣裳遮挡的胸前,他只披了一件浴服,半长的发丝未束,垂在背后shi漉漉地滴水。

才十七岁身材就如此的……李苑舔了舔嘴唇,肆无忌惮地吃影七豆腐。这可不是在大街上,只能悄悄捏两下屁股那么草率了。

李苑把影七推到门上按住,掌心若有若无地滑过他腹上紧实排列的肌r_ou_,再顺着肩头摸到肩胛的肌r_ou_线条,抚摸他镌刻飞廉兽纹的影字烙印,指尖似乎摸到一个突起,再向下摸,就快要摸到他背后的盐刑伤口了。

影七感觉到疼痛,下意识推拒李苑。

李苑还未仔细摸,便感觉到了影七轻微的挣扎,便道:“我昨晚说了,不许推我。”

影七僵了僵,垂手放弃挣扎,任主子享用,退了一点,把脊背贴在木门上,不想让李苑摸到自己的伤口。

那几十道刀口太严重,伤口时常崩裂或是化脓,沐浴也只能避开伤处,影七不想让世子殿下摸到脏物,也不想要殿下的同情和令人不安的优待。

李苑松了手,坐回到床榻上,回味指尖的触感。唯一遗憾的是,他穿了下裤,腰带勒得还挺紧。

李苑刚松开手,影七就消失了,倏然出现在橱柜边,翻出一套浣衣房刚送来的干净影卫服,忽然又消失,落在外堂里,飞快穿整齐衣裳,落在李苑面前。

从拿衣裳到穿整齐落回世子殿下面前,不超过两个呼吸。

李苑勾勾手叫影七过来,一手环着腰,另一手缠在影七腿间,不论腰还是腿都细长紧实,身上有极淡的皂角香。

影卫非官,入不得上九流,却是最干净的行业,必须按规矩打理仪表训练姿态,指甲、指缝、头发、衣物,都得一干二净,伤口血迹不允许透出衣物,等等诸如此类繁琐的规矩。

常人以为影卫神出鬼没,偶尔出现时却一身光鲜装模作样,殊不知影卫是主人的脸面,一旦现身则代表着世家威严,旁人永远看不出他们衣裳下究竟压着多少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影七身上这套夜行衣很薄,腰腹部位为了行动灵活并未装护铠,李苑把脸颊贴在上边,清楚地感觉到包裹在衣裳里的细腰和小腹上成块的肌r_ou_线条,听见他骤然加快的呼吸和心跳。

同时感觉到影七的身子绷得很紧,在微微发颤。

影七手足无措地任由殿下环抱着自己,耳朵尖发红,轻轻推拒。

李苑闷声警告:“再敢推我一次,就休想我今后再召用你。”

影七怔住,推拒着身上人肩膀的手缓缓松了,轻抚在李苑长发上,不再反抗,安静等着主子抱够了玩够了自己,再松手。

李苑感觉到影七像受了委屈一般的小动作,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绷紧的脊背,松了手。

影七暗暗松了口气,肩膀松懈下来,在床榻边上跪下等着李苑吩咐。

“这衣裳是什么料子,这么薄。”李苑伸手捏了捏影七衣襟的布料,嫌弃道,“父王就给你们穿这种东西?”

影七愣了一下。

“……是织殿按侍卫服形制裁的,绸面缎里的影卫服。”影七低声回答。

其实这衣裳料子已经不错了,寻常府邸的侍卫穿不起。

李苑仍旧不满:“回去吩咐织殿,鬼卫的服制料子全换成墨云锦。”

“……”

即便没见过也有耳闻,蜀中华贵的墨云锦,贴身舒适,奢侈而不张扬,一匹市价五十金,专供贵族衣裁。

“还有手套,靴面儿,都换了,什么玩意儿这是,这能舒服吗?”

李苑一样一样审视影七身上的东西,看哪个都不称心,“护手护肩都换,这什么啊,这么沉,压得都不长身子了,铁料铸术影六明白,让他研究,就什么贵、什么舒服、什么耐用结实,就换什么,免得磨得身上疼,又安全。”

“……”影七起初诧异,再渐渐沉默下来,垂眼跪在李苑面前,规规矩矩安安静静。

“不愿意?”李苑低下头问他。

“谢殿下/体恤,属下代众鬼卫谢恩。”影七轻声道。眼神平静淡然,声音微哑。

殿下也是为了其他鬼卫着想吧。

“别把我想得多体恤,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些。”李苑伸手扶在影七脸颊边,温润指尖抹去影七腮边一小滴shi发滴落的水点儿。

第二十四章作茧(二)

殿下的指尖轻轻拂过脸颊,影七点了点头。

“我回去了。”李苑揉了揉他的头发,“今晚就来给我守夜。”

“是。”影七颔首行礼,“恭送殿下。”

世子殿下走了很久,影七还一直单膝跪立在自己床榻前发呆。

忽然就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

他躺上自己床榻,爬到昨夜殿下睡过的那处趴下,脸颊贴着那处床铺,像被世子殿下抱着一样。忽然发觉眼前有根丝线,伸手捏起来,很长,很长很长,是殿下的头发,漆黑柔顺,一点点毛叉都没有。

影七睁大眼睛,一点一点把这根长发卷起来,安静趴了一小会,爬起来,翻开床头橱柜,从角落里一样一样把珍藏的宝贝拿出来放在面前。

一个小银勺,一个世子殿下装赏银的钱袋。

影七把那根又长又直的头发卷起来小心安放进了钱袋里,系紧了袋口,贴在心口,安慰自己说,世子殿下头发那么多,自己藏一根也没关系的。

在心里说服自己以后,影七终于心安理得地把东西又都藏回角落里。其实影七还有个愿望,想摸摸世子殿下的头发,是不是一只手都握不过来。

窗外传来影五吵嚷的声音:“喂!小六子根本没找我,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快出来吃小笼包去,不然该卖没了!他们家可嚣张了,一天就卖那么一百份,还得去抢!还得排队!”

影七一怔,把所有东西都藏回橱柜里,换上一身浅靛便服,匆匆出去了。

影五穿了一身暗青常服,正在门外眼巴巴等他,影七一出门,被影五一个锁喉连拉带扯蹦达走了,翻墙出了王府。

影卫平时出任务总是把脸蒙得严严实实,偶尔穿常服去街上游逛,和寻常人家的小公子无甚两样,有兴致时拿柄小扇子摇摇,往往引得周围行人目光流连。

因为日常训练不少,影卫的身形比寻常公子哥儿还要好看,少了纨绔劲儿,多了些英气。

影五一路搂着影七脖颈,悠悠哉哉往北巷走,一路上给影七介绍风土人情。

“干咱们这一行的,蒙上面,露几手儿,明白人就知道咱们是谁家的了。摘了面罩露出脸来反而没人认识。”影五笑起来,“何时才能不蒙面呢,我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大脸盘子真想给所有人都看看。”

影七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道:“我只想给主子看。”

影五啧啧可惜:“其实我不算可惜。焱姐最可惜,她今年十八岁,最好看的年纪都只给我们看了。”

“越州人总是夸金家的小小姐金瑾儿倾国倾城,那是他们土,坐井观天,我想让大家都知道焱姐好看。”

影七拍了拍他肩膀,这小子,说感慨就感慨,感情来得比谁都快。

“尹小姐如何?”影七随口问道,转念想了想,疑惑道,“到底是哪位尹小姐。”

影五挠了挠头发,一脸欣赏:“有名的赌客,可漂亮了,小腰细细的,指甲红红的,小手嫩嫩的。”

影七迟疑道:“尹小姐……号称人面狐的那位赌客么。”

影五大喜:“哎对对对,连你都知道啊,那真是太有名了,你见过她吧,漂不漂亮,好不好看!”

影七脸色一僵,眼睛蓦然睁大了,欲言又止:“可他是个男……”

影五终于找到知音一起欣赏美人激动万分:“难得的大美人啊!上次若不是我哥到满庭欢里抓我回去,我就拿着人家手帕了!啊,好可惜。”

影七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刚来几天就把同僚的梦中佳人幻灭了似乎不太好。

影五有些沮丧:“她不告诉我她芳名呢,我问过了,她叫我猜。”

影七叹了口气:“他叫尹眉无。”

“眉妩?真好听……”影五痴笑,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影七默然不语。

人面狐亦称玄丘校尉,江湖中本无人知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换脸极快,短短瞬息间便能换成另一人面貌,影七身法极快,与他交手时快过了他换脸间歇,看清了他样貌。

两人甚是熟识,可惜观念相悖,一正一邪,终究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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