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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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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云海间作者:看长亭晚

第50节

府门开了,却是清平从未见过的人,穿着管事的衣袍向她行礼:“大人。”

清平便对李宴粲然一笑:“你问我?我都不知道,这还是不是我家了。”

她面前那女人就要下跪,清平摆摆手道:“不要跪,我原先府上的管事呢,若还活着,叫她出来伺候便是。”她瞥了一眼这女人,似有些困顿地缓缓眨了眨眼,道:“不然我就不进去了,你且看着办。”

那女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不一会出来个青袍女人,见了清平先是一怔:“大人?”

清平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道:“是我。照我在时府上的规矩来,不必兴师动众,懂吗?”

那管事含泪只管点头,显然清平不在时受了不小的惊吓。但受惊归受惊,她还是照着清平的吩咐去把事情安排下去了。

清平正要进去,余光看见李宴还站在台阶下,淡淡道:“如今这府上是我做主了,若是不嫌弃,便请进来罢。”

她沐浴完后去正厅用膳,管事虽不知李宴身份,但仍将她当贵客请上饭桌,按清平原本的意思,大家各回房间吃就得了,省的看了烦心。

虽说是烦心,但饭还是要吃的,这几日光顾着赶路,也没怎么好好吃饭,是以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李宴,都没功夫想别的,只顾着吃了。

用完以后清平先一步离席,回房歇着。她数月未归,这房中倒也干净,想来是有人时时清扫,独自在书房坐了会,她本想理理思绪,但奈何坐了一会便开始发困,哈欠连天,想想还是去睡会。

屋外飘着细细密密的雪,清平拢了拢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她虽有困意,但心中有事,到底是睡的不安稳。往事纷沓入梦,她眼前掠过诸多画面,最后停在安平郡城破的一瞬。

她明明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但却在折返安平的路上,从无数逃难者的口中拼凑出那时的场景。

她倏然睁开眼,房中地龙烧的太暖,她感觉胸口发闷,身上出了汗,后背伤口便有些疼,眼前似乎晃的厉害,好像连床帐也在动……

不对,床帐是真的在动!

在帘帐掀开前她闭上眼,假装已经睡了。

来的人会是谁,她想,是来杀她的么?那为何迟迟不动手,难不成是下毒?

等了一会,她轻轻睁开眼,那帘帐已经恢复如旧了,她不由想起那本册子,那人是为了这东西来的吗?之前她就猜想过,回到长安的种种,但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现下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是叫人还是出去看看?

清平很快做了决定,翻身下床去外头喊人。

黑暗中突然有人开口:“你要去哪里?”

一人正坐在桌前靠窗的位置,定定地看着她。清平被吓的够呛,差点就喊出声来。

清平借着窗外的雪光看清了她,有些愕然。

怎么会是楚晙?如今局势混乱,呆在皇宫才是最稳妥的,她怎么来了这里,难道也是为了那本名册?

楚晙半倚着桌,清平看不清她的神情,屋外大雪飘洒,她恍惚间想,难道是自己在做梦?

楚晙手指间摩挲着玉佩,倏然重重捏紧了,却轻声问道:“你刚刚是做梦了?”

作者有话要说:昂,写到了。

第203章不舍

清平惊觉额头上出了层汗,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热的,不由心跳加速。她记得自己做梦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当即一口否决:“没有。”

楚晙手中动作一顿,恰好停在修补完的断口上。修补的工匠技艺高超,就连手摸也摸不出裂痕,唯有隔火细照,方能窥见一二,但她却始终记得这玉曾断过,始终记得裂痕在何处。她沉默片刻,低声道:“说谎。”

清平心中燃起无名之火,且逾烧逾烈。她索性挽起帘帐,盘腿坐在床沿,冷冷道:“陛下深夜来访,想必是有什么要事吧?”言下之意让她有话就快说,没事赶紧滚蛋。

楚晙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淡淡道:“半月前你本该回京,为何避开暗卫护送,继续留在辰州?”

清平连眼皮也懒得抬,随口道:“黔南郡事务繁多,臣因考察太庙选地之故,与今大人一道前往勘测,约莫恰巧错过了暗卫。”

楚晙嗤道:“说谎。分明是原随为你拖延了时间,这才错过了。先前在云中郡时,你私自离行辕而去,也是原随帮你遮掩。”

清平呵呵笑了笑,感觉十分没意思,语气也失了恭敬,道:“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何必还要问呢?”

半响楚晙才开口:“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是。”

清平盘腿觉得累了,也懒得在意那些礼节,屋中只有她与楚晙二人,治不治罪也全凭楚晙一句话罢了,思及此处,她很是用心地打量了对方几眼,一切如常,陛下完好无损,看不出什么异样。先前的几分担忧此时都化作乌有,她只觉得自己无处不可笑。

这又算什么呢,她原本也是想好好与她说话,而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清平摸了根簪子将头发挽起,觉得冷静了许多才开口道:“方才是臣失礼了。”

此言一出,楚晙倏然站起,大步走至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平此时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还来不及去仔细品读她的神情,未料到楚晙掀袍落坐在她身边。

清平先是一惊,手却被她握住了。两双手交叠在一起,楚晙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酥麻之感顺着手臂一路攀上,清平当即愣住了,任她扣住手指纠缠。

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楚晙的手很热,不知为何颤抖的厉害。清平心中一动,见她眉头紧锁,继而舒展开,头微微偏过去些许,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

突然她笑了笑,道:“这次又是伤在哪里?”

清平低头去看别处,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楚晙扣的更紧。气氛一时有些暧昧,清平几次挣脱不开,只能由着她握着。两人在黑暗中较了一番力,最后清平不敌她,胸口起伏,气喘吁吁,有些疲惫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晙注视着她泛红的脸,修长的手指圈住她的手腕,把她拖的离自己近了些,才道:“我在想你。”

清平猛然抬头,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楚晙却接着说:“想你如今在想些什么。”

言罢她双目微颤,松开清平的手,起身手按住她后背的伤口上,问道:“伤还痛吗?”

其实还是痛的,清平摇了摇头,转瞬就被她推进床里,楚晙紧贴过来,长发垂下,一只手从她的下巴滑到喉咙,眼神幽暗,道:“我这里却很痛。”她抓着清平的手按在胸口,眉目间似笼上了痛苦之色。

清平想说那你该召太医瞧瞧了,但在她的注视下到底没说出口,主动把手贴在她的胸前,顺手摸了摸道:“哪里痛,这不是好好的吗?”

楚晙看着自己松散的前襟,闻言几乎要气笑了,手一用力,将她按在被褥里道:“你可真是……”

她语调中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清平对她今夜种种反常之举很是不解,但她还没自作多情到以为这是旧情复燃,脸红心跳过后也恢复了平静,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道:“快到上朝的时辰了,陛下该回去了吧?”

她先前的挣扎痛苦这人全然不知,楚晙撑起身看着她,眉目平和,那双眼睛依旧明亮,与从前没有不同。不是一触即碎的虚影,手中的热度告诉她,这人的的确确是真的。

玉碎仍可修复如初,她也能再一次握住她。

但心头那种从所未有的惶恐叫人如此患得患失,她握住她的手,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握住,只能抱的更紧。

清平感受到耳边温热的吐息,本想拍拍楚晙的背,但一只手被她扣着,另一只还在她衣襟中被夹着出不来,一时间很是为难。

但楚晙没让她为难多久,先松开了她,清平以为她要起来了,手想从她衣襟里抽出来,却被她按住。暗室中只听到彼此的心跳,清平突然感觉后颈一热,甚至有些刺痛,她当即就要推开身上的人,却被更用力的压。这刺痛沿脖颈而上,连耳垂都不能幸免。唇齿所到皆是她的敏感之处,慌乱间她压低声音喝道:“你是疯了吗!”

楚晙埋在她发间一动不动,久久后才道:“我是疯了。”

她嘴唇贴在清平颈后,手臂力道加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合二为一。清平挣扎不脱,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说不上来,楚晙咬着她的耳朵道:“我真想杀了你……”

清平被她咬的有些痛,闻言瞬间大怒,猛然使劲将她压在身下,楚晙头发散开,衣袍凌乱,任她坐在自己身上,清平俯下身看着她冷冷道:“辰州的事尚未结束,但东西我已经先带回来了,劳烦陛下离开前自己去取吧,恕臣不远送了!”

楚晙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置若罔闻地将人按在自己胸口,清平冷不防她这么一下,险些岔了气,又惊又怒,挣扎不停。楚晙轻笑一声,轻声道:“不过我真舍不得。”

她倏然放开手,清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她反按在身下,堵住了嘴。

这下什么挣扎都没用了,深吻过后,清平只觉得头晕,耳畔翁鸣阵阵,一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楚晙轻轻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随后低头碰了碰她红肿的嘴唇,神情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迷恋,秀致的眼眉间却笼着y郁之色,低声重复了一遍:“真的,我舍不得。”

第204章啊哈

翌日清平起身,只觉得头痛的要命,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听到管事来唤门。

她在屋中答道:“知道了,这就起了。”

管事闻言退去,清平一扫屋中,视线停在那扇窗户上,她依稀记得昨夜窗户是开的,如今却已经关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如寻常那般,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她不由疑心昨夜之事是自己做了个梦,穿好衣服后自去暖笼中倒水洗漱。管事原本带了人要来服侍,都被清平制止了,她问道:“昨天住在府上的客人,如今可还在?”

管事道:“还在的,那位客人已经起了好一会了。”

清平感到有些奇怪,李宴怎么还不走,赖她府上做什么。但心中想归想,她也不能真把人家赶出去。只能在心中期盼李宴快点走,免得相看两相厌,觉得糟心。

那厢李宴坐在厅中,下人们将早饭端上。她歇了一夜,如今正ji,ng神,早早便起来了,本想在园子后头随意走走,未想到天又下起雪来,只得作罢。既然无事可做,她先是捡了几本书随便看看,架子上的书都是游记之流,李宴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略感讶异,书应当是主人自己选的,难道李大人喜欢看这种书?

她自觉对清平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心里有些高兴,反倒是认真看了看。

清平探头往屋外一看,外头竟又下起雪来,而且越来越大,刚刚被扫开的路又铺上一层雪。她灵机一动,对管事道:“这雪天不大想出门,便在屋中用膳就是,你去陪陪客人,免得怠慢了。”

府中没有男主人,内务全由清平说了算。管事虽觉得这于礼不合,但也没有说什么,自去厅中与李宴赔礼,只道是大人身体不适,不便走动,在屋中休息了,请她自便就是。

李宴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她何尝不知道这是推诿之词,到底是清平不愿见她罢了。想到从前在礼部之时两人相处的情形,一时间百味陈杂,她心知回不到从前,清平也不可能那样对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也觉得没什么继续呆着的理由了,午饭也没吃就告辞了。

清平听管事说这事时颇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嗯了一句,道:“任她去吧。”多余的话也没有了。

她在书房中坐着研墨,在暗柜中翻出了之间记录旧事的纸张。整个宅院都在暗卫的监视下,她也没担心这东西会被人发现了。拂去纸上落着的些许灰尘,她抬手划去几个错误的猜测,又将辰州之事的推断重新写在一张纸上,并在一起对照着看。

在辰州时无意间听到的那几句话一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若是要追究起,应该是孙从善推行新法所致,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第四年就应当在整个云州推行,这是在州会上早已经定下的,州牧姜珉亲批,命其他两郡郡长协助。

如果不是边疆战事告急,如今新法在云州应当成效初见了。接下来就该慢慢在其他州推行,要是雷厉风行些,十年便能遍及六州。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丈量土地,依照每家每户的人口分配。税也要照着土地亩数来收,那些世家大族也得如此,需得将近十年来的赋税一并交清了,若是无力缴纳,需由官府出面将其土地以市价卖出,以所得的银两抵去拖欠的赋税。因是开国时顾念世族多有襄助,赋税多有减免。但自承平以来,世家兼并土地尤为严重,百姓为避重税,主动将土地并入世家名下,直至本朝,甚至有些地方上千亩良田,只能收到百亩的税,长久以往,国库空虚在所难免。

如是推行新法,要说折损最大,世家大族首当其冲。想要转移朝堂中的关注,云州战事再起实在是合适不过了。作为推行新法的主场地云州一旦遭遇不测,谁还来能顾及什么新法,若是真打起仗来,没个两三年恐怕难平。不过云州远在天边,再乱也波及不到中原腹地,于其他五州而言,只要西戎人不打进来,便依旧是太平盛世。对世家大族而言也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更别提削藩之类,藩王也不必再忧心,实属皆大欢喜。

清平面无表情地取来一张新纸,写了几笔后又涂了,这些想法毕竟只是推测,但不知为何,她凭直觉感觉,这恐怕便是一切的起因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与这事脱不开来干系。

她有些出神,转念想的却是,楚晙知道这一切吗?

先前孙从善来京述职,也曾到信王府上拜会过,楚晙到底知情与否,清平也不能轻易定论。她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孙从善身边的文士,那名姓贺的女人。如今想起来,这人身份来头她一概不知,只不过是孙从善信任的缘故,清平不作他想。城破之后,这位贺先生又是去了何处?

清平如同醍醐灌顶,霎时想通了所有关窍,贺先生在孙从善身边呆了这么多年,孙从善极为重视她的意见,事事都要先与她商量。这人的确是个人材,博古通今,却不知怎么被孙从善拉到安平这等偏远之地,甘心做个门客?

她当即就想去查贺先生的下落,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安平郡城破后,原来的人都迁到其他地方去了,郡衙中的文书也应该不在了,人海茫茫,又该去哪里找。

思来想去,清平还是打算回辰州再探探,看看还有什么消息。

她如此打定主意,这几日都在府里看书养伤,做了回不问世事的隐士。恰巧近来下大雪,也不易出门,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那日她在窝在书房,管事来报,说是后园的梅花开了,今日雪停,可去踏雪赏梅,走动走动。

清平对这等风雅之事一概不感兴趣,但管事显然是话中有话,身侧还站着之前回府时所见的那女人,她放下书,立刻明白过来。这宅院牌匾上说是写着李府,但到底还是姓楚的。

她换了身厚棉袍,披着大氅,想了想又添了个手炉,这才慢悠悠地晃到后园。这府中她也从未细逛过,如今粉妆玉砌,冰天雪地中也别有一番风情。那女人也不催促,只是跟着她走,并不做声。

清平逛到后园,那里原本是有个小湖,现在已经结冰了,被雪一覆,仿佛到处都是一片白。湖上有一凉亭,本是用于夏日临水观赏之用,如今却坐了个人,拥着小火炉,架着什么东西在烧。

清平忿忿地想,这分明是她自家的院子,姓楚的放着皇宫不住,总跑过来和她挤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是追你了,傻孩子。

第205章亏欠

楚晙丝毫没有占了别家院子的歉意,反倒是自饮自酌不亦乐乎,抬头示意清平过来坐。

今日这等天气,虽是无雪,但却有风,吹来零星雪花,落在石桌石凳上,清平伸手拂去,旋即落坐。

桌上炭炉烧的正旺,上头架着一个肚大口小的紫砂壶,也不知道是在煮什么,闻着好香。楚晙翻了个杯子放她面前,清平抱着手炉道:“恕臣难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楚晙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双颊微微泛红,懒懒道:“这不是酒,是茶。”

清平怀疑地看着她,道:“臣观陛下的样子,委实不太像喝了茶。”

楚晙从右手边提起一个酒壶来,她晃了晃答道:“这是酒,已经喝完了。”

清平吃不准她要干什么,觉得还是少说话为妙。

一阵风吹来,亭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后园中的确是有梅花,但不在这湖边,而是在院子后头,从院墙内探出几只来。清平仔细看了看,青瓦之间红梅映雪,是种惊心动魄的颜色。

她收回视线,惊觉自己看的有些久了,便下意识向楚晙望去,却见她手中端着杯子,正定定地盯着自己。

她觉得她的目光比怀中的手炉还热上三分,想避开又觉得失礼,一时半会拿不出什么好主意,竟是愣愣地与楚晙对视。

两人不知这般看了多久,楚晙双眸如星子般明亮,向清平粲然一笑。今日她着了一身素色常服,裙面上绣着几枝梅花,裙角垂落,散开成扇状;繁复的网花笼着裙,几枚流苏顺服地贴着。翠羽明珰缀于乌发间,清雅动人,秀姿天成。清平鬼使神差地想,刚才那些院墙外的凌寒盛放的梅花,却是不如她。

这念头一出,她先是心惊,接着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但心惊无用,唾弃更是无用,恍惚间见楚晙修长的手指拎起壶把,将热腾腾的茶水倒入面前杯中。水汽氤氲,她眉目低垂,温柔的一塌糊涂,清平想着不去看她,但美|色当前,仍是少不得神魂摇曳。

她的手触及滚烫的杯壁时才回过神来,待想起自己方才的样子,顿时脸上热辣辣的一片,比滚茶似乎还要热上几分。这时连风也停了,周围静悄悄的,她便听见自己格外清晰的心跳声,羞怒过后深感绝望。似乎无论过去多长时间,无论她如何令自己心如止水,但这份平静,终究还是要被一人打破。

楚晙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放下茶壶道:“如今朝中事务繁多,难得有空出来走走。你这园子不错,冬天看看雪景也好。”

清平哪里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面上温度稍褪,答道:“陛下若是喜爱,臣愿拱手以待,即日起便搬府便是。”

“你不喜欢这园子?”楚晙抬眼一扫四周,为自己倒了杯茶,“自你去辰州后,这院子的景致我也添了些布置,待来年开春,应当是不错的。”

清平四下一看,到处都是茫茫无际的雪,也看不出什么景致来。这后园她从未来过,就算是明年春天到了,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但对面此情此景,无论开口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她总觉得楚晙的态度有些难言的古怪,便低头抿了口已经温了的茶,香气不如热时浓重,闻着叫人十分舒心;杯中浮着几朵白色的花,花瓣被水一浸,更是如冰似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花香混着冰雪的气息,幽冷清淡,自是风雅非常。清平料定楚晙来并非是喝茶看雪,只不动声色地等她的下文。但楚晙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仅仅是出来散散心。待炉中炭火化作银灰,茶也冷了,清平还是不知她在想什么。

两人坐在冰天雪地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天空铅灰色的厚云裂开一道缝隙,这冬日难得出了太阳,照在晶莹的雪上,折s,he出耀目的白光,便如同融化的金子般,满园都被灿灿光辉笼罩。清平手中握着杯子,杯身尚有余温。那几朵花可怜地贴在瓷壁上,她心中一动,不觉看向楚晙。

楚晙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全然不怕被人发觉,清平想她这是要在自己脸上看出一朵花么,想来想去也猜不准她心中所想,楚晙却道:“这园子若入不了你的眼,宫中倒是有几个清净的地方,也适合走走。”

清平听她说宫中,简直是不可思议,手伸进袖中抱紧了手炉。这话中的含义,她好像明白,但又不敢明白,只勉强笑笑道:“陛下说笑了,深宫禁内,如何是臣子能踏足之地。”

楚晙柔柔一笑,却也不答。清平被她笑的心中发麻,险些连笑都要挂不住,楚晙道:“起风了,回屋吧。”

清平以为她要回去了,如蒙大赦,一下子松了口气,起身等她先走。谁知楚晙伸出手来,清平想了想,诚恳地把怀里的手炉递给了她。

楚晙低头看看那个手炉,炉身滴溜溜在把下打转,她便换了只手拎着,猛地一下子捉住清平的手,牵着她走出园子。

一路拉拉扯扯,清平提心吊胆之余只觉得她力气好大,楚晙像是故意一般,正当她觉得自己要挣脱出来,结果是被握的更紧。幸好此处无人,清平不断安慰自己,就算是丢人,那也是丢楚晙的人,她……到时候就用另一只手蒙住脸罢!

楚晙察觉到她不再挣扎,嗤笑道:“我学箭术时,你怕是还在摇篮里顽呢。”

清平被她一激,想也不想脱口道:“只是稍稍年长些罢了,又能算什么?”

楚晙收了笑,将她抵在院墙边,高深莫测地看着她道:“的确算不上什么。”

清平被她罩的严严实实的,再气也只能磨了磨牙。楚晙见她一脸不情愿,也没勉强,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嗯?”

清平脸色一下子冷了,挥开她的手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还有一句没有说完,只在心底道,你也不必再这般看我了。

楚晙捏着她冰凉的耳垂,轻轻呵了口热气,道:“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清平飞快地抬头,刚要低下去,却被她捧住了脸,鼻尖相触,这下把彼此眼中的情绪都看的清清楚楚。楚晙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手上还提着那个可笑的手炉,低声道:“你怕什么?”

这吻一触即分,却远胜过往昔汹涌情潮,清平瞬间眼眶微红,恨不得咬死她,但楚晙似乎与她心灵相通,温柔一笑,执起她的手,在她的食指上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清晰的齿痕。

清平被她一咬,什么绮念都没了,泄愤般咬上她的唇。楚晙按住她的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目光深沉了许多,沙哑道:“你要和我撇的干净,那也该把欠的都还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再更吧,嗷!

第206章偿情

清平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楚晙拖回书房的,她晕乎乎的想着那句把欠的还了,她欠楚晙什么了?直到两人对面而坐,楚晙以手托颔,朝她一直笑。清平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疑惑道:“我欠了什么?”

楚晙手在桌上轻轻一点,直起身来坐的端正,神色微敛,连口气也变的严肃起来,如同在商议朝中要事:“你从前在乐安学堂读书时,开销皆由我账上出,撇去笔墨纸砚这等杂物不谈,光是读书这一项,开销也是不少。”

清平震惊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算上这个,立马回道:“那是‘余珺’,我不过是替人读书罢了。”

楚晙一本正经道:“丽泽书院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把你弄进去花了多少功夫,光是使银子便是不少,更别说书院中到处打点了。何况读书的人是余珺不错,但到底还是你受了便宜。”

清平噎住了,感觉她说的的确没错。既然债主如此说了,她只能认栽。皱着眉头答道:“好,那便折成银两罢,一共多少?”

楚晙摆摆手,一副慢慢来的架势,道:“不必着急,还有呢。后来你到长安官学读书……好罢,先不说这个。就说后头你在王府任职,在府中的吃穿用度仅在我之下……咦,你瞪我做什么?若是不说读书的花费,你自小在我身边呆着,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清平哑口无言,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当即败下阵来,挫败道:“多少银子?”

楚晙将她欺负够本,含笑问:“以你如今的俸禄,想必要再干个二十来年,若是官运亨达,估计能还的清。我也大度,就不问你要利息了,如何?”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道理在哪里都是不错的。清平深吸了口气,此时由不得她得过且过了,她在心中认真算了算,疑惑道:“哪里来的这么多?”

楚晙解下身上披风放在手边,温和地为她解惑道:“因为还有这府宅,宅中需请人照看打理,时常修葺,后园花树更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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