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离把他搁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下来,刚才攀在壁上的时候,十方就是拿这只手抓着自己的,大概是因为撕扯的力道太大,此刻布条上已经染上了渗出的血迹。
他冷着脸一边小心将布条拆开一边埋怨道:
“既然手上有伤,方才逞什么强?你不抓我我自己也能上去。”
“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嘛……”白泽回他。
梵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将布条与伤口粘连的地方小心撕开,边拆边轻轻地吹着气。
白泽只觉得有一道轻柔的凉风拂过自己的手掌,还带着点微弱的痒,若有似无地挠着他手心。
当真要命。
不该提什么伤的,这剑伤对他来说无甚大碍,更何况这具身体本就不是他的,对疼痛的感知就更加弱了。
失策啊失策。
他抽手也不是,不抽手也不是,抿着嘴直到梵离将他的手放开了,心下才松了口气。
“先休息吧。”
白泽话说完,背过身躺倒在地,这次就算天崩地裂,他也不打算再睁眼了。
十二个时辰着实有些长了。
梵离睡了个足觉,再睁眼,四周依旧漆黑一片。他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连掌心焰也懒得起,就着这墨一般的“夜色”,静静地想事情。
入九层深涧以来风波不断,有许多事情他都来不及细想。
进九层深涧之前,他曾和青竹谈论过,父君召了随从与他们同行是何目的。那时青竹说,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面需要来取。
他当时对此猜测并未深思,但依照父君的性情,不可能放任他们二人脱离自己的掌控,必然要派个人跟着的。父君身边最信任的便是锵珏,锵珏已经不可能入九层深涧了,他便自然而然地认为,父君派的人应该就在这些挑选的随从之中。
因此他临时将元引踢出去,只留下了十方。
但如果,不是元引呢?
这一路下来,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如果有什么人跟着他们,没法藏得这么隐蔽。
既然不是隐在暗处的人,不是元引,不是十方,不是自己……
青竹。
梵离在黑暗中无声地念道。
那么青竹当时和自己所说的猜测,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
或许父君对青竹并没有表面所见的那般无情。
梵离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如果照着这个思路细想下去,天钜没说完的话中之意似乎也呼之欲出了。假设龙族的魔君是被父君掳走的,为的应该就是他体内的避云珠,避云珠于天狼族其他人没有什么助益,但青竹体质生性y寒与他人不同,要修炼元丹,避云珠却是再重要不过的。天钜是龙君的属将,自然能感知到避云珠的气息,如果龙君的避云珠已经在青竹的体内了,那么就无怪乎天钜与他对峙之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还有进入第七层之后,青竹的异常行为,他似乎在指引着他们走向某个地方,并且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那么他想带他们走去哪里?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他想要带他们来的吗?那为什么,他又和他们走散了?
还是说,他还有别的要去的地方?
梵离侧着身子,手指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在心里梳理着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猜测,企图将它们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哎。
他又将身子翻了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他的面前有个影子猛地坐了起来,一团昏黄的光亮起,照着白泽满脸y沉。
“你吵着我睡觉了。”
梵离也坐了起来,颇为愧疚地挠挠头:“你睡你睡,我不动了。”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一个傀偶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安静点啊!
他可是主子!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见十方摆了摆手,将火焰又亮起了几分。
“罢了,不睡了。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一个人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梵离抱着手忍俊不禁。
“烦心事倒是有,不过同你一个傀偶,有什么好说的。”
对面的十方突然往前倾着身子同他拉近了几分,压着声音说道:
“莫要瞧不起傀偶,有些傀偶可比你想象得厉害。”
火光照着他乌黑的眼瞳,显得明亮而神秘。
梵离觉得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好像都笼在自己的脸上,叫自己视野都朦胧起来。
他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想伸手将面前的人再扯近一些,好像现在看得不够清楚一样。
好在他这个念头还没变成行动之前,十方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梵离低头眨眨眼,他觉得这只巨兽的肚子里可能有惑人心神的东西,老叫他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白泽:“离这巨兽反刍的时辰还早,左右无事,不如我们来聊聊?”
梵离瞧了一眼他抱手的姿势。
“说起来,倒真有一事想问问你。”
白泽挑了下眉。
梵离:“你说你来之前看过书籍上关于这只巨兽的记载,都说了些什么?它是出自何处,何种属性,用于什么?”
“目前没见着他的真身,不知道猜测是否准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只灵力极强的灵兽,而且它在这九层深涧中应该许久不曾见过活物了,你看他腹内空空如也,连半片魂灵都不剩。”
梵离点点头,顺着他的话继续补充道:“我们之前遇见刀剑冢的那个地方,应该是第七层,那么这里很大可能是第八层或者第九层。你可见过有什么相关的记载?”
我连书籍都是胡扯乱诌的,怎么知道什么第八层和第九层的区别?白泽心想。
他只好换了个方式回答这个问题。
“这里应该是第九层。九层深涧里摆着的这只灵兽应该是上古时就留下来的。但上古神兽都已坐化,只有可能是他人用灵力造出来的,如此劳心竭力,恐怕守的是个了不起的法器。”
出了名的刀剑大多有魂灵守护,但能得灵兽守御的可就屈指可数了,再加之上古时期这一层……
梵离惊诧地抬起头看着十方,自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上古时轩辕大帝曾有两件出了名的法器,皆是由灵兽来守御的。不过轩辕大帝身归混沌后,他的法器皆被仙族收敛起来,这两件法器到底在何处谁也说不清,若是假设它们就在这第九层里,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只灵兽,是承天还是涣日?”
“承天属火,涣日属水,究竟是哪一只,要等出去了才能知道。”
梵离皱起眉头,上古灵兽非比寻常,他和十方从未见过,不知等会出去了该是何等的情形。单就修为上来讲,恐怕这修了几万年的爪子一掌拍过来,自己脑袋都该要被拍烂了。
白泽好笑地看着梵离低头思索的模样,满心的愁苦都要堆满整张脸了。
到底是个刚出世六百年的小娃娃啊……他忍不住感叹。
“我与承天属性相同,若是运气稍好一些,遇上的是承天,我还可以拖上几分。出去了之后,你先往后面去,找一找它守御的法器在何处,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将它拿到手……”
“嗯?”白泽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这小魔星是打算自己单打独斗么?
“你可知这上古法器为何会被放在这里,只留了一只灵兽看守?”
梵离抬头。
“除了这灵兽力量强大之外,还因为法器本身蕴含的灵力浩荡,只认自己的主人,旁人勉强取走只会被力量反噬,伤了元神。”
“况且,我不是同你说过吗?”他又一次凑近了梵离,压着声音说道,“有些傀偶可比你想象得厉害。”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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