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乔迪,乔迪?霍夫曼,”乔迪越过查克,向利奥伸出手,“你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们从没说过话,你也可能不知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我偶尔就会这样。”
利奥点点头,没有理会乔迪的手,重新把视线转向舷窗外。
“你知道我们不能不说话的吧。”查克忍不住指出,“轰炸机不是靠一个人就能开的。”
“我能做好我的分内事,你们也专心做好你们的。”利奥靠在舱壁的钢板上,闭上眼睛,“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恐怕也没人想做你的朋友。查克想,但没有说出来。一直到运输机降落在夏威夷,都没有人再开口。
珍珠港似乎并不知道他们要来,一个军官在电报堆里翻了好半天,才确认了三个士官生的身份,把他们打发到后勤处,后勤处一脸倦容的军官抱怨事先没有接到通知,对着一份表格琢磨了许久,才把他们赶到宿舍一楼角落的小房间,那里面堆满了沙包和污渍斑斑的消防水管,这三个新来的飞行员不得不自己动手搬走杂物。
如果说远在中部的阿尔图斯基地还算有一点点备战气氛的话,那珍珠港就是负值,弥漫着一种轻浮的懒散。轰炸机队每天的训练时间就那么几小时,时常有一整个上午或者一整个下午空着,无处打发。查克和乔迪理所当然地和战斗机飞行员、高射炮兵和水兵们混在一起,打牌,掷骰子,喝酒,拿步枪去打沙滩上的海鸥。只有利奥远远地坐在休息室角落里,守着根本没人听的收音机,专心致志地收集顺着电波传过来的每一点消息。有几个好事的水兵尝试寻衅,就像小男孩拿木棍去戳睡着的狗一样,但利奥一概不理,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对这位轰炸机领航员失去了兴趣,假装看不见他。
一个勤务兵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偷听到军官们的谈话,瓦胡岛的士兵们十月份就能放假回家。所有人翘首以盼,然而眼看十一月都要过完了,指挥部非但没提假期的事,演练的次数反而增加了。又有传言说这是为了防备突然袭击,不过到今天为止,士兵们已经听了太多流言蜚语了,谁都不再相信这些来源不明的小道消息。
轰炸机队和战斗机队白忙了一周,指挥部先是下令把飞机都藏进机库,过不了几天又命令把这些飞机全部挪出来,互相紧挨着,摊开在夏威夷的丰沛阳光下。因为在室外待的时间太长,查克的后颈被晒得脱皮了,他记得自己和乔迪抱怨了十二月被晒伤这件荒谬事。那是12月6日,周六,次日没有训练,但因为轻微的头痛,查克还是睡得很早,七点四十分左右醒来的时候,疼痛已经消失了。他没有开灯,在昏暗晨光里洗漱。七点五十二分,他离开宿舍,向食堂走去。
七点五十五分,防空警报突然拉响。
演习,查克想,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声爆炸便撼动了整个基地,停泊在港口里的航空母舰冒出巨大的火球。战斗机和轰炸机的引擎声现在清晰可闻,高爆弹和燃烧弹像雨一样落下,其中一颗就在不远处爆炸,像撕开湿纸皮一样撕开水泥和砖墙,气浪重重地把查克摔了出去,他在地上翻滚着,就像被裹进一场由火焰和灼热金属碎片组成的海啸里。他的后脑撞上了砖块尖锐的边角,所有光线和声音都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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