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后天彻底暗了,迎面而来的风中也带着一股略微酸涩的味道。天黑了,城里却没完全陷入黑暗,灯火通明之下仿若天光照耀,一切都明晃晃的。
阿箬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城墙,只见城墙的每一个垛口上都挂着一面铜镜,正是那些镜面将城中灯火光辉折射而出,一面面镜子交相呼应,让云城恍若仍处于白日喧嚣中。
两个托运尸体的小工也没见过这般其妙的城池,脸上顿时洋溢着欣喜好奇的表情,而林念箐眯着双眼只管低头看路,他眼神坏成那个模样,自然是看不出这座城池的别样之处。
阿箬自入城后,便觉得有一股沉闷之气牢牢压在了心间,使她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她觉得这座城池像个巨大的牢笼。
越往里走,心里的古怪便越重,阿箬不禁朝寒熄看去,便是一贯面无表情的寒熄,眉宇间也透出了些许郁闷之色。
“神明大人。”这一年多来寒熄没有再“晕”过了,可他现在的脸色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会晕的模样,桃花眼微垂,没精打采的。
阿箬担忧他:“您若是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叫我。”
寒熄闻言,被阿箬牵着的手指勾了勾,阿箬一怔,随即便听见他道:“阿箬。”
这便是不适了……
寒熄的不适绝不是突如其来的,云城中有古怪,只是阿箬还未找到那一抹熟悉的仙气。
守城门人口中的禾山客栈便在眼前,斜对角果然有一家成衣铺,林念箐带着两个小工将尸体拉了过去,阿箬便不能再走了。
她与林念箐作别,转身带着寒熄入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后先让寒熄住下休息,以免他突然无力晕厥。
进入房间后,阿箬便领寒熄走到了床侧。
寒熄看上去还好,只是眼下显出了几分疲惫,他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睡过去,可整个人无力地斜倚在了床头,就像是有人一点一点均匀地抽走了他的力量,让他处于疲累又不至于晕倒的状态之中。
“神明大人,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座城池古怪?”阿箬坐在脚踏上,她一直牵着寒熄的手,拇指搓揉着他的虎口,想将他的手搓暖和点儿。
寒熄没有回答阿箬的疑问,阿箬便一直自言自语着。
“从入城我便觉得不对了,那城墙上挂着的白色旗帜上所绘的,应当就是慈恩圣女像,但白布朱砂画人有诅咒之意,不是什么好兆头。”阿箬低声喃喃:“入城后城墙垛口上挂着的铜镜也是朝城内的,一直以来铜镜都应朝外挂,有辟邪防鬼之效,但若朝里挂,便有困邪招鬼之意了。”
阿箬算不得鬼,可她当初毕竟死过一回,屠刀刺穿心口的感觉她不会忘。这具身体不死不灭,自然也不再是人了,所以她入城后一直觉得心口闷闷的,就好像有些力气被城墙垛口上的铜镜封锁,抬步走路都比平日多些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