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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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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明作者:兔形恶龙

第14节

“为什么……”

衣着素净的巫族人没有回答,只是一一沉默行礼,向着这位即将卸任的圣女最后盈盈下拜。

也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贤王妃竟似完全忘了反抗,甚至在即将爬上马车时仪态尽失地重重绊了一下,却立刻被站在一旁的叶吟一把提了起来,冷冰冰地警告道:“别做多余的事情。”

王妃怨毒地剜了他一眼。

柳璃看到贤王妃带出来的几个侍从中某个一直垂着头的身影,神色激动得不得了,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叶凛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微克制一些,现在显然不是认亲的好时机。

柳璃闭了闭眼,深吸以后气,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而且毕竟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多年,也不在意最后这么一会儿。

凌松之前已经和宫中交涉过,说明情况后那边特许柳安先回将军府暂住,若有需要再做传唤。

叶凛心头绷紧的那一根弦却未敢有丝毫的松懈,今日的一切实在是进展得太顺利了,他心中始终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

再次见到柳安的时候,他显而易见地比上次见面时瘦了很多。

此处人多眼杂,叶凛暂时也不方便和他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向着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柳安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仍然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恍恍惚惚地被带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叶凛心中十分忧虑,连带着柳璃也几次忍不住想要往身后探看。

幸而另一头并未再节外生枝,王妃很快便被押上了马车,凌松一行人便也打算启程回府。

这时候,站在叶凛身后的柳安却突然接近无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

他低着头,柔软的鬓发轻飘飘地垂下,将半张脸掩在了黑暗中。叶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本能地感觉到不安,却还是上前了一步,关切道:“安安……?”

一点寒芒刺破黑夜。

叶凛颈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当下几步疾退。

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从背后出手行刺,现场第一时间能反应过来并有能力出手相救的两个人都离他太远。

柳安一击不成,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反而死死咬着唇攥着小刀继续向他冲了过来。

不远处的铁面人广袖猎猎迎风,暴怒的喑哑嗓音骤然炸响在叶凛耳畔。

“找死!”

叶凛脑海中灵光一闪,从刚刚起感觉到的隐隐的违和感终于找到了答案。

——柳安持刀的角度根本不对,即使是一个完全不通武艺的成年人也应该知道,这样拿刀是不可能刺伤人的!

思及此处,叶凛斥道:“叶楼主!”

卷起破风之声的梅花镖甫脱手,就被心有灵犀地出手的凌松打歪到了一边。

叶凛不退反进,抱着柳安的腰一个转身,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将人推向身后的树干,徒手抓住身后向自己刺过来的刀刃,果然如他所料的没有开锋。

他一向聪明,凌松教过的那几手小擒拿,他可没有白练。

再一次行刺失败,柳安像是突然崩溃了一般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抽噎着哭了起来:“对不起……”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制住了他。凌松上前一步,握住叶凛的手,慌乱道:“凛凛,你有没有事?”

“我没有受伤。”叶凛安抚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刀刃没有开锋。”

凌松不赞同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整个人吓得又有些结巴了:“就算如此,你、你也太冒险了!”

“……抱歉。”叶凛摇了摇头,看向柳安,甚至向旁边跨了一步,把已经被控制住的对方重新护在了自己身后:“回去再说。”

第72章

虽然叶凛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受伤,但凌松仍然悬着一颗心,回府之后请了医师翻来覆去地帮他看了几遍,直到那个白胡子的老头都打起了哈欠,才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去。

初桃最后一个退出房间轻轻合上了木门后,凌松立刻上前一步将人牢牢圈进了怀里,低下头将自己的侧脸深深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你吓死我了,凛凛。”

“对不起啊。”叶凛满怀歉疚地用绕到他身后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当时来不及想别的,实在担心安安会做出傻事……”

凌松不太高兴地叼起他颈侧的一小片细嫩的皮肤,轻轻地磨起了牙:“来不及想别的,就不能想一想我吗?你若出了事,要我怎么办?!”

他颈侧那一片皮肤本就过分敏感,平日里被手掌抚摸流连时都会不由自主地软下`身子,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刺激。叶凛轻轻“嘶”了一声,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碍于理亏却还是没敢躲,只好颤着声音继续乖乖认错,试图蒙混过关得到赦免:“是我不好,容雪,松果儿……我真的知错了。”

“上次帮初桃挡刀的时候也是这样。干脆认错,下回还敢是吧?”凌松终于舍得暂时放开了叶凛,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后者瞬间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错觉,直觉地感受到某种想要逃离的危险。

凌松却于此时移开了目光,看着桌子上描画着粉白花瓣的酒盏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早就知道了,你就是这样的人,总有这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

总觉得像是刚刚从猛兽的利爪下逃脱了,叶凛悄悄地放松了一些方才因为紧张而绷得太直的脊背。

凌松观察着他的神色,长眉微挑,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做错了事情,总要得到些教训吧?”

叶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这一“教训”便从浴室一路教到床上,从月落教到日升,教到铁骨铮铮的叶公子哭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凌松倒是十分温柔,从始至终都小心地没有弄疼他,只是像这样抵着他最敏感的一点有气无力般细细研磨也已经让人够受了。

这个男人甚至恶劣地在他即将攀上顶峰时突然抽身而去,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轻吻着却不许他抚慰自己,一定要他受不住哭出来时才肯让他泄身。

期间有一次眼看着便要鸣金收兵了,他小心翼翼地提到想先去探望一下被软禁在厢房里的柳安,却反而被压着欺负得更狠了,只好乖乖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不知道在对方背上留下了多少道抓痕,叶凛无力地攀上对方厚实的肩膀,一边止不住地抽泣一边在他耳边软声哀求道:“我再不敢了……容雪饶了我吧,好不好?”

大概是他这副样子看起来太过可怜,终于心软的凌松暂时停下了动作,低下头亲了亲他汗shi的额角,沉声道:“不是不让你挺身而出,下次多想想别的方法,不要总将自己置于险地,记得还有我在和你一起,知道吗?”

似乎看见了被放过的希望,叶凛满脸乖巧地快速点头,凌松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舍得继续为难他,与他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吻后,便试图从那个温热紧窒的甬道里退出来。

然而叶凛此刻还停留在完全受不得刺激的阶段,凌松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的时候,带出的微微外翻的x,uer_ou_让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还埋在他身体里的男人的欲`望本就没有彻底消褪,此刻几乎要被夹得越发坚`挺,凌松咬着牙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臀:“放松一些。”

“呜,肿了……”

“疼不疼?我看看。”

他说着看看,拔出来之后居然真的就掀起被子埋首钻了进去,立刻去查看了。

叶凛惊了一惊,下意识抓着床幔想要往后缩进被子里,雕花大床都被他扯得轻轻晃荡了一下,然而眨眼间却被抓着脚踝重新扯了回去,随即整个身子都软成了一滩春水。

“不、别……啊!脏的,别舔……”

“不脏,我亲手洗干净的,记得吗?”

“不记得……呜……”

等到凌松终于肯放过他的时候,叶凛感觉自己已经疲倦得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了。

饶是如此,他靠着凌松垫过来的软枕喘息了一会儿后,却总记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于是蠢蠢欲动地向着床边移动了一下。

头顶却于此时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想去哪里?还有力气?”

叶凛僵了一下,乖乖地缩回了被子里,并且把自己牢牢裹成了一个茧,拒绝将被子分给这张床的另一个主人。

高`潮的余韵还没有完全散去,他现在敏感得不行,稍微碰一下就全身发抖,实在是怕得狠了。

凌松见状心疼又好笑,上前隔着被子抱着他轻轻安抚道:“我已经吩咐人好好看着柳安,不会让他有机会自伤的,别这样担心,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醒来再说,啊?”

叶凛:“……哼。”

凌松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没有被子盖,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着凉……”

叶凛没再理他,似乎已经在这两句话的间隙迅速地睡熟了,过了一会儿却又无意识般往旁边翻了个身,将被子卷松了些,留出了一个正好可以让另一个人钻进来的位置。

柳安默默地抱着膝盖蜷在角落里,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试图将自己变成一个球,看守的人说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一个晚上了。

凌松并未刻意亏待于他,安置他用的都是,将军府里招待客人用的厢房,他却仿佛执意要折磨自己一般,床也不上,椅子也不肯坐,竟真的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这样呆了一整夜。

叶凛缓缓在他面前半蹲了下来——因为凌松的强烈要求,叶凛还是不得不让几个侍卫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维持在一个不至于听见他们私下的谈话,一有危险却能立刻冲过来的距离——平视着柳安的眼睛,温声道:“安安,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吗?”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柳安兀自低着头沉默,于是又试探着问:“是不是贤王妃抓住了什么把柄,胁迫于你?”

柳安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依旧只是流着泪摇了摇头,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叶凛居然还倾身上前轻轻抱了抱他:“不要怕,已经没事了。你并不是想伤我,是吗?”

他身后的几个侍卫因为这个动作紧张地按住了剑柄。

“呜……凛凛,对不起……”柳安没忍住哭得更凶了,像只重新得到庇护的流浪猫般可怜兮兮地在他怀中蹭了蹭,“我只是太难过了,觉得死在他手上也是好的……”

他说得含含糊糊的,只是他明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谁能让他哭成这幅样子呢?

叶凛想起叶吟当时过分失态的样子,抱着柳安回顾了一番这整件事情里错综复杂的脉络,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又待了一会儿,见柳安实在不愿意开口,叶凛于是细细安抚了他一番,将人扶到床上躺下,才踏出门向着叶吟暂住的院子走去。

第73章

叶吟甫一开门,便迫不及待地关心道:“哥哥是否一切安好?”

“并无大碍。”

……只是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古怪。

未等到叶吟接话,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之前提起过的贤王府中的消息来源,指的就是柳安对吗?”

“不仅仅是他……”叶吟说到此处,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般,嘴唇轻微向下撇了撇,“不过他是其中最不好用的一个。”

这种将人当做物件一般的判词听起来便令人心生凉意,叶凛皱了皱眉,单刀直入:“你想要他死。”

谈起其他人的事情,叶吟眼底转瞬即逝的温情迅速地消失无踪了,面无表情地漠然道:“是他先对你动手的。”

“安安并不是真的要伤我。”叶凛见他神情似有些不以为然,于是继续解释道,“稍微有一些常识的成年人都不会用这种姿势握刀,这样出手不仅无法刺伤别人,还容易弄伤自己。”

似乎被他说服了,叶吟点了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原来如此,还是哥哥观察得仔细。”

叶凛从头到尾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此刻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其实你根本不在意吧?”

叶吟茫然地歪了一下头。

“——不止是安安,对吗?”叶凛锋锐的目光直视着他,“我了解过一些你和容雪交易的情况——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他活下来,对吗?”

他骤然发难,叶吟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十分无辜地看着他,两个人僵持了一阵,最后还是叶吟率先垂下了眸:“哥哥要这么说,那便当是这样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叶吟扯了扯一边嘴角,“看他不顺眼罢了。”

他破罐子破摔,嘴角挂上了一抹冷淡的笑意。

他明明有着一副和当年的叶凛无比相似的容颜,旁人却能轻易将他们区分开。

一个如春风拂面,一个似寒霜刺骨。

“不对。”叶凛表情凝重地继续自己的推断:“后来你停手了。为什么?因为你发现了某件事情——”

“你发现我还活在这世上。”

叶凛有些迟疑地进行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推论:“你之所以一直有意给他下绊子,一次次让他身临险境,是因为觉得我不在了,他也不该独活?”

“当年你就知道,我们……?”

“不愧是哥哥啊。”叶吟表情轻松地默认了。

恶行被揭穿的瞬间,他脸上的表情表情竟带上了几分甜蜜的依赖,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牵着哥哥衣角摇晃着撒娇的少女,而不是双手染血的未明楼主:“哥哥果然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

“那柳安呢?”

叶吟状若无辜地眨了眨眼:“哥哥既然不同意,我不是没有杀他吗——我一向是哥哥的乖孩子。”

叶凛没有理会他的东扯西扯,脑海中的重重迷雾中倏地闪过一线微光,他想起贤王的继子“司安”、柳安灵动地左转右转的猫儿眼、笑起来时脸颊陷下去的小小酒窝,天真又俏丽……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叶凛极轻极慢地开口:“……是因为他长得、有那么一点点像世子?”

叶吟唇边那一丝浅淡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他眼底终年不化的霜雪终于顺着眉峰蔓延而上,爬满了整张姣好的容颜。

“哥哥什么都知道。”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道。

“那还问我做什么呢?”

“就因为他长得像昔日的仇人,你便可以在弱者身上随意宣泄自己的恨意吗?”叶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持正守心,宽厚恭谨的叶家祖训,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哥哥是不是忘了,世间早没有叶府,我也已经不是您的阿莺了。”

这简直是在往叶凛的心上扎针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吟的表情甚至是有些恶意的,他漠然地等待着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亦或是痛心疾首的一声叹息。

果然没有经历过同样的痛楚,世界上便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他。

就连哥哥也不行啊。

叶凛却是已经迅速平静了下来,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

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和叶吟吵起来。

“我没有资格管教你。在你最需要爱护关照的年纪,哥哥不在你身边。对不起。”

“……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叶凛藏于眼底的讥诮如融冰化春水,一点一滴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下一瞬,他的瞳孔深处却出现了货真价实的惊讶。

叶凛突然对着他笔直地跪了下来。

“可不可以再给哥哥一次机会……?”

叶吟沉默许久,弯下腰,硬是用一只手臂搀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坐回到床沿。

“哥哥是真正的君子,但我也有自己的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扣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叶凛睫毛轻颤,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叶吟路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凌松,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好好照顾他。”

凌松很想回他一个白眼,但还是以一个成熟男人的自觉勉强克制住了:“不用你说我也会的。”但是你什么时候能懂点礼貌?

叶凛仍然坐在床边久久回不过神来,却突然从背后被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凌松温柔地拥抱了他,安慰道:“不必想得这样严重,叶吟的心肠也并非冰冷如铁。”

叶凛偏过头用侧脸轻轻蹭了蹭他,像一只寻求安慰的蔫蔫的猫。

凌松于是从善如流地揉了揉他的耳朵。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清晰的看到叶凛和叶吟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一个是“我知道这样有多疼,所以不想这世间再有第二个人尝到这样的绝望”。

一个却变成了“凭什么只有我一个感受过这样的痛楚,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被这样对待会有多难过”。

然而冰冷的铁面之下,叶吟紧闭的心门也并非毫无缝隙。他始终冷着一张脸,却对旧人其实都还抱有几分藏得很深的温情,若不是他那次一脸嫌弃地把卫流光从鬼门关拉回来,凌松也没能发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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